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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   暮春时节,坐落在终南山麓的翠华山,景色分外清幽、宜人。人间四月几乎芳菲已尽,而山中却因地势起伏、气候稍寒,百花绽放的脚步也变得迟缓起来,反而在夏之将至时才展现出绚烂、妖娆的身姿。粉嫩的桃花、雪白的梨花、淡紫色弥漫着幽香的丁香,还有那一丛丛、一簇簇掩映在鲜嫩绿意之中的野花,把幽静的山林也装点得活泼、热烈起来,给那些突兀尖峭的巨岩平添了几分柔媚。叮叮咚咚的清澈泉水顺着乱石山涧飞泻而下,溅起团团晶莹的水花。泥土的清新、花的芬芳、阳光和煦的味道全部混合在一起,让久居闹市的人顿时感觉到扑面而来的舒爽。
      无忧把自己的坐骑和丫环小蝶都留在山脚下的太乙宫,一个人小心翼翼沿着山路向上攀登。渐进密林深处,小路上变得愈发幽静起来,除了偶尔遇到的个把樵夫,就再也看不到一个人影。那些擦肩而过的樵夫,看到无忧一身利落胡装,肩搭弓箭,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长安城中大户人家的公子,趁着几日阴雨后的好天气,跑到这山中游猎来了。
      无忧爬过十八盘,眼看离峰顶的湫池已经不远,可是寂静的山路上除了她自己的脚步声,就只有啾啾的悦耳鸟鸣,根本看不到心中日日萦绕的那个熟悉身影,本来激动、急切的心情不禁变得惴惴不安起来。她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低头看看一直被自己紧紧攥在手心里,现在已经被汗水浸得有些软塌塌的蓝色碎金洒花笺。小小一张洒花笺上,只写着寥寥几个虬劲又不乏飘逸的大字:四月十五日,翠华山湫池。
      无忧疑惑地对着这几个字研究了一刻,又抬头看看空荡荡的山路,一时有些踌躇不决起来。这没头没尾的一行字,真是他写给她的信吗?她绞尽脑汁才骗过爹娘,依约赶来翠华山,真的没有会错意吗?这封信是如此离奇地被送到自己手中,在当时那情形下,她也根本没机会问个清楚明白,一切只能凭自己的猜测了。
      前日晌午她正在花园中练剑,一套太极剑法还未走完,就被冲进花园的丫环小蝶打断。小蝶根本不容她分说,拉着她就向前院跑,一边跑才一边神神秘秘地对她说:“小姐,府里来了贵客,夫人让我找你来,一起去见客人呢。”
      “什么客人还要我去见?”无忧擦擦额上的汗,有些奇怪地问。
      “是高阳公主。”小蝶兴奋地望着她说,“听说,她还指名要见小姐呢。”
      无忧听闻此言,心中更加啧啧称奇。说起这位公主,她的美丽骄矜、恣意妄为在京城里都赫赫有名,不过因为有皇上的宠爱,即便是那些对她的大胆忘俗之行看不惯的人,也不敢随便说三道四。她在禁苑巧遇李恪那次游猎,这个刁蛮公主也在场。她当时虽出于好奇,留神把公主仔仔细细打量一番,不过却知道公主根本就未曾留意过她这个身份并不算高贵的女孩。何况高阳公主一向与侯家并无往来,也不可能与她们有什么纠葛,怎么今日竟会突然纡尊降贵,大驾光临侯府呢?
