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重返师门》玛瑙饺子

52、随我回去

　　全场鸦雀无声，和尚们刚刚还冲着薛静吵吵闹闹，看见忽然来了个人把他护在身后，不知怎的都不吭声了，齐刷刷扭头去看方丈。

　　方丈露出略微意外的神色。

　　“师兄，”薛静低下头，轻轻扯了扯来人的衣角：“你怎么来了红线夫人呢？”

　　秦子风没好气：“送回客栈了。”

　　他跟着薛静的灵鸟过来，只见到红线夫人，听她说了方才的变故，明白是薛静出去引开了那些人，叫自己来保护她，只得先把她送走，然后立刻回来，其实也不是刚到，来了有一会儿了，就隐身在大殿顶上，是看薛静一脸坦荡荡，以为他能好好解决，才没有现身，哪知道等着等着，对方居然要求他跪下！而且他还真的就准备跪下！

　　这他码就不能忍了，薛静是谁，那是他心尖上最软的一块肉，怎么能跪在别人面前。

　　薛静不知道他在生气，又拽了拽衣角，小声道:“还好你换了衣服，不然我们俩都要变成这小贼同伙了。”

　　“……”秦子风目光一转，冷冷地看了看那胡乱攀咬的小贼。他和薛静把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凝成实线送进对方耳中的，那小贼没听到两人谈话，凭空被瞪了一眼，猛地一惊，不由得往后一缩。

　　这一缩，撞到了他身后的小和尚，小和尚如梦初醒，指着秦子风尖叫起来：“你——你谁啊！”

　　秦子风正要回话，夜空里遥遥传来一声轻笑，笑声由远而近，初始还在山间，尾声已经到了附近，身法之快匪夷所思，笑声未歇，一袭青衫出现在大殿外，长袖飘飘，闲庭信步般走了进来。

　　薛静，秦子风：“……”真神奇，他怎么来了。

　　小和尚也懵逼了：“你又是谁啊！”

　　新来的不速之客笑了笑，走到秦子风身边站定，对大殿中央的老和尚躬身一礼：“七曜玉衡门下苏问心，见过云华大师。”

　　云华方丈上下扫了几眼，有点迟疑：“苏少掌门？”

　　苏问心笑起来：“正是。晚辈随家师来过贵宝地，匆匆一面，不想大师竟还记得。别来已有三年，大师一向可好？”

　　云华方丈神色一缓，目中露出暖意：“你师父还好么？”

　　苏问心道：“谢大师记挂，家师一切安好，近来在闭关清修，日后若有所得，定然再来找大师喝上几杯。”他顿了顿，又一笑，“晚辈今夜前来，实在有些冒昧，可是为了这两个不省心的师弟，又不得不打扰一番。”他指指秦子风和薛静。

　　被指的两人安静如鸡，乖乖站在他身边。

　　云华方丈恍然：“难怪看这两位身形步法都有些眼熟，原来果真与苏少掌门同出一脉。”

　　苏问心笑道：“大师见笑了，不瞒您说，我这些师弟啊，都是自小被宠过头了，全然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这次又做了什么，冒犯了贵寺？”

　　云华方丈瞅薛静一眼，目光清明，含着一丝犹疑，薛静心里一咯噔，迅速给自己想了好几套说辞，然而云华方丈很快移开了目光，对苏问心摇摇头，约略地把遭窃的事说了说，指指那早已惊呆的小贼：“令师弟上山游玩，恰逢此事，被当成此人同伙带了过来，方才已经说清了，一场误会，不打紧。”

　　苏问心听了，回过头，沉着脸瞪薛静一眼，斥道，“夜半游山？可以的，你真会给四师叔长脸！还不快跟方丈大师认错！”

　　薛静不敢顶嘴，乖乖照做。

　　云华方丈看着他，再看看秦子风，目光在两人中间转了几波，神色里又显出几分惊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苏问心也看出来了，笑道：“大师，怎么？”

　　云华方丈微一迟疑，还是摇摇头，对薛静道：“公子若当真喜欢我这山中风景，不妨约个时间过来，好好走一走。”

