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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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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日晚间,长安城内热闹喧腾的节日气氛依然不减。许多豪门望族,甚至连只是薄有资产的富户人家都因循旧例,在自家庭院中或是城外的小丘上燃放灯树。城内城外处处火树银花,灿烂夺目,将夜晚渲染得如同白昼。
萧翼携那张焦尾古琴骑在马上,略显疲惫地走在前往会昌寺的路上,目光心不在焉地扫过街巷上每一张被灯火映照着的笑脸。从除夕开始朝廷就放了七天的假期,可是他万没想到今日自己竟会如此忙碌。一大早才是晓漏灯尽时分,他就随着所有朝臣赶往太极宫参加早朝大典。从文武百僚拜表称庆开始,到礼部员外郎受诸道贺表,再到房仆射代百官拜读贺表,最后由阁门使宣读皇上诏书,行完这一套繁琐的新年贺仪已经时近晌午,他相信不仅是他自己,跪在身边的每一个同僚恐怕都象他一样全身僵硬、两膝酸麻。
回到府中还来不及歇息,登门拜贺的同僚就已经络绎而至。其实这宾客盈门的原因他不用问也知道得清清楚楚。自他越州一行为皇上求得了《兰亭序》法帖,仕途顺畅,深得皇上器重,一年多来一直是春风得意,在他人眼中颇有几分少年得志的意气风发。那些在宦场浸淫多年的朝臣,哪一个不是一颗玲珑心,两只富贵眼,自然在他身边聚集起不少或逢迎或敷衍之人。而且更难得的是,他至今尚未婚娶,琴棋书画在朝中又颇富盛名,况且人生得风流倜傥,尤其在那些有女儿待字闺中的官宦人家眼里,俨然就是十全十美的东床快婿之选。
他还没有应付完前来拜贺的朝臣,妹妹萧叶儿和妹夫李恪已经同来府上看望他了。见到分别了几个月的妹妹,他脸上终于露出发自肺腑的喜悦笑容。萧姓一族虽然自南朝起就是名门望族,可是他们这一支却日渐凋零,双亲早逝后,嫁作吴王妃的妹妹就是这世上他唯一的亲人。妹妹和李恪在他心目中本来一直是一对琴瑟和谐、相敬如宾的恩爱夫妻,可是不知怎么,这次再看到他们,他忽然有一丝疑惑和不安了。虽然萧叶儿还是那副温柔娴淑的大家闺秀模样,李恪也如以往一样和他相谈甚欢,他却突然感觉到他们夫妻之间流露出的那点温情似乎过于淡薄、过于彬彬有礼了。以前他本以为,夫妻之间也许就该是这样的,淡淡如水已经足够。可是,自从心底慢慢潜入了那个窈窕身影以后,他突然不那么确定了,甚至连自己以前的信念都怀疑起来。
更让他烦乱的是,萧叶儿出于对兄长的殷殷关切之情,才见面没多久就又说起了催促他娶妻生子这件大事。他知道,如果自己再这样漠不关心地拖延着,他的婚姻大事简直要变成妹妹的心病了。不止妹妹奇怪,其实那些别有用心拉拢他、结交他的僚属恐怕一样奇怪,为什么一个根基、家世、品貌、才德俱属一流的青年男子,到了二十五六的年纪却仍然不肯成亲呢?他知道外人都在议论些什么,无非是说他萧翼眼高于顶,一心等待作皇上的乘龙快婿。别人说些什么,他现在根本已经无动于衷,愿怎么说就怎么说好了。其实这原因再简单不过,说给别人都未必相信,不过是因为他一直没有发现能让自己心动的女孩而已。
那现在呢?他脑海中突然又跃出了无忧充满灵气的双眼和唇边忽隐忽现的笑靥,心就在刹那间变得烦躁、激动起来。他似乎已经遇到了让他心动的女孩,可是她却象水中月、镜中花一样遥远虚幻,让他根本无从把握。他知道把骗取法帖一事对她坦白之后,一定会在她纯净如玉的心中留下一抹阴影,可是面对着她如此澄澈的目光,就如他面对着自己心底的良知一样,把折磨人的愧疚倾诉出来后,虽然痛苦,却让他也多了种轻松。
也许就是被这些万千思绪萦绕着,等妹妹和李恪离去之后,他忽然觉得早已习惯的空荡荡的府邸是如此寂寞得可怕,使他一刻也无法多待下去。虽然这一天已经疲累至极,虽然辩机早就邀他元日来寺中对饮清谈而被他婉拒,他还是突然决定携上心爱的古琴直奔会昌寺而去。辩机一定不会介意他的反复无常,也一定能把他从让人窒息的孤寂中拯救出来。