      无忧带着心中百般疑惑走进前院内堂,只见母亲正陪着高阳公主在堂中叙话。坐在上首的公主此时看来似乎与她记忆中那个高傲、美丽的女子迥然不同,衣着清素而不奢华,妆容淡雅而不浓烈,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丝毫没有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矜持。无忧走上前来见了礼,就见公主也微微颔首回了一礼,饶有兴味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无忧正被她看得有些不知所措,侯夫人却对她皱皱眉头先笑了起来:“这孩子,让你来见贵客,怎么也不先去换套衣衫,居然就穿着这一身短打出来了?也不怕唐突了贵客,惹人笑话。”她对女儿说过之后,转而笑着对公主说,“小女无知,不懂礼数,还让公主见笑了。”
      “没关系。”高阳不仅没有生气,脸上的笑容反而更深了,“我记得去年应太子妃之约去禁苑游猎,妹妹似乎就是这样一身利落的男儿装扮,不仅没有掩去自身的俊俏,反而更多了几分英气,看了实在令人羡慕呢。”
      无忧见她夸赞自己,忍不住回报她一个友好的笑容,然后才对侯夫人振振有词地说道:“娘,女儿刚才正在花园练功,听说有贵客光临,所以才急急忙忙赶来。若是先回去更衣,反而要害公主久候,不是一样失了礼数吗?”
      侯夫人无可奈何地望着女儿摇摇头,刚想对公主说些歉意的话,高阳却抢先笑着说道:“侯夫人,我就是喜欢令嫒这种毫无矫揉造作,爽快如男儿一般的心性。”她边说边站起来走到无忧面前,亲热地拉起她一只手,一直把她拉到自己身旁的椅中坐下,然后便继续说道,“我也是前些天听说,侯将军这次征讨高昌,妹妹居然女扮男装随父出征。我对妹妹这份胆识实在佩服,所以今日才冒昧造访,存心与妹妹结识。”
      侯夫人听完公主这番话,脸上的笑容虽然没变,可是却比刚才多了些许紧张不安,清了清嗓子才有些尴尬地说道:“公主快别赞她了。论理说,小女这种大胆妄为的举动,真应该被好好教训一顿才是。怪也怪我们平时管教无方,才纵容得她如此任性胡闹。”
      “侯夫人不必多虑。”高阳显然也明白她的心思,急忙微笑着解释,“我今日既然特意为此到府上拜访,刚才一番话自然全是出自真心,绝无半点虚妄。规矩,规矩不也都是人定的嘛。既能由人立,为何不能由人破呢?我知道侯夫人一定是担心这件事传扬出去会给侯家惹来麻烦。这个还请侯夫人放心,高阳既然真心要和妹妹结交,当然不会把这件事到处宣扬。”
      无忧心不在焉地低垂着头坐在那里,母亲和公主的交谈根本一个字都没有听到。刚才公主和她拉手时塞到她手中的那团硬硬的东西,还被她牢牢地攥在手心里。也许是她握得太紧了,手心里已经渗出了汗水,变得潮湿起来。她凭感觉猜到这是折叠成一小团的纸片,可究竟是什么呢?公主此时把它塞到她手里又是什么意思?她极力克制着想悄悄低头察看的冲动,不动声色坐在那里,生怕被坐在对面的母亲看出端倪。
      趁着耳边对话声暂消,她疑惑地抬头望望坐在身边的公主,就见她脸上带着又调皮又得意的笑容,也正目不转睛望着自己。无忧忽然涌起一阵莫名其妙的心虚,脸就有些不知不觉地涨红了。幸好公主也并没有逗留太久,又和侯夫人闲聊几句不着边际的话,然后就起身告辞了。
      无忧顾不上和母亲一同揣度公主突然造访的真实用意,急急忙忙回到后院园中自己的屋子里,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打开手中那张被汗水浸得有些软软的纸,看到洒花笺上全然陌生的字迹,顿时瞪圆了双眼愣怔起来。“四月十五日,翠华山湫池。”她喃喃地念着信笺上这行短短的字迹,反复琢磨起来。这是公主的邀约吗?她为何刚才不爽爽快快地说出来,反而用如此神神秘秘的曲折手段呢?抑或这是她替别人带给自己的?想到这里,她的心顿时紧张得怦怦剧烈跳动起来。如果这真是公主替别人传递的消息,除了李恪,她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多的可能。
