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倾天下》胭脂画

66、醉里吴音相媚好（布局）

　　还没等韩琅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却听女皇说道：“贵国真是让人意外地很！”

　　话说得不轻不重，却让人觉得充满了讽刺。但逍遥尘仿佛没有察觉，依旧浅淡含笑泰然地正视前方。

　　整个朝堂突然间诡异地安静下来。高高在上的女皇拂了一下衣袖，再次开口：“逸王远道而来，难道是为了愚弄寡人？我南火国虽比不上贵国人口众多，若是陈兵永河，你们未必抵挡的了？哼！”

　　逍遥尘半弯腰行礼后仰首对答：“女皇陛下实乃多虑。小王不才，好歹是个王爷，虽不敢冒称谦谦君子，但说的话也是一诺千金。怎会在女皇大寿之时，行些鲁莽之事？求娶贵国皇子，实在是小王真心，且经过父王同意。原因无他，只希望能和贵国结为永世之好。”

　　女皇愣了愣，虽然她知晓对方未必是戏谑玩笑，求婚毕竟是两国国事，儿戏不得，可内心总是有些疑虑难消。所以才诈怒，想激一激台阶下那个一派光风霁月的年轻人，没想到……

　　众人见女皇沉吟不语，几个皇子却惴惴不安起来。这简直就是侮辱，在南火国虽然女子为尊，但他们好歹是皇子，自然会有自己的妃妾环伺左右，难道要卑微地“嫁”到邻国，当个男人的王妃，去伺候一个男人？沉不住气的几个皇子章法大乱。

　　“母皇，儿臣不愿为他人妻。”一个年纪大约十三岁的皇子慌张扑倒台下，朝着女皇深深跪拜。

　　朝堂雅雀无声，更加寂静，甚至连粗重一点的呼吸都能听到。

　　女皇微叹了口气，虽是责备却满是慈爱地说道：“轩阳，使臣面前不得无礼，快些退到一旁。”

　　缓了缓气息，对着逍遥尘客套而疏远地说道：“让使臣见笑了。今日是寡人的千秋宴，不谈国事，只论饮酒歌舞，至于联姻，明日再议如何？逸王！”

　　逍遥尘颔首淡笑：“谨遵陛下吩咐，恭祝女皇万岁！”

　　逍遥尘入座。宫乐响起，恢复了一派其乐融融。

　　其他两国使臣陆续到来，寰宇何其小！却是韩琅认识的两个熟人。

　　北冰国使臣琅琊琳，春眼桃腮，依旧美丽俊朗。西风国使臣扶风天临英俊挺拔，眉宇间蕴着一丝愁绪，但礼仪周全，不落差错。

　　二人前后脚到来，呈上礼物和贺词，便入座，再没有逍遥尘求婚带来的震惊。

　　韩琅不动声色安静立于那人身后，不知他安排自己做什么，难道一直这样站着，带着面纱当副壁画？当然不会！可是那少年居心叵测，她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她低首凝思，却听身前少年起身，开口道：“母皇，孩儿有个惊喜送给母皇。”

　　“哦？”女皇兴趣浓厚，眉眼含笑看着少年：“墨玉，最是有心。快些说说，什么惊喜？”

　　原来这少年叫墨玉，看其年纪，应该是二皇子或者三皇子，因为据说太子是女皇的第一个孩子，那么这个和太子年纪相仿的应该居后。

　　“你们两个还不赶紧上前，给母皇祝寿！”朱凤墨玉对着韩琅和另一“蒙面侍女”道。

　　韩琅抬眸看了朱凤墨玉一眼，随即款款行至殿前，朝女皇敛裙跪拜。后面的女子跟着她一样跪拜。

　　“祝吾皇千秋万岁，永寿无疆！”韩琅声音不卑不亢，中性声音，奉承却不谄媚。女皇听到清泉般干净又清澈的声音，心里很是熨帖，不觉面色更加愉悦：“快些让寡人看看，是怎样的佳人，居然都带着面纱，神神秘秘的。”

　　韩琅顿了顿，右手轻轻摘下面纱，垂眸抬首。另外一个女子照样如此。以供女皇看清容貌。

　　女皇明显呆住，刚刚还微笑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看着台阶下两个摸样酷似的女孩，心里一阵酸楚，声音都有些发颤：“今年——芳华——几何？”

　　“十五！”台阶下异口同声。

　　女皇使劲按住凤椅的把手，稳住身子，嘴里只说了两个“好”字，便再无下文。让人辨不清喜怒。

　　韩琅和另外一个女孩也只得跪拜不动，听候处置。

　　殿前官发觉女皇失态，又不能公然提醒，只得清了清嗓子，对着台下的两个女子说道：“还不给陛下报上名来。”

　　“奴婢凤卿拜见吾皇陛下！”

　　“奴婢……韩月拜见吾皇陛下！”韩琅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因为这里有三个人知道“韩琅”这个名字。

　　逍遥尘认识她时，早在她九、十岁之时，想必还会记得。而琅琊琳虽然愚蠢，但记住神医谷弟子的名字也不是难事，更何况他的母后死在神医顾之上之后，朝廷也大肆搜捕过韩琅。还有就是西风国的扶风天临，韩琅虽未曾和他碰面，但是“韩琅”这个名字却是前皇后的名字，他又怎么不知？