他神思不属地驭马独行,根本也没留意街巷边一群群、一簇簇出来赏灯的游人和道边招揽看客的摊贩、百伎艺人。□□的白马突然发出一声长嘶,微微昂起头来,由一路小跑猛地定住四蹄不再前行。萧翼身体顿时向前一冲,急忙拽紧马缰,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他扬头一看,自己的马正停在街边一间酒肆近前,因为酒肆前正聚拢了一大群人,不知在吵嚷些什么,阻住了马儿的路,这畜牲才不由自主停了下来。萧翼带着几分好奇跳下马,一手牵着马缰,一手轻轻拨开挡在面前的人群,一点点向圈子中间挪过去。
挤进人群中间,他终于看到原来是一老一少祖孙俩人,不知因为什么和两个黑衣大汉起了争执,正在那里吵闹纠缠。这老人须发皆白、满脸皱纹,看上去总有六七十岁了;那少年却只有十来岁出头,瘦骨伶仃的身子套在一件破旧的冬衣里面,看装束很象是城郭一带贫苦的农户。那个为首的黑衣大汉却长得身材魁梧、膀大腰圆,脸上盖着浓密的络腮胡须,看模样是来自漠北的突厥人或是西域一带的胡人。另一个牵着匹驽马的黑衣人却形容猥琐,一直唯唯诺诺站在一边,只听着同伴与祖孙俩对吵,自己却并不开口。
萧翼正想听听他们究竟在吵些什么,就见那少年面红耳赤冲到牵着驽马的黑衣人身边,一边从他手里抢马缰,一边气愤地高喊:“这明明就是我家的马,快还给我。青天白日的,你们竟敢明目张胆偷抢人家东西,若再不还回来,我们现在就去见官,看你们还有什么歪理可说。”
“臭小子,你胆子还不小,竟然一路从金光门追到这儿。”那个长得颇似异族人的黑衣大汉一把将他推了个踉跄,双手叉腰瞪着眼问:“你说这马是你家的,它头上又没写字,我还说是我家的呢。”
“你说这马是你的,可知道它有几岁了吗?”那少年毫不畏怯,站稳之后忽然冷笑一声说,“你不知道吧,我可知道得清清楚楚。不信我们找个证人,当着大家的面扒开马嘴看看。”
那黑衣大汉顿时僵住了,又听到围观人群中传来嘁嘁喳喳的议论和低声哄笑,终于恼羞成怒,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说:“呸,就算是你家的又怎样,老子看中了,你敢不给。你听清楚了,并不是我要抢你的马,这可是要送到东宫孝敬太子的,你敢说半个不字?这天下都是皇上一家人的,太子想要你匹马又怎样。这是抬举你,你们可别不识好歹。”
萧翼听到此话心中一惊又是一愣,禁不住朝那两个黑衣人仔细打量几眼,忽然想起在衙中曾恍惚听人私下议论过,太子常常派收留的逃亡官奴出宫私抢百姓手中的牛马,牵回宫中当庭宰杀用大镬烹煮,和从人学突厥人大口饮酒、大块吃肉的豪迈作风。他本来对这些谣传还半信半疑,难道今天竟亲眼目睹了不成?想到这里,他的脸不知不觉绷得紧紧的,连嘴角也抿成了细细的一道缝。
这时就见那老人蹒跚着走过去说:“这位官爷,若真是太子要我们这匹驽马,小老儿本该恭恭敬敬双手奉送。可是还求您老行行好,可怜可怜我们。我祖孙二人本已家徒四壁、景况堪怜,这畜牲也是唯一还算值钱的东西,平日还要替我们驮着木炭到城中卖。若是被您牵走,我们就再也买不起运炭火的畜牲了。还求官爷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爷爷,别和他罗嗦。什么太子要这匹老马,您信他呢,不过是用来诓我们的。”小孙子几步抢到老人身前,倔强的小脸涨得通红,气呼呼地瞪着那大汉。
萧翼见那黑衣人扬起大手就要对那少年脸上挥过去,终于忍不住大喝一声“住手”,几步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望着黑衣大汉朗声说道:“这位仁兄,朗朗乾坤,大庭广众之下,你怎么竟敢明抢豪夺,难道是以为这世上当真就没有王法了吗?”