      可是现在她在山中走了这么久,看着身边静悄悄的山林,忍不住开始怀疑起来。她低头想了想,终于反手拿下背上的弯弓,一手擎着弓,一手扶在箭壶上,继续飞快地往湫池的方向走起来。
      透过林木空隙,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湫池和池边一片开阔的空地终于隐约可见。无忧蹑手蹑脚走到林子边缘,看到池边静静伫立的那个颐长的身影,终于轻轻呼出一口气,胸中的不安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股热流却突地涌了上来。
      她本想立刻从林中跑出去与李恪相见,可是才一抬脚脑海中就猛地闪过一个调皮的主意,脚步便不由得停顿下来。她侧身躲在一棵粗大的老树后面,抽出一支羽箭搭在弓上,拉开弓对着李恪瞄准起来。她半眯着眼睛紧紧盯着他头上高高耸起的皂色顺风幞头,用力咬咬嘴唇,嗖地一箭射了出去。
      李恪本来正站在湫池边,急切不安地等待无忧到来,背后一片静谧中突然带起了隐隐的风声。他知道自己遭遇突袭,可是仓促之中已经来不及回头看看袭来的是何物,急忙双手兜头倒地一滚,躲开了直扑向自己的风声。他一骨碌爬起身来,定睛一看,一支带着红缨络的羽箭就插在自己前方不远的沙地之中,箭尾还在轻轻晃动。他心中顿时又惊又喜,倏地回头朝林中望去,就见自己日日魂牵梦萦的那个璀璨笑靥从树后露了出来。
      无忧放下手中弯弓,微笑着朝他走过去,啧啧赞叹道:“殿下遭遇猝变还能转危为安,真是身手不凡。”
      李恪顿时悟出她是在考较自己,不觉又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转身拾起那支羽箭递给她说:“无忧,你也太顽皮了。若是我仓促之中躲闪不及,被你射伤,该当如何?”
      无忧对他的故意责问不以为意,又是得意地一笑说:“我知道殿下有这个本事,一定能躲开这一箭。再说,无忧瞄准的是殿下头上的幞头,凭无忧的箭术,自信还伤不到殿下。”
      “你呀!饶是捉弄了人,居然还振振有词。”李恪故意朝她瞪起眼睛,板着脸装出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气呼呼地沉声说,“你先别得意,看我怎么教训你。”说完他忽然一手扯过她手中的弯弓,伸开双臂将她紧紧抱入怀中。
      无忧刚咧开嘴发出一声惊呼,双唇便已经被他用力攫住了,那才冲出喉咙的呼声也顿时变成了含混不清的呻吟。她的身体紧贴着他胸膛,几乎能感觉到他的体温和胸膛的剧烈起伏。她的头在他的压迫下,已经用力向后仰了过去。虽然他的手臂正牢牢圈在她腰间,可她还是情不自禁也伸出手环抱住他,仿佛自己会被他压迫得向后仰面跌倒下去。
      他的亲吻开始时带着一种霸道强横的味道,在她唇上用力辗转着,不给她丝毫喘息的余地。无忧第一次与一个年轻男子如此亲近,尽管他恰恰就是她心中倾慕的那一个,可是嗅着扑面而来的那股陌生的男子气息,被他带来的热力炙烤着,她还是紧张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正当她以为自己就要窒息的时候,他的压迫却突然放松下来,干燥、灼热的双唇在她被吮吸得有点发疼的唇上,轻轻地温柔地揉擦起来。她的紧张无措终于被他突如其来的温柔熨贴得平平的,代之而起的则是漫无边际从胸中升腾起来的甜蜜和喜悦。她濡湿柔滑的双唇虽然还止不住在颤抖着,可是身体却更紧地偎进他怀中,不知不觉开始迎合他的亲吻。
      等李恪终于喘息着抬起头放开她,她把头深深埋进他怀中,羞得根本不敢抬眼看他。等了好一会儿,李恪终于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压下胸中泛溢着的激情,俯下头凑在她耳边,贴着她发烫的面颊轻声问:“无忧,你怎么猜到送信的人是我?”
