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老少较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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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两个人迎着明艳的朝霞早早地赶回地龙沟村。
在清晨的寒风中，一个高大的身躯蜷缩在村口的栅栏下，口鼻间呼出的气在微凉的早上显现成白色。
成荫一时之间竟怔住了，脚步粘着在原地。
洪璆虽看不见，但心中似有察觉。
“干爹！”成荫松开放开手里原本紧握的手，朝那人冲了过去，一去不回头。
瞬间空荡荡的手心在空中沉沉落下，纤长的手指微微握紧又放松，似在挽留，似是祈求。
“爹，您怎么睡在这里！”
成荫连忙搀扶起牛福山朝家的方向走去，完全忘记，身后还有一个人留在原地，等着他，回头来握着他的手。
洪璆慢慢地跟在成荫身后不远的地方，被田边的地垄和堆起来的碎石绊了一脚，踉踉跄跄一路尾随，在微风中捕捉每一个关于他的声息。听见他对父亲的叮嘱和愧疚，心中忽然有一颗石子打乱了湖水的平静，恍然仿佛一个过客，匆匆而来，观望了这一场父慈子孝的剧目，而戏本中却没有他的痕迹。
成荫打开门，扶着牛福山躺在炕上，赶紧到炉灶里生火烧炕，顺便到厨房里做起早饭。
牛福山早就发现一个带着青铜面具的男人站在院子的门口外，不进门也不离去，微微侧着脸，似是在听什么声音，又仿佛是在等什么人。牛福山看着眼熟，好像是在何时见过。转念一想，这不是和成子一起回来的嘛，许是小成子带回来的。
他朝厨房喊道：“成子啊，那门外的人是不是你朋友啊？”
成荫原本拿着刷子刷锅，准备烧饭，一听到牛福山的话，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人被他忘在了脑后。连忙放下刷子，跑出屋外。
男人静静伫立在门口，风吹得很静谧，却扬起了他那用发带松松绾起的头发。
他的手指在粗糙的墙壁上四处摸索着，寻找支撑的地方。
明明那么强大的人，在此时此刻，却是那么无助和慌张。
“洪大哥，我……”成荫咬着嘴巴，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恨自己把他一个人丢在了外面，惭愧不已。
洪璆淡淡含笑的声音从面具里传出来，“不碍事的。”
可在成荫耳中却是闷闷的。想说的话卡在喉咙，哽得他心里难受，可是说太多又能如何。
他只能坚定地抓住他的手，只说了一句。
“来，回家。”
洪璆缓缓点了点头，在成荫的牵引下走进小屋。
在面具下是小计谋得逞的笑。
成荫把洪璆在烧暖的火炕上安置好，跟牛福山说道：“爹，洪大哥是我在咱们后山上遇见的，他
为了救我不小心叫黄蜂给毒了眼睛。爹，你抓紧给他看看，可别坏了眼睛！”
牛福山一听也不紧着休息，催促成荫到厨房去做早饭，自己则连忙下炕到院里的笸箩里找晾好的草药。
麻烦了长辈很是不好意思，洪璆劝道：“伯父还是好好休息为上，切莫为晚辈操劳。”
牛福山一边捣烂药材一边哼道：“怎么，你是怕俺治坏了你的眼睛不成？”拿着装着药汁的小陶瓶走到洪璆身边，仔细看了看洪璆的面具，“俺瞧你带着面具恐怕是不想叫人看着你的真面目吧？”
洪璆顿了片刻，欲摘下面具，却被牛福山摁住了。
洪璆虽无意与对方角力，但也明显感觉到成荫干爹的力量非同一般，如果全然不用内力，只怕自己与对方在力量上相较还犹有不足。
牛福山瞧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戴着面具不能看见庐山真面目，但还是看得出这个年轻人绝非一般人物。多少年没见过如此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了，一时也不免感慨：“行啊，如今武林还是后继有人，看来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深藏不露啊！”
洪璆连忙恭敬地起身行礼，“前辈谬赞了，与您老相比，晚辈还差得远矣。”
牛福山摆了摆手，“行啦，你也不用在这称呼什么前辈了，俺早就退出江湖，不理江湖世事。若非你与我那干儿子有上这么一星半点的缘分，只怕你这辈子也不可能见到俺这么一个老家伙了。”老者拍了拍洪璆的肩膀，手上使了几分力气，洪璆顿时感到肩膀上负担着一种实力差异的压迫，“既然你不想交旁人知道你是谁，那你也就该体谅俺这个退出江湖的老头子。”
见洪璆没有异议，牛福山直接拍板：“这样吧，俺治你这眼睛在小成子面前就不解开面具了，只希望你也别在俺小成子面前露出真面目。俺治好你这眼睛，你就走得远远的，别再与俺们家牵扯上一点关联，就当作没见过俺家小成子。成不成？”