　　薛静正想推辞，苏问心接过话：“多谢大师赏识，只是眼下师门有些事叫他回去，晚辈才急忙来找，待些许杂事处理完，再由家师亲自带他过来，给贵寺登门赔罪。”

　　就这样，有苏问心在场，来回几句寒暄，很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双方谈的和和气气亲切友好，末了云华方丈甚至想留三人住宿，苏问心以时间紧急为由拒绝了，告别大小和尚，带着师弟们下了山。

　　出了金顶寺，秦子风终于能说话了：“苏师兄，你怎么会来这里？多亏你解围，不然我们还真有点麻烦。”

　　此刻没有外人，苏问心温文尔雅的形象便不要了，脸一拉：“怎么，你还想打起来？你以为你是谁？这位云华方丈是我师父好友，修为深不可测，师父都不敢说能百分百胜过他，就凭你？信不信他一只手就把你头打飞！”

　　秦子风被骂的一呆，他自打过了八岁生日就没怎么挨过骂了，瞬间以为回到了童年，又诧异又憋屈，“我不是——”

　　但是今天的苏问心和平常很不同，显得异常烦躁，一口打断他：“别说了，都跟我回去，我刚才不是要带你们出来才那么说，师门真的有事。”

　　秦子风愕然：“什么事？”

　　苏问心叹口气：“其实与你没多少关系。”他揉揉额头，转向薛静，“我这趟来主要是找你的，薛师弟。”

　　薛静忽然被点名，怔了怔：“找我？”

　　苏问心点点头，月色下他的眼睛明亮如水，一眨不眨地看着薛静：“你的亲人来找你了，正在暗香谷等着你……想接你回家。”

　　此言一出，空气立刻凝固了。

　　秦子风有点懵，苏问心说的每个字他都懂，但是加起来是什么意思？亲人，什么亲人？薛静从小无亲无故，连名字都是神慧谷主取的，暗香谷把他救活，七曜山把他养大，他除了师门一无所有，怎么这时候莫名其妙冒出了亲人——还要接他回家？

　　他下意识的转过头，想看薛静的神色，但是什么也看不清，夜色中薛静低着头，背对漫天月光，整张脸都隐没在阴影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秦子风明白苏问心的焦躁从何而来了，这什么破事，他听了也焦躁。

　　苏问心道：“几天前，四师叔收到神慧师叔的信，说有要事相见，我正要去借一些药材，便跟着四师叔一同去了，到了暗香谷才知道，原来是有人找薛师弟。”

　　“是什么人？”秦子风道。

　　苏问心顿了顿：“是个六七岁的孩子。”

　　“孩子？”秦子风更懵了，“一个毛孩子跑去暗香谷，说薛静是他家的人？他凭什么？有什么证据？”

　　苏问心看了薛静一眼：“那孩子往那一站，就是证据。”

　　秦子风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苏问心道：“神慧师叔说，那孩子去见他时，穿着与薛师弟当年一模一样的衣服，带着一模一样的珠宝匣子。而且——”他微微一顿，斟酌着说，“那孩子我见了，说实话，连长相都与薛师弟有几分相似。”

　　秦子风心中一震。

　　薛静如何来到暗香谷不算秘密，但是为了保护他，先是两个侍卫自杀，后是神慧谷主藏起了他所有的随身物品——除了最初准备那些的人，谁能复制一个相同的场景？

　　可是，既然当初的亲人仍然在世，并非家破人亡，那当年为什么要把他送走，还剥去记忆，一刀两断？

　　还有，既然一刀两断，十几年不曾联系，为什么如今又来找？

　　苏问心看着薛静，他跟秦子风说这些，其实也是说给薛静听的，但是这么大的事，薛静却像没听见一样，从头到尾没有半点动静，三人在山路上站着，夜风吹动山中的树叶，晨露开始凝结，天色越来越暗，黎明即将到来。

　　“薛师弟，你收拾一下，随我回去看看吧。”凌晨第一道微光闪现的时候，苏问心打破了沉默。

　　薛静抬起脸：“我不。”

　　苏问心：“……”

