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倾天下》胭脂画

77、凤栖梧

　　吃罢早膳，在贴身宫女的服侍下又精心梳洗一番，才带着一干宫女太监迤逦而出，在传话太监的引领下，向着皇上所在的龙章殿而去。

　　映着金灿的春阳，本就美丽晶莹的肤色更好像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饶是见过无数美人，再次看到这个明媚的女子，扶风天启不免愣了一下。

　　而坐于他身侧的莲妃，看了眼身边的男人，看到他的兴趣寥寥后，才满意地转目看着同样让她惊艳的女子。心道：我这幅皮囊已经是倾国倾城了，居然还有比我更美的？怪哉！且比我年纪小！哼，真是讨厌！

　　韩琅低首，拜见高高在上的皇帝。凤凰金钗的流苏滑过娇媚的脸庞，颤动了一下，亦让旁边端坐的另外一个女子也轻微颤动了一下。这人，怎么有几分眼熟？

　　扶风天启赐座。韩琅一丝不苟地敛裙入座，姿态端坐而大方得体，真真带着一国公主的威仪。

　　坐定，正视前方，随着扶风天启的声音，满目惊讶地看着他口中介绍的“莲妃”。

　　她？何止像！她？

　　无数次照镜子，看到的不就是这样的一张脸，丝毫不差！居然丝毫不差！

　　哈！韩琅心里冷笑连连。这是何必？他难道真的爱这张脸？不就是为了做出对先皇后情深意重的痴情样子！虚伪！

　　而莲妃却目不转睛地打量韩琅，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却只觉她表情淡淡，冷傲中全是疏离，甚至是不屑。

　　转而看向另外一个传言中比自己早几月进宫的妃子——琴妃。

　　这世界真的好小！

　　韩琅此生认识的人并不多，但对她却印象颇深。或者说对这么一副容貌，印象颇深。因着，那是她五六年前平生第一次受辱，被掴了巴掌，疼痛屈辱的记忆中就有这样的一张俏脸。

　　虽岁月匆匆，但还是记得这样的容貌。她莫不是当年的“紫罗”，天宫寒月身边的侍女？

　　若不是巧合重重，那定然是天下相似之人太多了。

　　一个莲妃十分似重生前的自己，一个琴妃酷似五年前的紫罗。

　　都是熟悉的容貌。

　　韩琅突然觉得这后宫充满了趣味。

　　“你还有一位姐姐，抱病瑄华宫，不能来。改日，我们一起去瞧瞧她。”莲妃开口，随意说着，给韩琅提醒着“姐姐”之多，她不过是个刚加入的“妹妹”，哪怕是一国的公主，也不过是个妹妹罢了。

　　如此明显的挑衅，而扶风天启也只是含笑看着莲妃，不责备分毫。

　　宠爱？这就是宠爱？

　　韩琅口中称“是”，而心中却不以为意。她本就不是靠着身份来争什么，而是来取那人欠下的。

　　“皇上，你不是喜欢听烟罗妹妹弹琴吗？不如我们去御花园，听琴？这时候正合适。花都开遍了，好看得很呢！”

　　莲妃双手攀住扶风天启的胳膊，娇嗔道。

　　扶风天启拉起她的素手，起身，点头道：“好。就依爱妃的主意。琴妃，孤真的好久未听你调琴了。今天气不错，去花园走走也好。”

　　琴妃不敢犹疑，吩咐身边的宫女带着古琴，跟在皇上和莲妃之后，和韩琅并行，施施然行动处带起暗香阵阵。

　　是极其清淡的梨花香。

　　韩琅自忖，这琴妃寡淡温顺，而莲妃却有些侍宠生骄。扶风天启喜欢这种娇气的女子？

　　不错！六年了！也许一切都改变了。他曾经说过的那些缠绵的情话，不过是哄骗年幼自己的谎言。怪自己太愚蠢，太轻信。

　　而今再冷眼看待这个表面温润的帝王，她更愿意他和昨晚一样冰冷对待自己，这样她才能真切感到帝王的冰冷无情。

　　这样深情款款地携着宠妃，还是和自己摸样完全一样的宠妃，怎么看来，怎么别扭。

　　强忍着要暴打人的欲望，一步一步跟着那惹人厌的恩爱画面朝着曾经经常去的花园而去，此时海棠花该落了吧？

　　都快四月天气了，海棠花早该开败了。

　　“皇上。我让御膳房做了你最喜欢的海棠蒸糕。都在凉亭备下了，还有你最爱的‘醉红颜’。待会啊，我就陪你好好痛饮几杯，反正今个又不上朝。”莲妃娇媚愉快的声音不时传来，扶风天启只是笑着挽着她的玉手，温柔牵着，走在最前，脸上也有淡淡的笑。

