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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请君试问东流水(入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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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当一声,众人的目光被齐齐吸引到那滚落在地的玉色物件上。
韩琅的心突地一跳,浑身戒备起来。在几乎安静的大殿里,她嗅到不安的味道。
冷静!出手的人就在身边。
韩琅知道她彻底陷入了不可掌控的局面,只能静观其变。
女皇的眼睛慢慢睁大,突然从凤榻上站起,顺手抓住身边近侍的手臂,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
“这……”殿前官机敏地护住看起来受惊的女皇,待看清不过是个玉佩时,松了一口气,上前弯腰拾起,双手呈给女皇观看。
女皇脸上的神色几经变化,终于隐去了惊骇,变得分外平静。掌权二十多年,她早已经不是那个心思外显的单纯少女。纵然内心涌出不断的狂风骇浪,表面上还是一派风和日丽。
“拉下去,看管起来!”女皇声音威严,虽然听不出震怒,却明明没有了刚刚的期待喜悦。
朱凤墨玉准备好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却生出了变故,惊疑之下不免审视起韩琅来。
他到底要做什么?好端端地,随身的物件怎么会掉落,且是这个时刻?他难道知道自己的计划?不可能!除了自己,谁都不知他要这两个模样近似的人做何用?
他窥向高高在上的女皇,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虽然和预料的不完全一样,但是母后,还是很紧张。看来,那人说的没错。
韩琅被带离大殿,和那个少女分开关押。
“真是意外!”韩琅望了眼门外功夫不弱的侍卫,有些自嘲,“看来我很受重视。”
她悠闲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放在鼻端晃了晃,放心地喝下。
闭目凝神。
这一切怎么看都是个布局,可是朱凤墨玉不是皇子吗?他设计这个局,为了什么?
刚刚大殿上女皇的反应很是奇异。
她和刚刚那个少女居然和女皇有一样的凤眼,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朱凤墨玉利用这面貌到底要做什么?
对南火国皇室,韩琅了解甚少。
她只知道,这里是女子为帝,当今女皇是十五岁登基,而她的凤后至今还活着。外界传言,女皇和凤后很恩爱,鹣鲽情深。
可今日女皇寿宴,并未看见女皇的后妃,只有皇子大臣和使臣。这太奇怪了!
韩琅深呼吸一口,气息逐渐缓慢下来。
朱凤墨玉请罪,因刚刚侍女的失误,搅了母后的喜兴。
而女皇却温和慈爱地一笑而过。宴会在歌舞中又继续热闹了半个时辰,好像刚刚的事情不曾发生。
逍遥尘的心早就飞了。随着女皇的手下把韩琅带走,他便对身边的人低语了几句话,暗暗嘱咐着什么。
而角落里那个易容成普通侍卫的天宫寒月则很快消失了。
“带她们进来!”女皇散了宴后还没来得及洗浴更衣,先传唤韩琅二人。
“这个……”女皇右手食指和拇指捏住玉佩问向跪地的韩琅,“是不是你的?”
韩琅闻言抬头,看向玉佩,也看到了女皇食指指节发白,心中一动,小心害怕地说道:“回女皇陛下,不是奴婢的。”
“从何得来?不得欺骗,否则……便让你受‘千虫噬’之刑,那活活被啃咬的滋味,比活剥人皮还痛苦!”
韩琅适时地浑身发抖,打结地回答:“陛下。奴婢……不敢!这是……是……”
“是什么?还不快说!”女皇的凤眼一眯,居然冷血地可怕,身边的人不由地倒吸凉气。
“是……公子交给奴婢的!”韩琅打战着声音,身子也抖如筛糠,显然是个受惊胆小的小女子摸样,连一向冷酷睿智的女皇都相信了韩琅的话。
混在侍卫中再次易容的天宫寒月却在听到韩琅的话后,暗道:果然呀。这丫头,果然够狠,懂得祸水东引,嫁祸于人。
把火点着,就安静地等着。
韩琅不会乖乖受制于人,她不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在天底下阴谋诡计最多的皇宫。面对陌生的人然而却是熟悉的环境。
韩琅没有太多善良和单纯,她料得被人设计在局中,自然要反击,希望能扳回一城,改变被动地位,至少也要把局搅得更乱些才好。
女皇眯起凤眼,认真打量着眼前的两个倾城少女,紧握的白皙玉手中是那块凤形玉佩。
还以为再也不会见到,见到这个玉佩。
“传儿皇子火速进宫。”良久,女皇冷声吩咐。
刚刚回到府邸的朱凤墨玉想了一路,隐约觉得不对味,好像还有一只手在掌握一切,而他却控制不了事态的发展了。
他要去问问那个人,他说的果真如此吗?
