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悠悠我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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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声打破了寂静。
薛静过去开门，碧落山庄大总管站在外面，笑着拱了拱手:“薛公子。”
薛静点头，目光往下一瞥，大总管身侧站着一只玉雪可爱的小萝莉，穿着粉红的裙子，仰着头，一双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大总管笑呵呵的退到一旁，把萝莉推到前面。
萝莉抿抿嘴，一抱拳:“薛公子。”吐字清脆，奶声奶气。
大总管哧一声笑出来。
“……”薛静淡定地回礼，“展姑娘。”
萝莉小脸一红，扭扭身子，脚尖在地上蹭了蹭，想说什么，又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没说出口。
薛静看着她:“有什么事么？”
被大总管戳了戳脑袋，萝莉鼓起勇气:“我……我是来道谢的……那天多谢你们救我……救命之恩，十分感激。”这是她练了好几天的台词，磕磕巴巴地背完，小短腿一弯，就要跪下。
薛静及时出手，捏着她的小肩膀提了提，萝莉只觉得一抹虚影淡淡地闪过，然后自己就不由自主的站直了，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
她瞪大眼睛。
就像前几天被绑架，她被一把匕首抵在脖子里，吓得想哭，然后忽然这个人从天而降，一柄短剑破开僵局，她甚至没来得及看到他的脸，眨眼间就被哥哥抱了出去。
刀光剑影历历在目，她打心眼里记着这份恩情。
“你不用谢我，”萝莉一片真诚，薛静也实话实说，“我们楼主和你兄长是好朋友，他命我帮忙，我有工钱可以拿。”
萝莉眨眨眼:“一诺哥哥？”
薛静点头:“嗯。”
萝莉笑了:“一诺哥哥说你很好呀，他说以前你还悄悄帮我哥哥抓坏人，那时候你都不认识我们呢。”
薛静怔了怔:“……”
什么鬼？是说朱雀？许一诺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的？
秦子风不知道来的是谁，就见薛静站在门口嘀嘀咕咕跟人家说话，说了半天不让人进门，感觉略奇怪，也走过来:“怎么了？”说着看到大总管和矮萝莉，一顿，“展姑娘？”
萝莉还记得他，脸一红，又一个似模似样的抱拳:“秦公子。”
“……”秦子风呆了呆，扭头看薛静。
薛静笑笑:“展姑娘请客，展盟主下厨，这可是常人求不来的面子，我们去蹭饭吧？”
蹭饭？那必须的。
之前见过一回展盟主，没有留意，结果薛静居然说他是神月的情人……大师兄，的，情人——！秦子风怎么想怎么惊悚，早想好好见见了。
吃饭的地方是个白玉亭子，在斜阳里泛着光，边上有个小水塘，波光粼粼的，展盟主在亭子外头等着，天青色的衣衫飘飘摇摇，一派男神风范，看到侄女和客人，笑着招招手。
萝莉快乐地叫了一声叔叔，引着两人往亭子走去。
秦子风落后两步，正走着，耳中忽然传来低低的一线声音:“等下他问起神月，你不要说山上的事，尤其不要提到师父。”
薛静的传音术。
秦子风惊讶地看他一眼，但是也不能问了，萝莉跑过去，展遥牵着她走下台阶，迎了上来，秦子风同他交过手，知道这位展盟主修为极高，不在自己之下，他身边至少三丈之内，什么小把戏都玩不起来。
四人入座，展遥先表示了歉意，之前是他太忙，脱不开身，眼下才终于有机会亲自道谢，一为侄女，二也为解药:“差点被相思阁摆上一道……幸好薛公子来得及时。”
薛静笑笑，照例推到许楼主头上，心思转的飞快，拿不准他话里有没有别的意思，许一诺知道自己插手朱雀的事了，展遥知不知道？
心里想的多，手上也没闲着，展盟主不光长得好，手艺也不差，各种小菜做的出类拔萃，看着清淡，吃着却相当勾人。
神月找了个会做菜的，真是好运气。薛静边吃边想。
大师兄这情人找的，厨艺都快赶上薛静了。秦子风边吃边想。
展盟主不知道他俩把心思发散到了九霄云外，一边给侄女夹菜，一边聊着天，约略地说了说白鹭的现状，顺带提了提朱雀，又关心薛静的伤，薛静一听朱雀的名字，马上提高警惕，说已经恢复了，展盟主于是拎起酒壶，要给两人倒酒。
薛静推辞，说自己生过病，不能喝酒。