那大汉被他突然喝住,眯着眼对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见他虽衣着朴素却气派不凡,也搞不清是什么来头,手不知不觉缩了回来。可是转念一想,这站出来打抱不平之人只是单身一个又如此文弱,况且自己身后还有东宫作倚仗,实在不必畏怯于他,便嘿嘿一笑说:“你没长耳朵吗?我刚才已经说过,这马若是我自己要也就罢了,现在是太子想要,你也敢阻拦吗?”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真是太子想要这匹马,也应从主人手中买来,怎能公然抢劫呢。当今皇上为少有的圣明天子,心系天下苍生,我不信就真能容许太子如此霸道、胡作非为。何况我更不信太子当真说过一定要这匹驽马的话。纵然你是东宫府属不假,说不定只是狐假虎威,打着太子的旗号为所欲为,在众人面前让太子替你担这个恶名,险他于不义,还把他蒙在鼓中呢。”萧翼并不为他威吓的气势所动,一脸凛然地驳斥道。
“这臭书生,我懒得和你啰嗦。你要是讨打就痛痛快快说出来,我这手正痒得难受呢。”那大汉搓搓手,猛地抡起右臂对他直挥过来。
萧翼连忙后退躲闪,却没料到自己放在马背上那张古琴居然自动飞到眼前,挡住了砸到面前的手臂。琴弦嘣的一声响过,那大汉也急忙抽回手臂,疼得叫了一声,捧着手腕用力甩动起来。萧翼惊奇地转头一看,没想到站在身边的竟然是一身男子装扮的无忧姑娘。
无忧也不看那黑衣大汉,只望着萧翼嘻嘻一笑说:“不好意思,刚才情急之下顾不上多想,唐突了你这张古琴。不会被那恶汉砸坏吧。”
萧翼心中突然生出一股不可名状的惊喜,笑着摇摇头说:“不要紧,萧某还要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这时那黑衣大汉已经回过神来,呼地从同伴身上抢过一根短棒,指着无忧恼怒地喝骂道:“这又是哪里跑来的野小子,是不是要一起来讨打!”
“呸!你们如此横行霸道,当真以为没人敢管吗?”无忧知道萧翼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根本不是那大汉的对手,因此跨上前来挡在他身前,面无惧色瞪视着那大汉。
黑衣大汉正要举棒挥舞着向他们再次追打过来,人群外突然传来一声暴喝:“纥干承基,你又在胡闹什么!对着萧大人也敢如此放肆吗?”
那大汉怔了怔,手中的木棒不由自主垂了下去。萧翼和无忧也把好奇的目光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个威风凛凛的老者正带着三四个人站在酒肆门口的高阶上,正是颇受当今圣上信任的宫中侍卫将官——右屯卫中郎将李安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便笃笃笃排开众人挤进圈中,先走到萧翼面前道声得罪,然后一直走到那大汉身前压低声音骂道:“纥干承基,太子交待你的事呢?怎么让你办点小事也要惹出这么大的漏子。我说怎么左等你也不来,右等你也不来,若不是听到酒肆中的客人议论纷纷,就还要由着你在这儿出乖露丑呢。”
“李将军,不是啊——”那大汉似乎对李安俨十分敬畏,委屈地分辩一声,急忙凑到他身边耳语起来。
无忧的眼睛从李安俨移到他身后几人身上,不提防一下子看到了姐夫贺兰楚石,不禁惊讶地低喊一声。贺兰楚石显然也认出了她,不觉上前走上几步,同样讶异地喊道:“二妹,怎么是你!”
无忧嫌恶地转头过去不再看他,却低声对萧翼说道:“他们果然是太子东宫里的人,我姐夫贺兰楚石是东宫太子千牛。”
萧翼本来正在纳闷李安俨何以会同东宫属下搅在一起,现在听无忧说起与贺兰楚石的关系,终于证实了自己以前的猜测,她确实是侯君集的女儿无疑,不觉满怀心事地望望她,可是还来不及说些什么,贺兰楚石已经不顾无忧的冷淡,笑眯眯地走过来说:“萧大人,误会了、误会了,说起来大家都是自己人。刚才纥干承基冒犯了大人,下官替他在这里赔罪了。”
李安俨此时已听完纥干承基的讲述,虽暗中恼恨萧翼多管闲事,可是更恨纥干承基蠢笨,当众把太子的荒悖行径宣扬出来。当下他急于平息这场事端,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丢给那祖孙俩人说:“好了好了,这匹驽马我们要了。当然不会白要你的,你看看这银子,足够你买好几匹上好的骏马了。拿了银子快走吧,别和我们在这儿纠缠不休了。”
那老人似乎惊喜万分,收了银子连连称谢,拉着孙子挤出人群走了。围观众人见再没什么热闹可看,慢慢也散去了。
李安俨返身走回萧翼面前,指指低头站在身后的纥干承基说:“萧大人,此人不过是东宫里一个卑贱奴仆,鲁莽无礼,不懂规矩。刚才的事还望萧大人见谅。”
“李将军不必客气,萧某也不是故意要为难东宫府属。李将军既代他赔偿了人家银两,在下自然不会再管这闲事。萧某还与人在会昌寺有约,刚才搅扰了李将军的酒兴,就此告辞了。”萧翼见他说得客客气气,便朝他拱手一礼,拉着无忧转身要走。
站在他们身旁的贺兰楚石诧异地望着俩人,急忙脱口问道:“二妹要到哪里去?怎么爹娘没让人陪你出来。”
“我本来是陪娘到会昌寺去的,马车走到这里,恰巧看到有恶狗挡路,所以就让娘坐车先走,自己留下来看看热闹。”无忧嘲弄地望着姐夫笑笑,也不管萧翼看她的疑惑目光,跟着他向会昌寺的方向走了起来。
他们向前走出一大段路,萧翼回头看看,见李安俨等人早已返回酒肆之中,这才停下脚步问她:“无忧姑娘,你真的也要到会昌寺去吗,还是刚才故意在他们面前寻的托辞?”
