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而立》树的人

5、第 5 章

　　袁煜管着顾长亭吃饭伙食情况，顾长亭从心里珍惜这份情谊，一般袁煜说什么他听什么，从无异议。偶尔两个人闲聊聊到顾家家长，袁煜语气里就有些压抑不住的责备和对顾长亭的心疼，他并没有什么立场和资格去质疑顾家家长，家长们也不曾做什么十恶不赦的过分事，不过是忽视没有适当的给予儿子足够的关心。同行眼中，他们认真负责、工作兢兢业业；学生眼中，他们耐心，发自内心为学生着想；社会眼中，他们是教育界的精英。可是袁煜却是认认真真放在心上，说不出来只好通过行为表现出来，一丝不苟甚至是严肃的研究吃什么，并且再一次感谢自己老妈的好厨艺和善意。
　　月底放假三天，顾长亭、袁煜各回各家。走之前，袁煜颇不放心，拉着顾长亭嘱咐这个嘱咐那个，最后连袁妈妈都看不下去，打断说：“阿煜，你这么舍不得小顾，干脆让小顾早一天过来，来家里做客，隔天你们一起去学校。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顾长亭有些羞赫，脸一红，假意白了袁煜一眼，不耐烦的说：“我这是回家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要上哪救国，又不是荆轲一去不复返。”
　　袁煜先是被袁妈妈笑了一通，再接着被顾长亭好一顿抢白，心口堵了堵，自己倒是忍不住先笑了，一个大男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磨叽了，人家顾长亭回家也是宝贝，他在这儿操的哪门咸淡萝卜的心，难不成顾家家长还不给他们儿子饭吃了？这么想着，便说：“那好，提前一天过来家里，让我妈做好吃的。”忍了忍，又接了一句：“到家告诉我一声。”
　　这么一说定，两个人终于干干脆脆分头走了。
　　顾长亭晚上到家，家里难得有人。原来是家长们觉得很久没问过儿子冷暖下定决心补偿，听顾长亭说了回家的时间便提前把时间空了出来，所以是难得的一室温暖，欢声笑语。顾长亭吃好晚饭，又陪着说了会儿贴心话，细致的汇报了在学校里的生活学习情况。末了，无可避免的说到袁煜，顾长亭介绍为“最好的朋友”，也说了袁妈妈带饭给他。顾妈妈看着儿子一改之前的提到同学的冷淡，蓦地明亮温和好多的眼睛，心下既是难受又是高兴，顿时也对这个叫袁煜的学生上了心，毕竟他是儿子第一次在家用热切喜欢的语气提到的人。
　　等顾长亭发短信给袁煜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
　　“睡了？”
　　短信回的很快，像是等待许久“还没。”
　　“那，晚安。”
　　“好，晚安。”
　　顾长亭和家长们说了要去袁煜家做客的事，顾爸爸难得发表意见：“既是朋友邀请，那就去吧。但是礼数不可缺了，麻烦别人那么久，我们也礼应登门拜访表示感谢。家里有瓶酒，你先带过去，等我们得空了再亲自去一趟。”
　　顾长亭点点头。第三天早上又买了一个水果篮，并着酒一起带了去。之前袁煜有详细跟他说过家在哪里，细致到某某区某某楼某某号，怕顾长亭不清楚又说了小区周围有哪些标志性的建筑物。袁煜提出去车站接他便可，顾长亭坚持自己过去，只得作罢。
　　袁煜家非常热闹，袁妈妈听见门铃响朝屋里喊：“阿煜，怕是小顾来了。”袁煜早不等袁妈妈说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开门，门外的顾长亭穿的正式，有点拘谨：“我来了。”袁煜笑着打量着，点点头，拉人进来。袁妈妈听见门关起来的声音擦着手从厨房里出来见顾长亭满手的东西，笑的合不拢嘴：“小顾真是的，人来了就好，还带什么礼物”
　　顾长亭忙把礼物给袁妈妈，说：“阿姨好，这是我爸妈也是我的心意，不算什么。”虽早知道顾家家教好，但这一刻袁妈妈还是更加喜欢这个和儿子一般大的少年。收下礼物，让袁煜领着顾长亭去玩，自去厨房。
　　袁煜领顾长亭去客厅，边走边说：“今天家里人多，你也认识认识”，顾长亭摸摸后脑勺，顿时比刚进袁煜家门更紧张了。