展盟主现出意外的神色，明亮的眸子朝他看过去，看了一瞬又收回，也不强求，给自己和秦子风各倒了半杯，一饮而尽，脸色立刻有点发白，不像有多少酒量。然后他放下杯子，看看薛静，笑了笑:“神月同你一样，也不喝酒。”
来了。
薛静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秦子风，秦子风略一侧头，两人极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被你猜中了。
——记住我说的。
展盟主又倒了一杯酒，没有喝，两只指头夹着，轻轻摇晃，这动作不太规矩，但他做来却显得意态闲雅，带着三分风流静谧，这举止一瞬间酷似神月，把秦子风看的一呆，展遥留意到了，轻笑一声:“冒昧问一句，你们，和他是同门吧？”
就知道你是为了神月。薛静瞅瞅满桌子精美小菜，松了一口气:“是，不过我入门晚，那时神月师兄已经离开了，我以前从未见过他。”
展盟主露出一丝苦笑:“也对，时间过去太久了……”
看这感慨万千的，还挺像那么回事……秦子风好奇心起，瞅着薛静没有阻止的意思，便接过话:“我倒是自小与大师兄一起长大，他走后我还到处找过，只是一直没有消息，没想到是在这里落脚了。展盟主，你是怎么认识我师兄的？”
好了，他一开口，展遥目光立刻亮起来，然后就没薛静什么事了。
有了神月这个共同话题，展盟主和秦子风顿时成了知己，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火热，薛静被撇在一边，和同样被忽略的展姑娘互相看了看，闲着没事，就只管吃，萝莉小声地推荐了几个菜，薛静一个个尝过去。
一会儿萝莉吃饱了，也不认生了，掏出作业本坐到薛静边上，两人就着她说的难题展开研究。
薛静一边做题一边听八卦，他让秦子风避开七曜山的话题，秦子风不明就里，却也乖乖照做了，绝口不提师父，只说些神月少年时的杂七杂八，展盟主听的全神贯注，不时插几句话，说说他认识的神月。
听着零零碎碎的闲聊，再结合自己知道的，薛静很容易便提炼出了神月这前半生的轨迹，生在暗香谷，长在七曜山，十六岁离家出走，在江湖上独自漂泊一段时间，遇上初出茅庐的江南展家二公子，之后定居金陵，再也没有离开过。
简单明了，乏善可陈。
薛静不感兴趣，转而思考另一件事。
神月是动不得的。他想。
虽然他跟秦子风说过要回来揍人，但也只是嘴炮罢了，秦师兄不可能同意，何况还有个展盟主杵在前面。
此外还有更重要的，他想重回七曜山，就不能得罪神月。
对，回七曜山。
回师门。
跑出来又滚回去这种丢人的事在江湖上不是没有，但也不太常见，因为一来有心叛离的多半也不会想回去，毕竟要脸，二来回头草也不是想吃就能吃，要付出代价的，各大门派都有相关规定，七曜山也不例外。
那一套刑罚在门规最后一页明文写着，但是因为几百年没人试过了，大家都不在意，所以薛静也就随手一翻，瞥了几眼，然后就扔到了墙角，如今忘得七七八八，具体条文一点都想不起来，就记得相当严酷，基本上不死也要脱层皮。
他有点后悔，后悔当年没有好好背。
早知道有一天要去体验那玩意儿，当初一定会背个滚瓜烂熟，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现在他两眼一抹黑，各种针对性的准备都做不了，想想还有点忐忑。
但是不管怎样，他都必须要回去。
那个冰凉又温暖的雨夜，把满满一身伤的秦子风抱在怀里时，就决定了。
决定把他握在手心里，陪自己走上一段回头路。
不过不是现在，现在的他还没有回头的资格，等到搞定相思阁，扑灭十八年前的那场大火，洗掉火海里溅在身上的血，真正能干干净净地做人了，就与秦师兄一起回去。
秦子风的心意他曾无视了许久，本就亏欠，如今既已接下，便不能辜负。
以往他活的散漫，走一步算一步，过一天是一天，没什么长远计划，但往后不同了，他不再是独自一人，秦子风跟了他，他得为他们两人做好一辈子的打算。
这个一辈子，首先就是名分。
照说他们俩整天形影不离，肌肤之亲也有了，私定终身也有了，又是你情我愿，年少贪欢，正该放纵的时候，完全不需要顾忌什么，所以秦子风时常亲近他，薛静也明白。
软玉温香唾手可得，但是他不想那么做。
他想要一段光明正大的姻缘。
像传世的歌谣和戏文一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发乎情止乎礼，冬雷震震夏雨雪，在地愿为连理枝。
