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春风》迟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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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年十一月十五。高堂上的国君下令派使于东都洛阳招募兵马。不远处的长安已是兵临城下。
　　他在上阵前一刻找到庄远山，对方已然全副武装的没有一丝缝隙，沈子岚还是解下他的箭囊，将鸣歌系了上去。
　　“子岚你这是……”庄远山说着想要除去与众不同的兵器。
　　“这是你的剑，楼彦没有收下。”沈子岚淡淡，却不容置疑地按住他的手，“他要你用纯阳的剑去上阵杀敌。”
　　庄远山愣了愣，轻抚着长剑，看见了那个绝笔一般的字。
　　“彦儿……”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一捕捉的溃落。
　　“他在空雾峰上被叛军围困数月，你若回来，一定要去看他。”
　　“我一定会的。”庄远山握紧了手中的剑，无比郑重地看着他，许诺。
　　入阵的鼓声，急凑有力地响起。
　　沈子岚静静地目送军队在入阵曲中集结离去，空无一人的军营中一片死寂。唯有远处的入阵曲还在隐约传颂。
　　天地苍莽，惟我仁黄。
　　江山此夜，春风永烟。
　　鸣歌在手不断长吟，他回忆起往日在太极广场上练功的时光，两仪无形，四象轮回，八卦洞玄，九转归一……随着精纯的真气在体内飞速流转，鸣歌的剑身不断爆发出凌厉震慑的气场，剑气掠过带着不容反抗的气势以及强大的毁灭力量。他站在气场之中，阴阳之势在周身运转，封死一切在前行杀敌的过程中可能出现的空门。那一瞬间里他被一层过分温柔的紫气环绕，回神的片刻，竟看见楼彦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身后，掩护住他身后的空门。
　　“彦儿……”他轻唤，眼角不知是悲伤或者喜悦而微湿。
　　“师兄，我们就像以前的早课一样对战大师兄，我将所有的气场都……给你。”
　　不容庄远山置疑，鸣歌已经被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所灌注，镇山河紧逼着剑端呼啸着挥砍向源源不断朝他们扑来的叛军。喷溅的血液挥散在缜密的剑气之中。孤军陷阵的军士听到身后的叛军死亡的哽咽，看着以往文弱的师弟此刻果决利落地迎战来敌，不见一丝犹豫怯懦。庄远山蓦地安了几分心，更加卖力地向敌海杀去。
　　楼彦望着不远处奋勇杀敌的师兄，几不可闻地扯动嘴角，丝毫不曾察觉维系二人之间的气场正随着自己的衰弱而减弱。
　　不知是否叛军来势凶猛，亦或者随着时间的过去内息渐趋贫瘠，鸣歌在手中愈发沉重，灌注给它的力量也紊乱起来。有几次庄远山甚至将致命的空门暴露在敌人面前，他以为是厮杀久了带来的疲乏，接着忧心地在喊杀的人群中寻找楼彦，却只见六军混沌绞缠，没有那个纯白道袍的影子。
　　庄远山顿时慌了。
　　他疯了一样的砍杀，没有招式没有运功。疯狂地寻找着自己的师弟。
　　“楼彦……！！”
　　人海渺渺，生无人死无尸。
　　他甚至有一刻的恍惚，以为楼彦似乎从来没出现过。
　　“楼彦！！”但那样强的镇山河又是谁给他的？
　　鸣歌轻盈地破穿肉身，温热的鲜血喷溅在他脸上。近乎泪的触觉，他忽然听到耳畔有轻声呢喃，隐约如絮。
　　“师兄…”
　　庄远山仓惶四顾，楼彦站在他面前，长剑沾满鲜血，面色青白的失去人色，激烈的厮杀几乎耗尽他所有力气，此刻只能以剑为仗，支撑着自己不倒下去。
　　“师兄，我送你回家吧。”楼彦笑着，伸出手。
　　冬日的晴暖轻易地穿透他的掌心。
　　“师尊也快回宫了，你我也应当回去见见他啊。”
　　庄远山失去了语言，震彻天际的战争还在继续，长安摇摇欲坠，宫阙倾颓。叛军将他们层层包围，步步紧逼——他握住楼彦冰凉的手，手中的剑受到感应一般消失了沉重。
　　原来一直都是他。他将剑交给自己的时候，也将魂魄生在了上面。
　　“我们回家吧。”楼彦轻轻笑了笑。
　　庄远山只觉得自己再次被一层紫气所笼罩，温柔得像是母体的羊水，隔离他与外界的污浊。他看不清那些蜂拥上来的叛军，一切都如梦一般，分不清我与蝶。突然迥异的力量将他猛地抬升，他凌空跃起数丈远，脚下是无尽的死亡，头顶却是纯粹的，温暖的阳光。
　　他望着那无情的温柔的光芒，忽然想起了华山之上一片又一片的无尽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