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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丧 ...

  •   最近的天气很是不错,微凉的秋风中掺杂着秋日午后的暖阳,凉爽却不寒冷。
      风吹过这片静谧的土地,层层的麦浪开始翻滚着,跳跃着,麦浪深处一个人的身影忽隐忽现。
      这是洪大哥走的第十一天。
      成荫枕着手臂望着蔚蓝的天空。
      一朵孤单的云在偌大的天幕上独自行走。
      那么柔软,那么寂寥。
      就像他的眼神一样,是那么柔和,却又那么遥远。
      或许这个世界和现代并无什么不同,多半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谁会是长久不变的呢,都是飘荡在世间的一朵浮萍,来去不由自己。只不过自己是一株不起眼的水草,而洪璆却是一株生在水中出淤泥而不染的芙蕖。
      所谓的武林是什么样的,他仍旧是那么向往,只是他却隐隐明白有些东西不像是小说中杜撰的那样简单。
      他在等,等一个契机来证明他自己是时候走出去,走进江湖。
      只是这个时机,什么时候才能出现呢。
      成荫眨了眨眼睛,小脸上露出了迷茫,但是眼中闪烁着的光彩却不能隐藏。
      忽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村里三嫂子的嗓门在地头响起来,“成子诶,你在哪啊,看回家看看吧,你老爹他晕倒啦!”
      成荫腾的一下跳起来,“啥,我爹晕倒啦?”说着丢下锄头撒腿就往家里跑。
      三嫂子追在成荫身后也跟着往他家跑,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说:“今天你三哥他不在家,我自己劈点柴火才发现斧头钝了。我心说上你家借磨刀石我磨磨斧子,哪成想走进你家院里,你爹他躺在屋里的门槛上,我这一看,哎呀我的娘啊,这老爷子可不是昏过去啦!我就让俺家大儿子照顾你爹,叫小儿子去镇上找大夫去了!”
      成荫一进屋发现三嫂家的大儿子牛壮正投手巾给老爷子擦脸擦手,牛壮见成荫进来了憨憨地叫了一声,“小成叔。”手里接着给老爷子擦身子。
      成荫走到老爷子枕头边,轻声唤道:“爹,爹,我是成儿,你抬眼看看我成吗?”
      老爷子似有感应,张了张嘴巴,眼睛也渐渐睁开了一条缝,一双浑浊的老眼竟附着一层泪花,像极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成儿,成儿……”
      成荫握住老人的手,连连应道:“爹,我是成儿,我在呢,我在呢。”来回看了看老人的身体有没有什么磕碰的地方,“爹,你感觉哪里不舒服啊,大夫马上就要到了,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
      老人缓缓摇了摇头,好像耗尽了极大的力量,“是时候了,是时候了……”
      成荫一直强忍着的眼泪伴随着巨大的恐慌,一起汹涌了出来,“爹你胡说什么,你身体这么好,一直这么好,不会的、不会的!”
      牛福山摇了摇头,咳咳两声,也不知是咳嗽还是蒙在嗓子里的笑声,“……我早就到头了你可知道你爹已经活了多大岁数了吗?”突然咳嗽起来,接着说,“咳咳……我已经一百零五岁啦,傻孩子。”
      一百零五岁,可是,干爹看起来也不过是知命之年,大约五旬而已,而且他一直声如洪钟,从没有过头疼脑热……
      成荫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一直摇头,“爹,你身体那么好,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牛福山的呼吸越发粘稠,胸膛里好像是破旧的风箱,呼呼的响着,听老爷子的声音连喘气也极为费劲,“三子媳妇,你们先出去吧……”
      三嫂子应了一声,拉着牛壮慢慢走了出去。
      牛福山召唤成荫扶着自己站起来,成荫本是不许,但看老人一再坚持,便扶他起来。
      两人站在屋里的一个旧箱子前,这个箱子家里一共有三个,都是普普通通的大榕树木做的,露出的来的几个边角都油光崭亮,箱子颜色发黑,看起来已经有好几个年头了。这个是放在最里屋的那个,平时都有一把黄铜锁紧紧锁着,也不见老爷子打开过几回,成荫也从不好奇里面究竟放了什么东西。
      “成儿,你把箱子打开。”
      成荫接过钥匙打开箱子,里面一排排放置的全是泛黄的书本,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
      成荫抬头去看老爷子,老人眼里的血丝分明,“爹,怎么想着打开箱子了?”
      老人没有回答,只是费力地蹲下身来一摞摞搬出这些书,这时从里面露出一个小小的木头盒子,上面也有一把小小的黄铜锁锁着。
      老人把这小盒子取出来,摸索了很久,郑而重之地放在成荫手中,“孩子,好好保护它,要将它一直一直藏起来,不要让任何人夺走它,记住了吗?”
