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夫难下》颜莫兮

6、秦楚，猜不透

　　第二天一早，叶其妍依旧是早起，下楼帮着准备早饭。由于有些低血糖的缘故，秦楚起床气极大，所以佣人们做早餐也都是胆战心惊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到了这个难伺候的主。
　　但是自从叶其妍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后，上上下下全体佣人都轻松了不少，叶其妍是南方人，加上她贤妻良母的性格，常做些精致的小点心，就连最平凡的小米粥她都能做得异常可口。
　　当然，这种想法不仅是他们有，某一天秦楚吃了叶其妍做的饭后，眼睛里明显闪过不一样的光，于是佣人们知道秘诀了。
　　　“其妍哪，昨个儿晚上和少爷闹别扭啦？”厨房里，张妈一边忙着手里的活儿，一边温和地问着叶其妍。
　　叶其妍正专心致志地熬粥，乍听到张妈这么一问，她自己心里也是一惊。
　　闹别扭？她的心里不禁泛起苦涩，多温暖的词汇，可惜，她哪里会和秦楚闹别扭呢，她所有的情绪，都得安安静静地整理好，然后再微笑着去面对他。
　　叶其妍出神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自顾自地说了句：“没，张妈，我们没事儿呢，您别担心。”
　　说着好像心里更加难受了，她假装去搅拌着锅里早就煮熟的粥，让薄薄的一层烟雾遮去自己的悲伤表情。
　　突然感觉到温热的指尖刷过自己的面庞，她惊讶地抬头，秦楚穿着她买给他的浅蓝色纯棉睡衣站在她旁侧，刚睡醒的样子还有些模糊，就连五官似乎都柔和了几分。
　　秦楚轻轻地把她没扎紧的一绺儿头发给顺到耳朵后面去，声音有些沙哑：“怎么起这么早？”
　　要说秦楚婚后生活最焦虑到抓心挠肺的问题，就是叶其妍的早起，你说她早睡还行吧，秦楚可以见缝插针地一起躺床上，至于这早起，通常他一醒过来，旁边的位置早冷了，除非他头儿早故意把她抱得紧紧的，为了不吵醒自己，叶其妍铁定也会睁着眼睛躺着的。
　　说起来秦楚以往醒过来，那不哪天不是一个人的，可是这结了婚，有了老婆了吧，那可真是再好没有比得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了，可这每每一早醒来还自己一个人，他那心里的落差啊，真的是哧溜哧溜儿的。
　　今天他起得也够早了吧，睁眼第一下就去看叶其妍去了，果然是又不在了，不知道为什么，早已接受这个事实的秦楚，在今天却感到异常不爽，于是大少爷脾气一来，理也没理叶其妍给他放在床头的衣物，穿着一身睡衣睡裤啥也没弄就下楼去了。
　　这中间惊吓了多少人的心呢，佣人们都以为自家少爷这是病犯了头给晕菜了。
　　叶其妍也惊讶于秦楚的这一身儿，取了手上的隔热手套，动作亲昵地捏着秦楚的手掌，语气略带责备，“怎么连衣服也不穿好？厨房里又没开暖气，小心着凉。”
　　秦楚也不理她，只盯着她的脸，带着些诱惑口吻道：“七宝，以后醒了也别那么早起来好吗？陪我睡睡好不好？”
　　叶其妍没辙，只得顺着他，“嗯，好，现在你先上楼换好衣服，待会儿下来吃早饭行吗？”说着将他轻轻地往门外推去，谁知被他反扯进怀里。
　　“你陪我去，嗯？”说完竟然还无比挑逗地咬了下叶其妍白玉般莹润的耳朵。
　　周围还站着几个年轻的女佣，叶其妍羞得就想立即挖个洞钻进去。
　　“真没有没有想和我说的事儿？”秦楚低头问正认真给他打领带的人，眼里是试探的意味。
　　叶其妍的手顿了一下，继而打了个漂亮的结，温柔地拍开秦楚肩上的褶皱，“没。”
　　她知道秦楚是极会揣测人心的，更何况自己昨天那么明显的情绪。只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告诉秦楚自己的心情。他知道了又如何？徒增烦恼罢了。
　　虽然他是她的丈夫，但他也是秦楚。
　　秦楚看着她温顺的眉眼，叶其妍就是这般，温柔到没有脾气，偶尔受了委屈也往肚子里咽，连让他心疼的机会都不给。
　　秦楚有时会想起叶其妍在医院时的话，那个时候医院因为她付不起医药费而强制让她母亲退院，一群护士全然不顾她的哀求，将病床上的人身上的仪器管子统统撤掉，冰冷的表情让人却步。
