《玫瑰色的加冕礼》Sommar真冷

4、第四章

　　与集市老板们最终还是谈崩了，这样的结果让对此次合作期望极高的爱德华不免有些微愠，但修养极好的他并没有将这点表现出来。他并不急着回去，而是在集市的摊位上四处看看，借着集市的热闹气氛消弭自己心中的不快。

　　集市间沉沉的玫瑰香味沁入心肺，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舒畅，但终是敌不过那炽热的骄阳。爱德华逛了一圈便寻了一处偏避的树荫休息，刚站定歇了口气，便听到有人在唤他：

　　“呃……公爵大人？”

　　爱德华猛地抬起头，刺眼的阳光从树荫缝隙照射过来，直接刺痛了他的眼，但他仍能依稀分辨出树干上坐着一个女孩，正是那个之前从帐房出来的女孩。女孩显然是觉得这样居高临下地对公爵说话不太礼貌，利索地从树上跳下来，这一动作落在爱德华的眼里，衬着阳光勾勒出的光晕，让女孩子的身段显得格外轻盈美好。

　　女孩一落地便淡然地提起裙摆向爱德华行了一个礼，然后转身欲走。

　　“等等……我记得你叫塞西莉亚是么？看样子你会算账写字？”说着这话，爱德华紧紧地盯着她手背上的奴隶标识，刚刚还没发现，现在近距离一看才发现她居然是处于最底层的一类人，那么她的才能就显得越发难得了。

　　“是的，公爵大人。”女孩不卑不亢地垂着眼帘。

　　“那你对经营这集市也该是有点心得的吧。”

　　“不敢当，只是偶尔帮着约翰先生打点一下。”

　　“呵呵，别谦虚了，我想问你，你对我这次带来的合作怎么看？”爱德华始终不明白，这次对于玫瑰集市来说看似天大的馅饼的合作怎么就会谈崩了呢。

　　“塞西莉亚才疏学浅，这种事情不敢妄下评论。”话虽是这么说，但爱德华却更加相信这个女孩的眼中一闪而过的睿智的光。

　　塞西莉亚顶不住爱德华的一再要求，有些不情愿地说，“也许公爵大人看来，当高高在上的贵族向中等阶级的商人们低头并寻求合作，他们一定会高兴自豪地接受，对么？”塞西莉亚抬头看着爱德华的眼睛问到，直白而具有穿透力的纯净眼神，让爱德华不由自主地遵循自己心里的想法点了点头。

　　“可是约翰爷爷总是说，最大的商机藏在平民安稳的生活世界里，险中求富不是永远的法子。所以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更希望有一个足够强大的王权去消除现世的动荡与不安。只有您变得足够强大，足够出色，让大家看到了战事平息的希望，大家才会愿意坐下来跟您谈生意，全力支持您的行为。这样说，您明白吗，公爵大人？”

　　爱德华听着塞西莉亚略带稚嫩的嗓音，反复消化着这个小女孩话中传递的信息，虽然这句话很明显的有些冒犯了，隐隐地告诉爱德华，作为一个家族的领导者他还不够出色。但他还是能理智地听出其中的道理，自己一味地觉得低下身段就能获得民心，但这平民们更深一层的念想却是他没有想到的。

　　想到这，爱德华不禁自嘲地一笑，居然被一个小女孩教导了，要成为一个成功的领导者，自己果然还需要历练。转而爱德华看向塞西莉亚的视线多了许多欣赏。

　　“塞西莉塔，你的聪颖值得敬佩，又会认字写字。这个小小集市完全是淹没了你的光亮，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的庄园需要你，那里是你可以大展手脚的地方。”

　　“公爵大人太客气了，让我十分惶恐。不过我只是一介女流，没有什么大的见解，公爵大人还是太过高看我了。我只想为约翰爷爷守着这个集市，研究一些我感兴趣的学问。这样就够了。”塞西莉亚回得云淡风轻，并不为所动。

　　“……”一天被拒绝两次着实让年轻气盛的爱德华有些吃不消，也不好再说什么。“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只好期待我们的下次再会。”说罢，甩下一个有些扫兴的背影就回了马车。

　　“什么？！那帮乡下人拒绝了你？你还被一个小女孩说教了？”艾德里安一脸惊讶地看着刚坐回马车上，示意马车夫驱车离开的爱德华。表情夸张的变化着，最后大笑出声。

　　“哈哈哈，没想到你这个在谈判场上的常胜将军也有吃瘪的时候。不过比起那些商人，我倒是十分好奇那个小女孩，她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爱德华瞪一眼幸灾乐祸的艾德里安，有些气闷地说，“是啊，口齿伶俐不说，对时局的分析也很到位。真难想象一个女子竟有这么通透，若是多经过一些现实的锤炼，必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才。”的确，经过塞西莉亚那么一说，对于合作失败这件事爱德华已经不太在意了，但是没能得到塞西莉亚这么个人才却让他觉得很遗憾。

　　“你这话什么意思？谁说女子就不能有见识了？我看你是被教堂的那些老教主们给折腾糊涂了，想法守旧。”艾德里安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心中暗呼后悔没有跟着爱德华去，真想见识一下这个有趣的小女孩。这样想象着爱德华与她交锋的样子，艾德里安嘴角又荡起了轻笑。

　　“行了，不提她了，我们还是快点赶回庄园吧，我还有一大堆公事要办呢。”爱德华揉了揉额头，脑海中却怎么也抹不去那个娇小的影子，那对清晰又恬淡的眸子……

　　塞西莉亚，下次见面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这是在玫瑰绽放季节的相遇，美好的年华与梦想如开放的花瓣，短暂而又夺目。也许在多少岁月的流逝后，过往的人经过这片早已枯败的花叶时，仍能从那泥土间闻到那阵沉淀的芳香，心生怀恋……那是一段最美好的记忆断片，就如同塞西莉亚从树上跳下时的美丽身影一般，一直刻在了爱德华的心里。