　　袁家二叔一家、三叔一家、外婆还有袁煜的小侄子、侄女都在。小孩子见着领回来一个好看的大哥哥就跑过去问：“叔叔，叔叔，这是谁啊？”问话的是袁煜小侄女，才五岁，鬼马灵精的，胖乎乎的小脸，扎个羊角辫，甚是可爱。袁煜蹲下来一把抱起小丫头说：“小雨，他是叔叔的好朋友，小雨也要叫他叔叔，知道吗？”说着，忍不住拿手捏了捏袁雨白里透着粉的小脸，在孩子面前的袁煜没有学校的少年老成样，也露出顽皮的一面。
　　顾长亭想起口袋里还有没吃过的奶糖，本来买了车上吃的，一路忐忑倒忘记了，忙掏出来递给袁雨：“小雨，你好。奶糖，很好吃。”
　　小丫头从袁煜怀里挣出来伸处馒头似的爪子：“谢谢小叔叔”，转过身蹒跚着小短腿跑远，瘪瘪嘴告状：“爷爷，叔叔他捏我！还是小叔叔好，给我糖吃”
　　袁煜无奈的看着小丫头片子，笑着说：“我真是白疼你了，胳膊肘往外拐啊。”顾长亭没怎么和这么小的孩子相处过，见状松了口气，于是在旁边笑的得意。一家人看这小活宝耍宝都笑了起来。
　　袁煜一一介绍家里的长辈，顾长亭就跟着后面一个一个打招呼，长辈们也笑着回应，外婆更是拉着顾长亭的手说了会儿话，老人家喜欢和小辈们说说话，顾长亭也耐心的听着，说的最多的还是袁煜。一圈完毕后顾长亭猛地想，这怎么有种女婿上门见丈母娘的感觉，这么想着脸是红了，又想着不对，胆战心惊，不愿深究。
　　袁妈妈做的火锅，又陆陆续续朝桌上摆了十来道菜。顾长亭想去帮忙，被袁妈妈轰了出来，只好和袁煜一起布置碗筷。最大的位置坐着外婆，首下按着次序依旧坐着袁家家长，袁二叔一家、袁三叔一家，袁雨和袁新各自跟着爷爷奶奶坐。不谈小孩，袁煜年纪辈分最小，和顾长亭面对面坐在桌尾。
　　外婆待众人坐定，清了清嗓子说：“开饭吧。”众人开吃。
　　袁煜给袁雨和袁新用公筷各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他们碗里，又夹了菜给顾长亭，说：“多吃点。”顾长亭说了谢谢，想想也夹了菜给袁煜。袁煜把菜吃了，眼角笑的温柔。
　　袁雨看了，立马叫道：“爷爷，我也要玩叔叔他们那个游戏。”被点到名的袁煜一脸不解，顾长亭却是想到了袁雨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头埋的更深，看似专心致志的吃面前的菜，好像那道普通的菜真有无限吸引力似的。
　　袁二叔笑道：“不准胡闹，叔叔没玩游戏，吃饭。”
　　“叔叔和小叔叔在玩夹菜游戏啊，我也要玩。”说着就舀起碗里的菜要给坐在旁边的顾长亭。
　　桌上的人俱是一愣，待看清小丫头的举动和意思时，笑的前俯后仰。顾长亭脸红的能滴出血来。袁煜慢悠悠，恰似身处暴风圈外一样，只是脸上带笑，温和着眼睛。
　　袁三叔头往顾长亭那边偏了偏，逗袁雨说话：“小雨为什么喊他小叔叔呢？”
　　“因为小叔叔没有叔叔高。”小丫头脆生生的嗓子又引起一阵笑声。这次袁煜干脆的大声笑了，毫不掩饰他的好心情，顾长亭磨磨牙根忍了下来，在桌子下狠狠踢了一脚笑的最开心的人。
　　饭后外婆提议打麻将消食，顾长亭忙说自己不会，袁煜说：“我会，你看着我打，我教你。”
　　袁爸爸回家吃了饭又去了公司，外婆、袁煜、袁二叔、袁三叔四个人围成圈坐了一桌，其他人在旁边或站或坐陪看。顾长亭见袁妈妈在厨房切水果，也跟了过去。袁妈妈起先不肯让顾长亭帮忙，顾长亭坚持，说：“吃完饭，该动动身体。我就帮忙端水果盘，阿姨，真没什么的。”
　　顾长亭把四个水果盘各端到桌子的四个角，方便桌上的人拿，又去厨房倒了杯白开水出来放到袁煜边上。袁煜笑了一笑，说：“谢谢。你坐着看。”外婆和二叔、三叔都是长辈，并不是认真来，只图消遣。袁煜一边打一边教顾长亭认牌。一圈下来还赢了不少。袁煜知道这是长辈给自己零花钱，也不拒绝，都收了起来。又打了一圈后，袁煜站起来把位子让给了袁妈妈，领着顾长亭去了他房间。
　　袁煜房间很整齐也很明亮，墙上没贴这个年纪男生喜欢的球星或者是明星，干干净净。书架对门放着，上面整整齐齐排了不少书。一张很大的单人床，说是双人床也不过分，和衣橱一起摆着。书架旁边就是一张不大不小的书桌，连着木椅。顾长亭跟着后面进来，坐到木椅上，四处看着，说：“你的床真大。”袁煜听着好笑，看着顾长亭，没一会儿，两个都笑了，捂着肚子喘不过气来。