　　韩琅走在他们身后，看不到表情，但从眼角余光也可辨别出，那人的身心畅快。

　　这莲妃果然是他最宠的女人。那先从她下手！

　　看着最爱的人背叛，是何滋味？扶风天启？

　　韩琅不动声色跟随着，来到熟悉的花园，按顺序坐在凉亭中圆桌旁的石凳上，居于下首，而莲妃虽和她一样等级，却坦然地挨着皇帝坐在上位，朝南一览园中景致，俨然皇后的架势。

　　琴妃接过侍女抱来的古琴，并未和韩琅一起登上凉亭备好的位置，而是在凉亭外另置了矮几、锦垫，端坐垫子上，以裙摆遮住腿脚，视线在琴弦之上。手指撩拨琴弦，听着音色，调了一下琴弦。手掌轻按住琴弦，抬眸询问道：“不知皇上和姐姐想听什么曲子？”

　　扶风天启还未开口，而莲妃却抢先说道：“该恭喜我们皇上新娶了这么貌美的璎妃，不如就弹那个《凤栖梧》吧。璎妃的国家不是崇拜凤凰吗？那璎妃就是凤凰了，飞到我们西风国，得找个好梧桐树吧……”

　　含酸带醋的话说得扶风天启有些不悦，瞧了一眼还要继续说下去的莲妃。

　　莲妃赶紧捂住了嘴，然后撅着红艳的唇瓣，撒娇道：“不让我说，就罢了。我也是好心好意，哼！不领情就算了。”

　　韩琅含笑起身谢道：“姐姐盛情，却之不恭。不如就让小妹献丑，弹首《凤求凰》献给姐姐和皇上。”

　　扶风天启随即冷下一张脸来。而琴妃也有些紧张地看着韩琅，不明白她为何一言就戳中了皇帝的禁忌。

　　感到气氛变得诡异，韩琅茫然地问道：“有何不妥？”

　　莲妃看了一眼韩琅，又看看冷脸的扶风天启，撇撇嘴：“妹妹还是换个曲子吧。这个曲子……”

　　“除了莲妃和孤，任何人不得在皇宫内弹奏这首曲子。”扶风天启薄唇一张，“念在你初来皇宫，不懂规矩。这次便算了。记住，今后不要妄自逞强。”

　　韩琅低首呐呐称是。而琴妃也松了口气，而莲妃却皱皱眉，没有说什么。

　　她从二十一世纪魂穿到这个史书上不曾记载的地方，占据了一副年轻美丽的身体，一下子成了宠妃，有这么爱自己的男人，还是个俊俏的皇帝。该是捡到宝贝了。可是，他却奇怪地很。总是怀疑自己失忆，不断提醒自己一些过往。

　　她不是一个武官的女儿吗？不是也刚入宫吗？有什么过往，非要记得？他又不说，让自己回忆！

　　太折磨人了，她压根什么都不知道。她所有的记忆只有现代社会的一切。

　　莲妃咬了咬牙，矛盾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真的爱自己吗？还是爱自己这副身体以前的女人？亏得她那天把玩那串压在首饰盒底的佛珠，要不是自己太兴奋说着“终于见到熟悉的东西”了，也许这男人对自己还是猜忌怀疑。

　　从那天起，他对自己更好了。只是还是不忘时时问自己可是想起了什么。

　　风太医说自己得了失魂症，没有以前的记忆也很正常，她又不能说自己是穿越来的，根本不会弹琴画画这些古代的玩意。

　　唉，只能装傻买萌，讨得这男人的宠爱，在这女人最多，男人一个的后宫独享专情美男了。

　　那个瑄华宫的疯子，他不让自己去看望，而她偷偷去过一次，那女人见到自己却说“鬼”。有人也说她长得酷似前皇后。

　　她未曾见过那女人，连画像都没见过。

　　算了。管她到底像谁呢！只要这个男人最爱自己就行。你看，这后宫，只有自己最得宠爱，而他也只歇息在自己的宫殿。连昨晚的新婚夜，也匆匆赶来关心自己的心疼病。明知道是自己骗了他，他也不恼。

　　不管怎样，这男人爱自己就行。

　　年轻美丽吗？现代社会中三十五岁的家庭主妇被二十出头的小三打败了，横死在车祸中。这辈子，说什么也要把一干小三们打败。

　　那些年的宫斗剧不是白看的！

　　莲妃扫了一眼韩琅，心里冷哼。年轻美丽？这幅身体也很年轻。不如就斗一斗！小萝莉们，姐姐我，让你们瞧瞧什么叫御姐！

　　韩琅接到莲妃不善的目光，浅浅笑着，温和看着莲妃不语。

　　这目光相对也只是一刹那，被扶风天启的声音打断：“就《凤栖梧》吧，莲妃喜欢这首。”

　　琴妃素手轻抬，悠扬的曲调从琴弦上泻出，如温柔和煦的春风拂过，凤凰展开金色羽翼，寻觅佳木而栖，如淑女寻觅良人而婚嫁。

　　奈何？凤凰可选择梧桐，而女子却难以选择心爱人！

　　琴妃心中一片凄凉，眼前浮现的不是高高在上的俊美帝王，而是那个心底念念不忘的男子，她的城主，她的君上，她的良人，她的梧桐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