　　时间的车轮从容地碾过，两年过去，英国的政治斗争仍是风雨飘摇，两大家族的对持局面变幻莫测，而玫瑰集市上的生活百态却一直未变。

　　“塞西莉亚……约翰先生正找你呢，就知道你又爬到树上发呆了，快下来吧！”健壮的少年对着一棵较为粗壮的大树喊着，这是玫瑰集市旁每日午后最常见的一幕，就连集市上的工人们都早已习以为常了。原先那个被众人瞧不起的小丫头，在这两年的时光里，用自己的作为证明了她的能力，让大伙心服口服。

　　塞西莉亚轻盈而熟练地跳下来，流动地裙摆勾勒出她已是少女的身线。落在地上，慢悠悠地对一脸无奈的少年说道：

　　“唐纳哥哥，你的性子真是越来越急了，我们走吧。”

　　“塞西莉亚，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爬那么高很危险的，而且你又老喜欢发呆，下次别那么做了。”

　　其实唐纳也清楚，塞西莉亚每次睁着一双大眼晴却没有聚焦的时候，并不是在发呆，而是在想事情，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即使闲着也不能让脑袋空下来”，不过她的大脑回路实在无法理解，有时候她是在演算一些复杂的数学理论，有时候是在模拟一些经商之法……总之，一旦她闲下来，就会整个人进入只有脑子在动的状态，这一点让唐纳和老约翰既好气又好笑，仍是每次都说她是在发呆。

　　“以前小的时候在乡下习惯了，我喜欢在树上看得很远的感觉，这样会让我的思路更加顺畅。”塞西莉亚一本正经地解释。

　　两人边走边说着，不一会就到了老约翰的帐房门口。塞西莉亚敲了敲门，得到应允之后推门而入。

　　老约翰也是更显得苍老了，头发上的斑白有这扩散的痕迹，脸上的皱纹也开始有些明显。此时的他显得有些忧虑。

　　“塞西莉亚，你来了啊。”

　　“是的，约翰爷爷，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的，你也知道前段时间有一些贵族公子到咱们城里建了避暑庄园的事吧。”

　　“嗯，知道的，都是一些年轻的纨绔子弟，听说他们这几日专门在城里惹是生非，之前还到我们集市上去搞破坏了的。”塞西莉亚歪着头，思考着老约翰问话的原由。

　　“对，就是这样没错。到底是贵族啊，我们也是敢怒不敢言。”老约翰说着，顿了顿，“似乎他们还爱干些调戏平民女子的勾当，塞西莉亚啊，这几日你还是少在外面露面为好。”

　　塞西莉亚这才听出老约翰的用意，心中一暖，道：“约翰爷爷，我不会有事的，我想那些个公子哥们也看不上我这样的。”

　　“你怎样的，你这丫头，成天呆在男人堆里，大大咧咧的。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招人，就是那些公子哥们所谓的美人也没你好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越长越水灵，集市上不少男子看见你眼睛都直了，包括唐纳那小子。”老约翰见塞西莉亚不以为然，急得都快拍桌子了。

　　“没您说的那么好。行了，我知道了，少露面就是了。”塞西莉亚嘴角微翘地敷衍着。其实老约翰也不是真的瞎说，塞西莉亚虽不能说什么是大美人，但是清秀姣好的面容，极富灵性的大眼，以及那沉静的气质，倒也的确有让人心动的资本。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不过说到这个，塞西莉亚，你年纪也不小了，是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老约翰摸摸自己的胡子，像是在盘算什么，“要不要我帮你物色物色？其实唐纳这孩子不错啦，虽然憨是憨了点，但贵在老实勤奋……”

　　“约翰爷爷，我只把唐纳当哥哥而已……”塞西莉亚一向表情不多的脸浮现出难得的无奈。

　　“那……那个整天追在你屁股后面跑的小商人呢？看起来也是一表人才啊……哦，对了，还有那个……”老约翰不死心地说着。

　　塞西莉亚抚了抚额，“约翰爷爷，您就别再瞎操心了，我先走了。”然后迅速开溜，这人老了，唠叨便渐渐多了起来，有时候还真吃不消。

　　“哎，别走啊，我还没数完呢……”

　　次日清晨，塞西莉亚还在账房里整理账务，一个集市上的工人匆匆地在外面敲响了门。

　　“塞西莉亚，不好了，唐纳跟一帮贵族的公子哥们打起来了。”

　　门被猛地打开了，塞西莉亚站在门口，脸上还是淡淡的，但语气却充满着威慑力。

　　“怎么回事？说清楚。”

　　“啊，是这样的，今天一大早开市，那群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就闯进集市来，说是要买香料，但东挑挑西捡捡，把铺子上弄的乱七八糟，然后拿了东西还不肯给钱。这要是平时，我们也只能忍了，不过这次唐纳正好在场，你也知道他性子耿直，二话不说就冲上去找他们理论，他们人多势众，一下就把他给撂倒了。你快去看看吧，再打要出人命了！”

　　“带路。”塞西莉亚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过的紧张或焦急，但还是能听出她那悦耳的声音比平时要沉上一些。毕竟长时间的相处，她早已将这里当作了自己的家，有人在她家里捣乱，还要伤害她的家人，她是绝对不允许的。这一刻，她早就把老约翰的忠告抛在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