虽然不像凡世间寻常儿女那样三媒六证凤冠霞帔，但也一定要有尊长在上亲友在座，要跪拜天地神明，合饮一盏交杯酒，要红烛高烧，结发同心，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两人在七曜山长大，亲厚的师长不是在暗香谷就是在山上，他不可能背着他们让秦子风不明不白地陪自己浪迹江湖，所以一定要回去。
这就有了两个难题，一是重返师门必经的艰难阻碍，二是那之后两人的亲事。
前者虽说棘手，说到底也就是皮肉之苦，相比起来，第二个题目才是真正让薛静头疼的。
七曜山有一套代代相传的合盟之礼，两情相悦的弟子只要禀明自家师父就可以举办，但秦子风略有不同，身为摇光殿继承人，按照门规，他的合盟礼一要师父和掌门准许，二要其余各殿主点头，三要各殿首座弟子及本殿所有师兄弟全票通过。
看，各殿首座及本殿弟子，全票通过——太无奈了好么。
然而也是自己作的死，半年前他回山参加年中考评，明明实力不足，偏要玩心机耍手段，愣是踩着满门弟子的脸拿了第一，让几位首座师兄没面子不说，还打伤大家都喜欢的秦师兄，直接把仇恨拉到满格，被上百号师兄弟一致对外的火辣眼神烤了个八成熟，直到出了七曜山都还觉得浑身滚烫，那酸爽，啧。
前文都横着这么一出了，他要真是跑回去，对他们说我要和秦师兄在一起，请各位投个赞成票……会是什么场面？
想想就头疼。
说来也有点冤枉，因为照他当时那个破釜沉舟的状态，那一战便是诀别，往后不可能再相见，所以他才敢抛出所有筹码，孤注一掷神挡杀神，反正拿了素心丹就滚的远远的，管他身前身后名……哪知道后面的剧情这么无理取闹？桩桩件件都超出预期，先是秦师兄千里迢迢来江南找他，然后一路相随，然后这样那样，再然后他破天荒地有了以前从未想过的念头，想要一段美满姻缘，两个人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为了这个目标——好吧，各位师兄师弟们，报仇的机会来了。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不服不行。
但是，虽然他情愿向被踩过的师兄弟低头，可那其中并不包括神月——神月这个着实让薛静觉得郁闷。
没办法，虽然都是少年出走，但神月和他有着本质区别，他被师门除名，而神月的名字至今挂在师父名下，而且始终排在第一位，这代表着他在摇光殿不容忽视的话语权，关于未来殿主的终身大事，神月的意见相当重要，甚至有一票否决的可能。
所以薛静无论如何也不能得罪他，玉生香的亏吞下不说，还要想办法修好关系，以免关键时刻被扯后腿。
这就是郁闷的地方了，遭人暗算还要反过来赔笑脸。
他有点气不过，也想过干脆把神月撇开，反正都消失十几年了，就当找不到这人，不过也就是想想，很快就打消了，且不说秦子风愿不愿意，就是上回见面时，他发现虽然神月窝在小竹林里不动弹，言语中对师门大大小小的变动却也不像一无所知，应该有他的消息来源，就是不知道是谁在和他藕断丝连暗通款曲。
算了，正事要紧，这点小仇小怨先放着吧，反正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
薛静打定主意，萝莉正好翻开下一道题，薛静看了一眼，又摇头:“这个我也不会。”江南的孩子真是不同凡响，古诗默写好几遍就算了，还要写读后感，写完还要画出来，然而他连字都写不好，别说画画了，谁知道迢迢牵牛星要怎么画？
萝莉鼓了鼓包子脸，一般这种情况她可以问叔叔，但现在叔叔和秦公子聊的正开心，完全把她给忘了，好纠结。
她又瞅瞅薛静，觉得有点小意外，这个薛公子长的文文静静，跟哥哥认识的许多书生才子一样，她还以为他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来的，结果有好几道题他都不会，而且还一脸理所当然，坦荡的不行，完全不觉得不好意思，不像自己哥哥，死要面子，不会做的题也装出很懂的样子，指手画脚瞎说一通，害她被老师骂了好几次。
“那这个呢？”就剩一道压轴题了，萝莉翻开本子，不抱希望地问。
这是一道音律题，音乐课是她们书院最难的课程没有之一，大家都学的晕晕乎乎，每到做作业都很虐心。
薛静看了一眼:“哦，这个我会。”纤白的手指点在本子上，“看这里，这个音是错的，太低了，弹不出来，还有这里，这是故意丢了个音符，这里不能这么写……”
萝莉:“……”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悠悠我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