　　但是叶其妍只是拉住一脸不耐烦的主治医生，她的头微微低着，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有力，“求求你再给我一天时间，只要一天，我一定会补上医药费的，请你别放弃我妈妈。”
　　她的表情，悲伤且坚定。
　　她也曾是家里的掌上明珠，17岁的年龄考起剑桥，说她是天之骄女也不偏颇。家势优渥，相貌出众，品学兼优，叶其妍似乎太顺风顺水，兴许是在无数个好妒的女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阴损之下，也或许是上帝打了个盹儿，突然让她跌坠，以为是万劫不复。
　　秦楚眼神暗下去，突然烦躁，不经意退后躲开叶其妍柔嫩的手，他自认自己能够控制好情绪，在他看来，一段感情，绝对是理性高于感性的。
　　只是没想到突然来了个叶其妍，总是让他无法控制。
　　执念，《圣经》里说，这是一种藤蔓般的自我囚禁。
　　叶其妍有些尴尬地地垂下手，在其他方面都优于常人的她，唯独对感情一窍不通，而对秦楚，更是无从揣测。
　　只听见秦楚清冷的音线传过来，“晚上有会，不用等我。”
　　“哦，好。”
　　回答声被房门隔绝。叶其妍放在两侧的手掌蜷起来，一会儿又缓缓松开，脸上是比哭还难看的笑。
　　而这种表情，在某人身上也是如出一辙。
　　说实话，苏浩是真的不想和秦楚共处一室的，特别是当他的脸上挂着日不落的微笑时，那种感觉，真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折磨。
　　“谁允许将收购指标降低的？为什么从头到尾，我连合同的封面都没看到。”
　　全室默然。
　　“林经理，你最好给我个很好的解释，不然的话，会很麻烦。”
　　秦楚的手指轻轻扣着桌面，眼风凌厉。而旁边坐着的苏浩紧张地抠着自己价值不菲的裤子，是他的幻觉吧，为什么他会觉得秦楚右手像是握了枪，随时要崩掉某人的动作。
　　林经理早已吓得冷汗涔涔，准确来说，会议室所有人都捏着一把汗，为林经理默哀，为自己祈祷。
　　被点名的林经理用手巾揩了揩额头上的汗，抖着不像样儿的嗓音回答。
　　“秦总，这份文件，它……它……” 许是太过害怕，又或是急于澄清，憨厚胆小的林经理连舌头都捋不直了。
　　于是上方的恶魔表情更加动人了。
　　“咳咳……这份文件是我签的。”苏浩不怕死得站出来伸张正义。
　　秦楚戴着的平光眼镜似乎闪过一束光，凝聚在下角，叮得一声便消失。这是他生气的前兆。
　　“唉，会议暂停，大家先出去吧。”苏浩叹了口气，众人如获大赦，纷纷逃出会议室，而秦楚一言不发。
　　“说吧，怎么了？”苏浩有些头痛地问，毕竟是换帖的兄弟，他再没良心也该看出来秦楚的心情差到极点。
　　他最佩服秦楚的，就是这人能够很好地隐藏起自己的情绪，多数时是很难猜到他在想什么的，只是近一年，他这个二哥似乎愈发沉不住气。
　　他们都明白，这些变化都是因为叶其妍，怕是这一次，也不例外。
　　“你那小女朋友追到手没？”没想到他不答反问，嘴角竟噙了几丝笑意。
　　“得，你可别跟我提她，整就一小孩儿，特拧巴，脾气死倔，成天儿就想着怎么气我。”说到心爱之人，苏浩玩世不恭的英俊脸庞霎时也抹上一层浓浓的笑意。
　　秦楚轻叹了一声，“三儿，你运气不错。”他见过苏浩喜欢的那个女孩儿，还是个大学生，特别爱笑，在苏浩面前又泼又辣的，闹腾极了。
　　可是这种吵闹，就算他等到天荒地老，恐怕也没法遇到。
　　苏浩立马就领悟到“此中有真意”了，换了表情说，“哥，小嫂子是个很好的妻子。”不是他刻意安慰，叶其妍为人确实不错，待人接物也是极其细致周到的，好脾气又懂事，这样的女人，算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了。
　　秦楚笑了笑，盯着电脑屏幕不说话。
　　叶其妍大多时候都是安静的，不说话，但她会很认真地听别人说，不管话题有多无聊。
　　和秦楚在一起后，即使是她再不食人间烟火，也被他给调教成了略略懂得。
　　“可惜。”秦楚合上电脑，身体后倾。
　　苏浩听到他如此无厘头的话，问道：“什么可惜？”
　　“呵呵，会议你继续，晚上的席加我一个。”秦楚没回答他，起身朝门外走。
　　苏浩一头雾水。
　　电梯里的秦楚目光幽沉，叶其妍确实是个好女人，也是个好妻子，只是可惜，嫁给了一个叫秦楚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