“我刚才那根本不是托辞,本来就是要陪我娘到会昌寺去做法事的。因为听到车外吵嚷,我好奇之下才出来看看,没想到竟看到你和那大汉纠缠。我实在放心不下,就让马车先行,自己留下看看。”无忧笑着向他解释道,“没想到萧公子还是个古道热肠之人,无忧真是失敬了。”
“姑娘不是也一样嘛。今日纵然遇到危险的不是我,只是个与姑娘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我相信无忧姑娘一定还是会仗义执言、出手相助的。”萧翼虽如此说来,可是想到她必定是因不放心自己才单独留下的,感激之中更多了几分紧张慌乱,连目光也不敢再坦然与她相对。
无忧却不知道他这些复杂心思,依然胸无城府地笑着问:“你到会昌寺可是要去找辩机?”
萧翼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姑娘恕我冒昧,你可是侯君集侯大人的掌珠?”
“是呀。”听他提起父亲的名字,无忧到有些不自然了,怀疑地看看他问,“你怎么知道?”
“我身在吏部,自然对朝中官员盘根错节的关系了解得清清楚楚。看姑娘的举止谈吐,我本来就猜测姑娘与侯大人可能有些渊源,今天看到贺兰楚石与姑娘的关系,才知自己所猜不假。”
无忧虽心中释然,可是毕竟不知道他这时提起父亲有何用意,因此便沉思着不再说话了。再走几步,忽然听萧翼又说道:“会昌寺已到,我今日携琴至此,本打算见到辩机时,用琴曲权当新年贺仪。不知姑娘可有兴趣一同至禅房听曲,也让在下答谢姑娘今日救助之情。”
无忧抬头看看他,不知怎么,面前这张俊秀的面庞上,竟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和兴奋。她略想想便点点头,随他走进寺门,直奔后院辩机的禅房而去。辩机因为寺中法事,此时并不在禅房中。小沙弥知他二人都是寺中常客,索性独自留他们在禅房中等候。
萧翼把古琴在几案上放好,见站在身边的无忧一直不安地望着窗外,急忙恳切地说道:“无忧姑娘,我知道你急着到前殿去寻母亲,在下不敢耽搁。不过现在琴已置好,你可愿听我先抚一曲?”
无忧奇怪地看看他,那张本就苍白的脸上,现在紧张中夹杂着几许急迫和期待,反而透出了淡淡的红晕。她疑惑地点点头在蒲团上坐下,就见他深吸一口气,轻舒手指缓缓拨动弦索弹起来。
无忧专注地望着他,流畅的弦音随着他手指的动作轻轻流泻出来,婉转地在禅房中回旋着。可是慢慢地,她开始有些困窘,有些坐立不安起来。她虽不精于此道,可是以前家中毕竟请琴师专门传授过技艺,对那些古琴曲也支支耳熟能详。他刚刚开始弹奏,她就已经听出,这支琴曲正是相传由司马相如对卓文君弹奏过的《凤求凰》。他为什么要给她弹这支古曲?她的心古怪地狂跳起来,脸上也不由得一阵阵发烫,可是再仔细看看他,他却一直专心致志地低头望着面前的古琴,似乎完全沉溺于乐曲之中,已经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无忧如坐针毡地挨到一曲终了,看到萧翼抬头期待地望着她,脸上的潮红似乎比刚才还深了几分。她用力握紧双手嗫嚅了一下说:“萧公子果然技艺非凡,无忧虽不通音律,也能听出曲中的妙处。不过给我这样一窍不通的人弹奏,毕竟还是如对牛弹琴,可惜了。等一会儿辩机回来,也只有他这样的知音才能不负公子的仙音雅乐。”
萧翼的脸色瞬间变得青白了,甚至再也看不到丝毫血色,连那总是带着一丝忧郁的目光,也深得如一潭碧水般无法捉摸。无忧没想到他竟微微笑了起来,边笑边轻声说:“哦,我本以为姑娘精通音律,不想却错了。不过能以一曲愉姑娘雅兴,总不能说是辜负了这琴音。”
无忧望着他这副样子,不知怎么心中忽然有些没来由的难过,只得咬咬牙硬起心肠说:“萧公子,我要到前殿去寻娘亲,告辞了。”说完她便猛地转过身来不再看他,逃也似地冲出了辩机的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