      “爹,这盒子里的是……”
      老人摇了摇头,“……咳咳,不要问,也不要随便打开。记住我的话,这个东西关系到天下的安危,原谅爹的自私,爹不能叫你和那洪璆走……”浑浊的老眼一直放在盒子上,像是看一颗毒瘤,又像是看一颗炸药。
      “咳咳,钥匙已经没有了……”见成荫有些诧异的看着自己,老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脸上的红润叫他看起来似是已经全无病痛。
      成荫心里却隐隐感觉到这是回光返照,一时不免眼泪就落了下来。
      这下叫一直强装无事的老爷子心痛不已,连忙安慰道:“爹已经活了一百多岁了,这些年来,爹一直守着这个秘密过日子也累了。我一直都孤身一人漂泊在外,生怕旁人发现了这个秘密,不敢与人接触。在这偏僻的村里我才开始松下一口气,略略安生了几十年。无儿无女,我的日子也不好过,总想有个人能陪陪我。可是守着这么一个东西,俺就像是做了病了,看谁都不踏实……咳咳……直到那天,你站在俺门外边的时候,俺就觉得,这个东西终于可以有人帮俺继续守下去了……”
      成荫的哭声哽咽着,“爹,你不要留下我一个人,我不想一个人!”
      老爷子摩挲着他的脑袋,满怀歉意:“爹不行啦,这个东西爹看了一辈子;现在,又留给了你……咳咳,不要恨爹,爹不想的……”
      说着嘴边溢出一丝鲜血,身子歪了歪。眼看着,是要不行了。
      成荫连忙抗住老人的身子,哭声在也忍不住了,“爹!爹你挺住啊——大夫,大夫呢!三嫂,大夫在哪儿啊!我爹不行啦!”
      三嫂紧忙着叫道:“大夫到了,大夫到了!”
      说着大夫扛着一个药箱风尘仆仆地走进屋里,“将老人扶在炕上躺下!”打开箱子,从箱里取出一扎布包,一抖开,一排排极细的银针,“将老人的上衣脱开,老夫先施针!“
      成荫解开老人的衣襟,三嫂子避嫌便出去等着了。
      大夫取出几支银针直刺水沟、中冲、涌泉、足三里四个穴位,又施针于素髎、水沟、内关三个实穴。施针过后老人的呼吸渐渐平稳,眉间也不再紧紧拧着,看样子舒缓一点。
      “多谢大夫,劳您为我爹看诊了。”成荫看着老人病来如山的样子实在心如刀绞,在这个世上,与他有这么一丝关联的人都不在了,那他又要像前世一样孤单一人在世间游荡了。他不想那样,他想和老爹一起好好的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大夫手指扣住老者的脉搏,仔细感受,成荫看得心焦,“大夫,我爹这是……”
      大夫放开手,摇了摇头,“怕是不成了……你还是节哀顺变吧。”说着站起身竟开始收拾药箱要走。
      成荫连忙扯住大夫的袖子,哭道:“大夫,大夫,你别走!我求你了,你给我爹开服药好不好,他还有救的!……呜呜呜,他一直都特别健朗,真的,他身体一直特别好,您给我们开服药,我爹一定马上就好了!我、我求您了……呜呜呜……”
      成荫松开手,泪流满面,整个人一下子跪在地上,发出吭的声音。
      大夫摇头叹息,“倘若老人一丝的机缘,老夫都不会见死不救……只是,实不相瞒,这位老人已经是期颐之年,年轻时习武可能受到过严重的内伤,但内力雄厚可以抵抗,老了这各种病症就来了,如今,活到今日已经实属是喜丧了……”
      三嫂一家送大夫离去了,成荫趴在老人的枕边小声的问:“爹,你现在在醒着吗?你可千万不要睡啊。”
      老人微不可见地点点头,歪过头,撑着眼缝贪婪地看着眼前这个孩子,恨不得装进自己的眼睛里,但是……
      “孩子,你得好好活着……”
      说完最后一句话,老人的头轻轻一歪,已经没有声息了。
      三嫂带着两个儿子送完大夫回来,还没走进院里,只听见一声极痛极恨的哭号划破天际,
      “爹——!”
      三嫂一家这才反应过来,牛大叔,没了。
      成荫死死抱着老人仅留一丝温热的身体,眼角的眼泪顺着年轻的脸旁流淌,一直淌在老人枯槁的面容上,极像是老人临死前留下的一滴难以安息的老泪。
      多少温情和幸福,多少陪伴和守候,多少叮嘱和唠叨,多少无奈和欣喜。
      在生命的末路,也只留下这么一句话
      最后的一句话,也只能剩下这么一句。
      孩子你得好好活着。
      嗯,我会好好活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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