　　他还有话要说，可薛静显然不想听，两个字冷冰冰的往地上一扔，身形微微一闪，黑衣凌空而起，宛如清晨的凉风，在曲折的山路上几个起落，很快就失去了踪影，连秦子风喊他都没有稍停一步。

　　留下两人面面相觑，过了片刻，苏问心望着薛静消失的方向，突然问：“神慧师叔说他早就恢复记忆了，是不是真的？”

　　秦子风点头，点了两下，神色猛地一变：“我知道哪里不对了。”打从苏问心说什么亲人，他就隐约觉得古怪，然后薛静听了这么劲爆的消息却镇定如常，刚才又拂袖而去，秦子风心里更觉得古怪，到底哪里古怪却又说不出，直到被苏问心这么一问，他才灵光一闪，反应过来。

　　“他早就恢复记忆了，所以早该知道自己有家有亲人！”秦子风倒抽一口冷气，“他跟我说过的，说当年变故中有人为他而死……过去的事情他都记得，可是却从来不提自己的家世。我以为他是因为家破人亡才不愿提起，所以也从来不问，但是现在看来，他明知道自己亲人在世，却——”

　　却这么多年绝口不提。

　　而现在家人来找，他也一口回绝，不愿相见。

　　当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发生过什么的灾难，让一个年幼的孩子遭受那样的伤害？又是什么样的不得已，使得血脉至亲费尽心机把他送走，用两条活生生的性命做代价，换取他在暗香谷的容身之地？

　　然后也是更奇怪的，在面临危难时，是他的家族护着他来到暗香谷，让他活了下来，他也都记得，那为什么面对家人的消息却是这种态度？

　　“我来的时候，四师叔就说他可能不太接受，让我耐点心，果然说对了。”苏问心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给秦子风一杯。

　　他们现在在秦子风房里，隔壁就是薛静的房间。

　　方才在小孤山，薛静抛下两人扬长而去，秦子风只好带苏问心回客栈，花儿说，薛静确实早一步回来了，脸色很难看，红线夫人和花儿都在等他，他连个招呼都不打，直接回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还把房门反锁上，花儿去问早餐，他也不理会。

　　秦子风站在紧闭的门前，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孤僻的孩子，拒绝交流，死不开口，令人无可奈何。

　　他明明在成长中学会了言语谈笑，学会了讨人喜欢，学会了人生于世所需要的一切，然而苏问心带来的消息就像石子砸进水潭，波光云影骤然消失，十八年漫长的岁月如同虚幻，他变回了最初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呢。”秦子风被苏问心拉回房里，木然地问了一句。

　　苏问心道：“因为薛师弟的来历确实不太寻常。”他顿了顿，问，“五年前薛师弟要去京城，你极力反对，却到底没能留住他，那时你便怀疑京城与他身世有关，对不对？”

　　秦子风楞了一下，点点头。

　　“都查到什么了？”苏问心道。

　　秦子风摇头：“什么也没有，他来暗香谷是在永宁十四年，我查了那年京城发生过的所有大小案件，没有一桩与他对得上。”

　　苏问心叹口气：“其实你猜的不错，就是时间不对。”

　　秦子风一怔。

　　苏问心道：“永宁十四年是没什么事，但是往前推三年，也就是二十一年前，京城确实发生过一桩灭门大案。”

　　“那一年，时任丞相段明书被一众朝臣联名下狱，不久，段氏一族被满门抄斩，百余人血染街头。”

　　“三日之后，皇宫内院起了一场火，段明书最后的血脉——先皇后段雅仪，在大火中不幸遇难，同时命丧火海的还有她一双年幼的儿女。”

　　秦子风大吃一惊。

　　苏问心叹道：“事实上，雅仪皇后的儿子并没有死。”

　　“先帝将小皇子的死讯昭告天下，所有人都以为他跟母亲和姐姐一样去世了，他的名字被强行抹去，被关在后宫地牢，一关就是三年。三年后，终于有人偷偷将他救了出来，可先帝一手遮天，那人无力庇护他，所以才派死士带他来暗香谷，求神慧师叔收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