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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识(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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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人影落地,稳稳跪在帐外,“将军,圣旨到。”
南门临安腾地一下站起来,披上外衫,就冲至帐外,朝着帐外的紫红色汗血宝马就跪下来,司影紧紧跟在临安身后,俯身伏在他右后侧。
“攻敌主帅南门临安接旨。”传旨的公公灵敏地从马上跳下来,落至临安上首方向。
“臣接旨。”临安声音沉稳洪亮。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主帅南门临安率军杀敌有功,特赏白银千两。黄金万两,良田千亩,特建南门将军府砥于京。望将军一心杀敌,再建伟绩,钦此。”
“臣叩谢陛下恩典。”临安偏身下去重重叩了个头,四周的士兵们都听着满脸惊喜,他们的将军受了封赏,建了府便要晋封品级,所有人都真心为主帅高兴,只是这当事人显得云淡风轻,毫不在意。接了公公的皇诏,伸手虚引,“公公请。”
那公公朝身后使了个眼色,立刻有几个人牢牢地跟在了他们身后,这种小把戏自然是逃不过临安的眼睛。他浅浅一笑,用更大方的口气道:“公公若赏脸,你我到帐中一聚。
“将军客气了,老奴可受不起这样的礼。”那公公虽然口中道着受不起,可脚下还是朝着临安引的方向去了。
“哪里哪里,公公是陛下面前的红人,与公公结识乃是临安三生有幸,临安姑且备上薄酒,为公公接风洗尘,正好去去乏,公公一路实在辛苦。”
“此言有理,那老奴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二人说说笑笑地进了帐中坐定,司影悄无声息地站在临安身后。
那公公满脸堆笑地看着临安,连眼中的皱纹也一并起了,一张脸竟然笑着狰狞可怖,倒是没再说什么。
临安起身亲自为他温了碗酒,置在他桌前:“公公有话不妨直说。不替陛下处理些小事,这赏赐末将也着实不敢妄自收了。”
“将军哪里话,陛下乃是真心敬佩将军,器重将军。不过是咱家想麻烦将军一件事,将军若是答应,老奴感激不尽。”
不过是官场话,太监的不就是皇上的,刚传的是圣旨,现传的是口谕。一个给你充面子,一个给你添乱子,也还算是两清了。
“公公的事自然是临安的事。”他举杯一饮而尽。
“不瞒将军,老奴这回从京里带回一位主子。”那公公低声道。
“主子?”临安也顺应着他问。
“老奴口中的主子便是永乐郡主。”公公端着酒碗,轻轻吹浮在上面的氤氲热气。
“公公大胆啊。”临安突然开口道,声音沉得差点没把这不阴不阳的老东西吓得昏死过去, “公公可知,军中不留女眷,岂能由着你胡来?”
意思再明显不过,这种打仗的事岂能由着当今圣上胡来,妄想越过他去,没门!
“你!”公公怒得七窍生烟,“南门临安,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嚓”地一声,身后的司影和立在帐内的士兵都剑拔出鞘,剑尖还未完全拉出,只把银白色的光影投在了那太监的脸上。
“你敢对我动武。”那公公的指头戳向临安的脸上,气急败坏地颤动像是要把临安剥皮蚀骨,差点没气得让司影把他的指头剁碎了喂狗。“你知道杀了我有什么后果么?”他突然闷声一笑,露出一个丑陋到极点的表情。
“不过一个阉人。”身后的司影冷声道。
那公公立刻不管不顾了,上来就想给私营两个耳刮子。奇了怪了,宫中他可从没受过这样的闷气。哪个天潢贵胄不是给他送礼,说好话,巴不得把值钱的东西都塞给他,让他在圣上面前多多美言,怎么如今到了边塞,不仅有人对他动刀子,还辱骂他是个阉人,若是在京,早被拽下去沉海。
没有临安开口,司影也不敢擅自端下这阉人的脑袋给大军做下酒菜,只能躲闪着,那公公年龄也不小,一个没踩稳,竟然直直地撞在临安的背上。撞得临安手里的杯子滑出去,摔在地上,湿了一地。
临安向来不许人近身侍候,触碰更是决不允许,像这种情况着实吓得司影慌了神,顿时汗如雨注,愣愣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南门临安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朗声笑了笑,漫声道:“没规矩。”
那公公一个翻身站起来,也慌得六神无主,也干脆呆愣着不说一句话。
临安转过身站起来,把身上的外衣脱下来放在火炉里烧了,才幽幽地转回来,面色冷峻,像座千年冰山,“没听我说么?没规矩!”