洪璆半晌没有作声。
牛福山眉间拧起两个大疙瘩，口气里很是不满，“……怎么，你这娃子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意思？”手下微微发力。
一股强势的力量从老者掌下迸发，洪璆连忙运功抵挡，却被这强劲暴戾的内力当场击翻在地，竟无还手之力招架之功。
在厨房的成荫听到屋里的巨大声响，连忙问道：“爹，你和洪大哥咋的啦？”说着就要出来看。
洪璆捂住肩膀，慢慢站起来，连忙忍痛出声，道：“……无事，只是方才眼疾一时剧痛难忍，先下已经可以忍耐了。”
成荫一听便按下心来，“那你们慢慢治、仔细治，可别落下什么病根。待会看我给你们做一顿大餐！”厨房里恢复了当当的剁肉声。
牛福山本是怕宝贝儿子发现自己身怀武功，还欺负了这个小子而生自己的气，便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这会儿一听儿子不出来看是怎么回事，胆子又大了，扶住洪璆往炕边走，“唉，你这娃子跟俺老头子叫什么劲。你怎么不老老实实答应俺这么个小要求嘞，这可不是啥难事吧？”
缓缓摇了摇头，半晌，他低声道，“前辈，你身怀绝世武功之事，似乎成因并不知情……”
牛福山眼珠子一下子瞪得老大，但却压低嗓门吼道：“怎么个意思，你是搁这儿威胁俺不是？”
洪璆淡淡一笑，“呵，前辈不必担心，晚辈只是想在心底求个答案才好安心。”过了一会儿，他低着头，“前辈，眼疾之事不必着急，慢慢医治可好。”
牛福山眉间的疙瘩松了松，仍是不满，“怎么，听你这意思，你是想在俺们家呆上一段时日？”
洪璆从容一笑，“在下确实有此不情之请。”
“那不行，万一你那些江湖仇敌追到这里来，岂不是牵连了俺家成子！这个绝对不成！”
“前辈，在下并无江湖仇敌，怎会引来祸患？”
“你这一身是血，瞎了眼才看不出这是仇敌追杀！也就是俺家小成子心善，才把你这么个睁眼瞎捡回家里来！”
“爹，您说的这是什么话！”端着一盘饺子的成荫刚巧走到厨房门口就听见老爷子大声嚷嚷了，原本不想做声免得尴尬，结果老爷子说了那三个字叫自己都听不下去了，几步走到洪璆身边，“洪大哥，你别往心里去，我爹总是这样乱讲话得罪人，你最是宽宏大量不要记在心上啊。”
洪璆点点头，语气很是淡定，“无事，我知道伯父是口恶心善，他是无心的。”
成荫经过昨天一天的相处也觉得洪璆不像是故意忍让，便放下心，对两人说：“你们好好唠会儿，我去端别的菜。”刚走到门口不放心，又叮嘱道，“爹，你可别耍性子啊，小心不叫你吃肉！”这才掀了门上的帘子进了厨房。
“咋个意思嘛，咋还来了个外人便教训俺来嘛。还不叫俺吃肉，这个月俺都有五六天木得好好吃肉啦！”
“……您要是再这样，明个儿的肉也都统统么的！”
“……”老爷子也不敢犟嘴了，拉过一旁听热闹的某人，低声威胁道，“你瞧瞧你呀你，木得本事叫那黄蜂子蛰了眼睛，害得俺担心小成子一个晚上么睡好觉，你可真是俺的灾星呀！治好了你这两只眼睛，你可就得马上滚远点，省得俺老是挨骂！”
正要把住洪璆的脸开始上药，没想到手下的脸一偏躲开了去。
这可将老爷子一肚子的邪火激怒了：“你到底是咋个意思，这是要赖上俺家了不成！(#｀′) ”
洪璆不徐不疾地慢声说道：“晚辈早就说过并非想赖着不走，只是想略微多呆上一些日子而已……”
“俺都说了：不中！(o#゜ 曲゜)o ”
“那晚辈就没办法了。”洪璆的声音略放大了一点，慢声道，“……伯父，您这一手的好功夫可是——唔！”
“你给俺闭嘴！你说你这个小伙子，嘴咋跟婆娘的长舌似的！烦得很！”老爷子气得不行又没办法，只好妥协，“行，行。眼睛不出七日就可痊愈，俺让你你住到这个月月底，月底你就得走！”
“自然。”声音里自是一番淡淡的得意。
牛福山长出了一口气，一边扒开洪璆的眼睫一边点进药汁，“哼，俺老头子这么大岁数了，竟叫你给拿捏住了，真是窝囊！要不是小成子在，俺非得好好松松你的皮子不可！”尽管如此，但手下的动作却十分轻柔，各滴了两滴药液在洪璆眼睛里，一点也不像方才出手打伤他的那个暴戾恣睢的绝世高手。
倒像是，像是一个平日孩子调皮高声喝骂而在孩子受伤时温柔呵护的父亲。
从没有过的感觉，在成荫出现以后，仿佛什么，都会难以预料地发生。
但偏偏此时坐在热乎乎的炕上，接受成荫投喂着饺子的他，却格外享受这个“普通”人家的生活，好像自此整个人都鲜活了许多。
也许，世上真的会有一种人，你无需祈求，他便会救你于泥潭；你无须关怀，他便会自得其乐；你无须赞赏，他便会孤芳自赏。
似乎，在他的天地里，连欺霜傲雪都是温暖的，连烈日炎炎都是清爽的。
没有谁能叫他不快活，
因为他的眼睛永远望着初生的朝阳。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老少较劲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