　　所以，她不敢冒险。

　　然而她却不知，她话刚刚出口，大殿内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侍卫打扮面容平凡普通的男子心里却偷偷笑了。非常自以为是的把韩琅说的“韩月”理解成了“寒月”。这男子除了身高挺拔外，外貌是庸俗得让人一见就忘，自然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正是天宫寒月，易容后的他心里不禁暗想：这丫头胆子不小，居然假冒自己的名？把她“骗”进皇室，也没打算她乖乖听从安排，看来只能先出手了。

　　而逍遥尘却听到熟悉的声音，一下子就紧绷了神经，刚刚的淡然中现出一丝焦急，直到韩琅自称“韩月”，他反而又加重了猜疑。姓“韩”！是她？

　　怎么会？她怎么会在这？

　　这五年来，逍遥尘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个神医谷的小女孩，明明是一个身量未足的孩子，却偏偏摆出大人的架势，咄咄不让分毫，处处戒备防守。

　　回国后，他也试着亲近年轻貌美的女子，终是无果。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毛病，还特意把几个长相清俊的小女孩带到自己跟前，甚至独处一室，结果证明，他很正常，并不爱娈童。

　　可经过他的一番折腾，东水国俊朗潇洒逸王不爱女子的名声，却传开了。

　　碎了一地芳心后，有巴结讨好的“聪明人”马上送了些长相俊俏能弹会唱的小相公，没想到逸王居然留下了，还天天在家宴饮弹唱，好不热闹，朝事更是不管。年老的皇帝心忧无奈，而他的两个哥哥对这个以痴迷男子闻名的弟弟很是满意。从此暗杀投毒便少了许多，虽然监视还是依旧。

　　逸王此次来南火国求婚，实则是自己“恶名”在外，老皇帝多次试探家有适婚女子的大臣，却都被婉拒，人家宁可做其他王爷的侧妃侍妾也不愿为逸王正妃。

　　老皇帝心疼儿子，又赶上密探回报，西风国不仅打算和北冰国联姻达成盟约，且边界兵力部署发生变动，疑似对南火国不利。兔死狐悲，若是南火国被西风攻下，那兵力本就薄弱的东水国必然就是西风的盘中餐。

　　正愁于如何与南火国结盟，共同应对西风国，而逸王却主动请缨，要与南火国联姻。

　　一时间，朝廷哗然。

　　但最终结果是，同意了逸王的请求。来南火国祝寿之际，若是能以婚姻稳固两国关系，自然比一般的结盟更好。婚姻，另外一个意思就是“国体”，没有不顾体面贸然撕毁婚姻的。这联姻本身就是种手段而已，把两个国家暂时绑在一起的手段罢了。

　　逸王心甘情愿为国牺牲自己的婚姻，他人还有什么可置喙的？

　　可是就逸王自己而言，他娶谁都无所谓，都是不能自主的政治婚姻。他的婚姻他做不了主，因为他是皇帝的儿子，身上的责任太重。但是他却可以选个挚爱的人相守一生，也许给不了她正妃的位置，却能给她唯一的爱情。他已经打算好把一腔的爱恋送给那个女孩了，只要他完成了大婚，只要他安了社稷，安了父皇的心，便可以选择自己的爱情了。

　　可是她怎么会在这？不是在神医谷吗？

　　韩琅在北冰国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也知道韩琅回了神医谷，他以为韩琅会一直呆在神医谷，没想到，会在这相遇。真的是她吗？

　　逍遥尘惊疑不定，面色上也有些许的焦躁，虽然周围的人并未发现他的异样。但是角落的男子却敏锐的捕捉到逍遥尘灼热的目光。

　　大殿内的目光几乎都齐聚中间跪伏的两个女子身上，想从女皇的表现上发现什么“秘密”，却只看到两个倾城倾国的容貌，真是灿然如朝霞，光辉如明珠，一时也有些看呆，忘记了反应。

　　而逍遥尘的目光却是不同的！他只盯着韩琅在看。天宫寒月冷眼一眯，心念微动，好像想到了什么。

　　他把目光转向那个被众人观看却浑不在意的女子身上，另外一个女子脸色有些发白，额头隐隐冒出虚汗，而韩琅却依旧不动如山，静默等着“御令”下达，不慌不忙，好像在闲庭信步一样悠然。

　　天宫寒月嘴角上扬，这才是她的吸引人处，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这样的淡定若不是后天养成，便是天生如此。他手指轻捏，一丝肉眼不见的真气，穿过大殿，朝着跪地的女子脖颈而去。

　　众人心思转了几转，也只是几个呼吸的工夫，女皇惊觉自己失态，马上命韩琅二人起身。

　　可是就在韩琅起身时，一个东西“咣当”掉入地上，撞击着玉色的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安静的时刻更显得突兀响亮。

　　韩琅下意识的抚向胸口处，按住断裂的红绳。双眼盯着那翻了个跟头，仰卧的玉佩，双眉皱起。映着凤形玉佩上赤红的凤眼，韩琅心里突突跳了两下，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已经发生。

　　宋代辛弃疾《清平乐·村居》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
　　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亡（通“无”）赖，溪头卧剥莲蓬。

　　译文：一所低小的茅草房屋，紧靠着一条清澈照人的小溪。溪边长满了碧绿的小草。一对满头白发的老夫妻，带着微醉的神态，亲热地用吴地的方言在一起聊天逗乐。大儿子在溪东豆地锄草，二儿子在家门口编织鸡笼。最喜欢的是调皮的小儿子，趴在溪边剥莲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