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围墙》果蒙

9、Chapter 2.4

　　虞馨走在路上，被一个声音叫住了，便停下脚步，正诧异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时，一转头，便如看到恶魔一般，浑身打了个冷噤。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每每想起便浑身哆嗦，甚至还会半夜因此惊醒，然后一身冷汗后抚胸庆幸还好是梦。那是虞馨挥之不去的梦靥，让她觉得比身处□□时期还令人煎熬难耐。
　　身后叫住他的是个人，而且也不是面目狰狞，反而是面容白皙，表情斯文。虽说他带着沉重得眼镜，满脸爬满了青春的印记——青春得都爆表了，矮矮的身材却拖着不合身的衣服裤子，显得非常奇怪。这样车祸现场的面容和土的掉渣的打扮确实不讨人喜欢。
　　可这样也不足以让虞馨胆颤心惊，恐怖的是他竟然打算追虞馨，而且一追就追了五年。
　　像虞馨这样的大美女，身边从不乏追求者。各路人马像飞蛾在黑暗见到仅有的亮光从四面八方慕名而来。在这其间，无数的俊男帅哥都在虞馨的冷漠对待下败下阵来。每一个都是带着十二分的热情和自信，摩拳擦掌着要攻坚虞馨这座无人开垦的荒山，最后都是灰头土脸且自尊尽失地失望而归。
　　最后这些战士每个都是另寻芳踪，然后边怀抱美人，边遥望着虞馨这座海市蜃楼，感叹可望不可即啊。虞馨也得了个“冰雕”的美名。那些吃不到葡萄的屌丝男士还暗自议论她性冷淡，老处女。
　　赵四龙可不同，他可真是忠贞不移从一而终。
　　从他第一次把写好了情书递到虞馨的手中时，虞馨便递了回去，说了一句让她终身后悔的话：“先把字练好了再来找我。”
　　于是赵四龙便把这一句话理解成了，她对我是有好感的，才叫他变得更好，等他变得更好的时候，便能配得上她了。
　　于是赵四龙每一次的失败便把原因归结于自己能力的不行，在这屡败屡战的过程中，他去学了书法，学了吉他，学了象棋，学了魔方，甚至还有绣花，学习粤剧和跳广场舞。其间也不免送礼物给虞馨。在不耐烦他软磨硬泡下，虞馨便也接受了他的各式礼物。于是虞馨家的垃圾桶里经常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魔方，猪肘子，棋谱，金刚经和赵四龙家的手抄家谱。
　　虞馨的花季从此只有恶梦没有青春：每每放学上学她便如逃犯一样东张西望，生怕赵四龙突然袭击；若是远远看到赵四龙过来，便猫见老鼠一样遁地而逃；还得时刻准备着一堆理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脱口而出，不能给他反应的时间便逃之夭夭（因为一次一秒钟的迟疑成了她终身的悔恨。她用去厕所来搪塞，可随之而来的便是赵四龙一句“我送你”，虞馨便只能硬着头皮去厕所蹲了一下，出来他还在门口微笑相迎）；特别是自己的生日或是节日之类的，她的神经更是特别敏感，因为赵四龙一定会在众目睽睽下送她一些让她哭笑不得的东西——比如一大盘他亲手做的五花肉。
　　虞馨常常哀叹自己时运不济，命运多舛，命犯太岁，天遇煞星。
　　国家抗战了八年，虞馨炼狱了五年。
　　如今看到赵四龙一脸殷勤地出现在面前，虞馨还是条件反射一样寒毛竖起，面容严峻，严阵以待。
　　如果她了解赵四龙的家庭背景，可能会稍稍理解赵四龙的诡异行径。
　　赵四龙的父亲赵大海是一暴发户（说是暴发户其实也不太准确，其实是经过十年洗礼后，刚好踏上了改革的春风，运气加点能力，就发了），于是乎便开始吃饱了没事干了，开始折腾点别的，一些符合自己现在身份的东西。比如开好车，住别墅，后来这些都开始显俗了。于是开始琢磨着有更高的追求，不能沦为平庸。
　　恰逢这些年慈善很火，好像听说挺牛的人都开始做慈善，于是赵大海便开始跟风。一开始只是在自己住的地方捐了一些钱修城建庙，可后来觉得一点都不风光，卷了几十万，得来的只是把自己的名字写在红榜的前面，后面还跟着一大堆人。而且这事情一瞬间就被淹没了，一点都没有成就感。
　　有一天看着赵四龙背着书包晃悠回来，忽而灵机一动，便想到了捐学校，打听了哪所学校人多，便捐了那学校十几万，可有一要求，就是要有捐赠仪式，而且要全校演讲。学校立马答应，于是他便开始了近两个小时的演讲，无非是感谢党的正确方针，教导学生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和贯彻他自己自力更生，坚苦奋斗的精神。最后还不忘拖出赵四龙，说他如何教育孩子务实求真，艰苦奋斗。
　　其他学校见有利可图，便也纷纷效仿，请他过来讲话，而且还交代老师在下面带掌欢呼，做足了排场。于是赵大海穿着笔直的中山装，后面带着两个像模像样的警卫（据他说是中央怜他为人民服务，特派过来保护他人生安全），走访于市里的各个中学小学演讲。最后的节目一成不变的就是拉出儿子讲述他如何重视教育。
　　赵大海从此大散家财，支持教育。而学校的校长主任也普天同庆，把酒言欢。学校的变化便是图书馆多了几本漫画书，和学校领导的笙歌处处。
　　赵大海说多了后便也信以为真，真觉得教育之必要。而且自己最大的遗憾便是没读过几本书，而这点追求便全落在了赵四龙身上，于是便苦了赵四龙。赵四龙在老爸的高压政策下，只能鞭策自己阅遍图书万卷，涉猎各个项目。
　　以至于后来实在受不了后，便找母亲诉苦，期望能带离自己脱离苦海。可惜母亲在这小城市里，是个极其传统的女性，夫唱妇随到了极致。甚至赵大海异□□游广阔，花洒千家，恩泽万户，处处传播优秀基因种子，也是母亲处处打点，呵护夫君，将他后宫之事打点得面面俱到。
　　望子成龙之事也是圣命恩泽，哪容赵四龙马虎，更加耳提面命。
　　赵大海自己土包一个，唯一的教育方式便是暴打。绝对遵从祖上遗训，棍棒出孝子，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一有由头便大打特打。有一次拿着赵四龙的五十分的历史试卷，不问缘由便舞起了少林棍。待打累了，赵四龙弱弱地说：“满分就是五十分。”
　　赵大海看了一眼试卷，对试卷清一色的钩钩完全视而不见，只见那刺眼的五十分便又暴跳如雷，大喊：“还敢狡辩，一百分都考不到。”于是又暴打了一顿。
　　从此赵四龙连满分一百五的数语英都不敢考越过一百分。
　　在老爸的暴政之下，赵四龙便过得晕晕乎乎，成了名副其实的书呆子。
　　完全没有人情世故的赵四龙，追着冰山美人虞馨，怎么听要么是浪漫到虚幻的偶像剧，要么是十分可乐的喜剧。不管是何种，虞馨都没有心情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