于是,他急匆匆向后院走去,还没到那个人的居处,便被女皇传唤。
带着深深的疑惑,他推整了一下衣冠,参见母皇。
“不知母皇找儿臣回来,所为何事?”朱凤墨玉一副什么都不知的样子,带着孝子的恭谨,语气谦和敬重。
女皇却不像平时那样回以“慈母”的微笑,而是寒着脸,质问道:“玉佩从何而来?”
“玉佩?”朱凤墨玉看了眼女皇手中的玉佩,转头又看了看跪伏在地的韩琅,摇头道,“儿臣之前从未见过此物。”
然后顿了顿,拧着眉毛问道:“此物可是有什么不妥?母后,儿臣做错了什么?”
女皇淡然扫了一眼低头颤抖的自称为“韩月”的少女,然后正视朱凤墨玉,“这个奴才说,此物是你给她的,可否属实?”
朱凤墨玉眼中闪过寒芒,牙齿几乎咬碎,一边摇着头一边慌张跪地:“母后,明鉴,儿臣并不认得此物。怎么可能把自己都没有见过的东西送给一个女婢?”
女皇眉心松开,看着手中的玉佩,微微点头。
“儿臣送母后这两个女婢,只是为了给母后祝寿,以宽慰母后思念亡故皇姐之心。”朱凤墨玉把他送婢女给女皇的目的,轻轻吐出。
这两个女孩和凤后模样有三分相似,和画师描绘的长大后的夭折女儿朱凤璎珞九分相似。而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个女儿没有死,只是被送走。
神殿中那被雷击中的凤凰金身,那诡异的胎梦,还有对凤后的爱惜,促成了当年她的心狠手辣。
她仍然记得祭神老者的话,凤凰神像,被天雷毁了金身,定是不详之兆。史书上曾有过类似的记载,南火国历八十三年,第四代女皇和胞姐出生时,凤凰神金光顿隐,黯淡枯沉。
众人不知为何,都猜测可能是双生子缘故,把其中一个女孩送离皇宫,凤凰神像才恢复了灿然金光。
可谁都没有料到的是,到了十五岁,本该继承皇位的大皇女居然无故死在凤凰神面前,被寄养在外的二皇女顺理承袭了皇位。
都说当年凤凰神在大皇女死时,彻底无光,直到凤神以血祭神后才有了光芒。
而十五年前,她生子时,正是雷雨之夜,她被噩梦魇住,梦见身穿皇袍的少女拿着带血的尖刀刺向自己,她还阴森森说道:“母后,孩儿送你走。”
天雷炸响,她吓了一身的冷汗,从噩梦中醒来,肚子大痛,产下双生子,本以为会和当年一样是两个女孩,没想到是男女双生。
而神殿在她生下孩子后,上报凤凰神像被雷击中。
满面苍白的女皇当时狠下心本想亲手掐死怀里的女婴,终是不忍心,于是对外谎称女婴夭折,为了让外界不起疑,把凤神转世的丞相之子也接到皇宫,同时“死去”。
南火国信奉凤凰神,凤神凰神同时殡天,自然就是天意。故而,全国上下百姓除了略微的遗憾外,并不觉得不可思议,自然也不会操心下届女皇的人选,那是皇室的事情,他们只信奉凤凰神。
凤凰神自然会有安排,他们只是百姓,听从天意即可。
而天意就是当今女皇的选择,她的选择就是天意。
女皇口中苦涩慢慢扩大,她不是狠心的母亲,却不得已将那孩子送走,甚至把代表女皇身份的凤凰玉佩给那两个孩子戴上。
然而,她把代表女皇的凰形玉佩戴在丞相儿子身上,而自己的女儿脖颈的是凤形玉佩。那是女皇代代相传的凭证,当时只觉得亏欠孩子,却又不想梦成现实。
当然,后来,她特意制作了一摸一样的玉佩,放在原来的地方,为了给下届的女皇凤后,只是新的玉佩虽然形状类似,但红色凤眼却不敌原来的。
而且每块玉都独一无二,根本不能一摸一样,所幸没人见过真正的传国玉佩,只有她和凤后。
女皇盯着韩琅,上下打量:“为何撒谎?这玉佩……到底是谁给你的?”
“还不从实招来?”女皇声音一喝,威压加倍,让人难以喘息。
“回……回陛下!真的是公子相赠的。”韩琅依旧如是回答,声音断续磕巴。
“这玉佩是皇家所有,是当年我亡故女儿的随身之物。你若说实话,我定不会亏欠与你。”女皇微微前倾了一下身子,柔和了声音。
韩琅慌张抬头,一张惨白的小脸,配着惊呆的凤眼,却张着嘴巴,惊得说不出一个字。
唐朝李白的《金陵酒肆留别》
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唤客尝。
金陵子弟来相送,欲行不行各尽觞。
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