　　袁煜换了件浅色衫子，露在T-恤衫外边的皮肤，弹性充满光泽。顾长亭不知怎么了，以前也不是没看过，鬼使神差的想去试一下，是不是手感真的像自己想象的那样。袁煜当着顾长亭的面，飞快的脱掉衣服，再穿上。惊鸿一瞥。袁煜的背，平滑紧实，随着脱衣服的动作，肌肉泛出好看的纹理，像个发光体，极具美感。顾长亭再次红脸，闹不清今天红了多少次了，咳嗽几声，强迫转移自己的视线，可视线像是粘在袁煜裸露的背上一样。
　　“不正常”，顾长亭心里一震，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袁煜换好衣服，笑着的对顾长亭说：“长亭，我们上街转转，外婆他们给发了零花钱。”
　　这么一声“长亭”喊的轻巧，可听的人在经历了刚刚的纠结后，听到这个称谓，只感觉心里更纠结更别扭。
　　袁煜觑着顾长亭，只觉得他脸色不对，忙开口问：“顾长亭，你怎么了？”
　　顾长亭纵使想说也什么都说不了，一头乱麻，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静了一刻才说：“上街压马路么？”这么说着，屁股却还赖在木椅上，一副不想动悉听尊便的懒散样。
　　顾长亭自己也拿捏不清楚自从和袁煜黏在一起后，自己到底改变了多少，至少有一点他是确定的，以前的他不会这么懒散这么无赖的和某个人交流，像一张拉开的弓，绷的太紧，放松下来就有些没有形状。袁煜好笑的看着顾长亭猫似的吃完饭挠肚皮晒太阳的样子，开始有些怀恋那个冷着脸，莫名认真的顾长亭。一点一滴的改变，渗入到生活里的每个角落，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泥足深陷。
　　十月份的天气，说冷不冷，说热不热，习风凉凉，真是天凉好个秋。
　　顾长亭和袁煜各买了一瓶水拎在手上，当真如先前所说的一样压马路，两个人随口聊天，想到什么说什么，都喜欢看小说便从还珠楼主说到金庸，再从金庸说到天蚕土豆，末了袁煜说：“我最欣赏的作家是树下野狐，东方玄幻的扛旗人，文笔恢弘大气，荡气回肠。”
　　顾长亭点头赞同，笑着说：“树下野狐，的确非常厉害！”
　　就这么说着，幽深巷子里一家叫“君再来”的店映入眼帘，袁煜看着这个用木头建造的店觉得有些韵味就拉着人踏了进去，进去一看才知道是个核雕店。核雕，属于民间微型雕刻工艺，多以桃核雕刻，再穿孔系挂上，意为“辟邪”。核雕需要高超的技艺，出神入化的核雕其精妙之处足以叫人拍案惊绝，古时又有称之为“鬼工”的“东坡赤壁游”橄榄核舟，人物栩栩，舟棹如画。核雕精雕之中又有三绝，可惜传世之品绝少。
　　一个个大拇指大小适合做手机钥匙挂件的核雕讲究地摆在一块红绸布上，隔着一个玻璃箱里放着半个小拇指甲大小核桃串联起来的珠串式手链。营业员看两个少年中看上去成熟些的驻足在手链那厢，便走了过去为他们介绍，店里人很少，气氛安静，墙上挂着核雕师的证书，靠门口边的两三个工人当场雕刻。
　　“这种手链比较适合女生戴，适合男生戴的有这种”营业员说着，把小玻璃门推开，从另一边拿出一条。“这一条手链由108颗核串成，象征吉祥、辟邪，像你们这样的大概能在手上绕四、五圈。不论是送人还是自己戴都很合适，戴的时间久了，光泽更亮。”
　　袁煜仔细看了看，除却上面看不懂的花纹很精细外，做串联的黄色牛筋尾端是以白色的银，淡绿色的玉结尾。营业员顺着客人目光转到尾端又说：“您放心，这银和玉百分之百是上品。”
　　顾长亭看了一眼价格，咋舌，连连转开，以顾家条件买条这种手链自然简单，但以顾长亭每个月的零花钱来算，那也是不值当的。袁煜把已经快转到外面去的人拉回来，问：“这个好看吗？”
　　顾长亭撇撇嘴，毫无心理负担的说：“好看，就是太贵。”
　　袁煜点头，不做声，转了一圈出门去了。二人出门一看，“嚯”，之前没注意，一整条街都是这种核雕店，一家挨着一家，虽是开门做生意的，整条街却没那种急功近利的铜臭气，安安静静。出来也已两三小时了，估摸着到家也差不多吃晚饭的点，这么一回头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原来已经走了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