瞬间,帐里跪满了一地的人,司影也连忙跪下来,那公公这才明白,敢情这句话并不是对他说的。的确,南门临安除了说句“由不得乱来”外就再没有任何表示了,只是一杯一杯温着酒,指尖托着酒杯恍若隔世的白衣公子。这倒显得是他没气量。
临安上前把置在他们的身边的刀剑一并收了,挥手就扔到了帐外,他朝着那公公长身一揖,温言道:“多有得罪,绝非临安本意,望公公海涵。”
“哪里将军言重了。”毕竟是官场上的人,别人给你条台阶哪有不顺着下的道理,“只是这奴才口无遮拦,咱家不割下他的舌头实在不解气。”那公公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司影,跺脚道。
“这奴才任意妄为,冒犯公公,杀了也不为过。”;临安看了眼司影的表情,倒不似方才慌得那般手足无措,听着这番话倒是毫无畏惧。这是把毫无保留的信任都交给他,杀罚由他。“只是临安身边少有武功高强,又伶牙俐齿的。如此便杀了,着实可惜,不如公公就赏他几个耳光出出气,权且算末将一份薄面。”
话音刚落,那太监挽起袖子有些得意地站在司影面前,一个大掌就掴在司影的脸上。这回司影就没敢再躲了,在临安面前,他向来不敢造次,就算让他自断口舌,他也会照办无误,心甘情愿。
大帐内鸦雀无声,只有手掌高举重落在脸上的声音。士兵们怒视着公公,似要射出火来,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元帅的手正藏在袖口里,十指攥紧,紧得发抖。
直到把司影两颊扇得青紫,不成样子,才心满意足地停了手。手上的戒指轻轻摩擦着司影的脸,如刀割般疼痛,瞬时痛得司影呼吸一噎,身下倒是稳稳跪着,分毫未动。
“咱家便是要你记着,咱家一个阉人,照样可以罚你辱你,听明白了吗?他手间一用力立刻有血丝渗出来,司影紧闭着唇,一言不发,只是看着那老太监。
不远处临安一个若有若无,冷冷的眼神飘过来,扫了司影一眼。司影马上俯身下去,声音从袖口里闷闷地传出来,“奴才谨记公公教诲。”
临安目光向来清冷,他坐回主位,伸手向那公公道:“酒凉夜深,今晚恐是拂了公公兴致,不如公公早日安寝,有话咱们明日谈。”
“也好,那老奴便先走了。”公公起身朝帐外走。
“送公公。”临安轻轻一点头,几个小兵追出去,给太监领路。
很快,屋内又只剩临安和司影两个人,临安找了件裘衣披在身上,微醺地靠在软垫上。永乐郡主的名号他不是没听过,乃是吴王的掌上明珠。吴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这天下三分之一的兵权都在他手上,再加上朝堂势力,钱力物力,逼宫谋反也不是毫无胜算的。也难怪皇上对那郡主会宠溺有加,加封建府,甚至由着她闹到边塞,也睁只眼闭只眼闭只眼地纵容她,默许她。若是真在此极北之地受了怠慢,伤了半根青丝,他南门临安即使立下汗马功劳,又有几条命够赔的。果然是甩了个大麻烦给他,难为一向清高的公公也只能巴巴地叫她声“主子”。
临安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微微蹙眉,“人都走了,还不起来,你的膝盖是铁做的,冻不坏?”
司影抬头,正好对上临安清凉的眸子:“主子没许,属下不敢。”
话音未落,帐内猛然漆黑一片。临安束发的簪子折断了蜡烛的灯芯,火炉被他一碗水给扑灭了。司影登时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觉身上一轻,转眼也靠在榻上,双腿被摆直“主子?”
“不准说话。”临安轻吟道,司影的膝盖顿时一片清凉,疼痛缓缓低下去,一双素手伏在他的脸上。临安的手向来很柔软,也没有过多的装饰,更是从不戴戒指,掌心的伤药顺着脸颊渗在司影的皮肤里。
“主子,主子。”司影连忙起身跪在榻上,“属下一个奴才,怎么敢让主子亲自为我上药。”
“什么奴才?”临安低声说。黑暗里,司影看不清临安的表情,但隐约觉得他是生气了。
“你我是兄弟,为自家兄弟上个药,有何不可?”临安轻声道,“今日之事,实属无奈,你怨我恨我,我自领着。”
“属下岂敢。”司影差点要磕头。
“只是你先忍过这几天,等京里那位贵人安顿好了,我自把那阉人的脑袋折下来,挂在腰上给你当球踢。”临安凑到司影耳边低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