      无忧好半天没吭声,头依然埋在他怀中,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发出一阵轻笑,戏谑地说:“殿下好大的面子,居然能劳动高阳公主亲自为你送信。”
      李恪听了她的话也忍不住微笑起来,情不自禁说道:“若不是见你一面实在太难,而我可能很快又要离开长安,我也不敢出此下策,邀你私下出来相见。高阳和我自幼在宫中就比其他兄弟姐妹亲厚,只有让她给你送信,我才不必有丝毫担心。”
      听到这里,无忧的头猛地抬了起来,脸上羞涩的红晕还没褪尽,却浮起了一丝不安的苍白,不觉喑哑着声音追问道:“怎么?殿下要离开京城?”
      “是呀。”李恪恋恋不舍地望着面前这对清澈如水的眼眸,犹豫片刻才缓缓说道:“几年前父皇就已封我为安州都督,不过是因为我在任上犯了一些小错,所以才把我召回京城思过。现在我在高昌立了战功,父皇可能很快便要给我官复原职,让我重回安州赴任了。”
      无忧听完他这番解释,不知不觉轻轻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慢慢踱到湫池边,呆呆地望着面前泛着波光的一池碧水出神,手指却下意识撕扯起手中的那张碎金洒花笺来。淡蓝色的纸屑纷纷掉落在水中,随着微微起伏的波纹荡漾着,一波波向池中心漂过去。李恪也慢慢走到她身边,看到她这副愁绪满怀的失落样子,忍不住紧紧揽住她肩膀,轻轻叹了口气。
      “原来殿下很快又要离开长安了。”无忧依旧凝视着面前一池清泓,轻轻地如耳语般吐出一句,然后忽然转头看看他,喃喃地问:“安州为古楚地,那里离长安很远吗?”
      “几百里之遥按说也并不算太远——不过因为和京城之间有重重大山阻隔,路途险峻难行,即使快马加鞭,也要十数天才能到达。”李恪也同样低声答道,也许是受了她的感染,他的脸色也变得分外苍白起来。
      “那殿下今日是来和无忧作别的吗?今日一别,殿下和无忧纵使不是从此天各一方,恐怕要相见也是遥遥无期了吧。刚才殿下的亲热之举难道也是告别的仪式之一吗?”她望着那对令人心动不已的熠熠眼眸,幽幽地叹息着说道。
      李恪望着她泫然欲涕的双眼,看到她脸上说不清是悲伤还是幽怨的样子,心中顿时如梗了一块大石一样,连呼吸也无法顺畅了。他再次把她拥入怀中,用力扶着她双肩,有些焦急地低喊起来:“无忧,你何必要说这些怄气的话。我怎能忍心从此就与你天各一方呢——”他的话尚未说完却突然嘎然而止,惊愕地瞪大双眼望着前方茂密的林木,随着一声惊呼,顿时拉着无忧扑倒在地,而一支夹带着劲风的箭则险险地擦着两人身边飞过,当的一声击中池边一块巨石,然后又被反弹到池水中。
      李恪拉着无忧从沙地上站起来,就见林中箭矢飞来的地方奔出两个高大的蒙面黑衣人,一人手中举着一把长剑,对他们挥舞着冲杀过来。李恪此时已顾不上多想些什么,急忙拔出腰间的长剑迎战。他们突遭两人围攻,李恪既要应战还要分神保护无忧,一下子显得有些捉襟见肘。无忧见此情形,早已忘记了他们即将面临的分别,忘记了遥不可及的安州,更无暇再自艾自怜,急忙丢下已经无法施展的弓箭,从怀中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剑加入战团。
      此时她根本也来不及想想,仅凭自己学得的那点用来强身健体的稀松功夫,是否真能助李恪一臂之力。可是李恪见她冲入圈中,心中顿时暗暗叫苦。与这两个蒙面人略一交手他便察觉两人武功均是不弱,若只有他一人尚且能勉强应付,现在多了无忧,他反而多了一份牵挂,多了一份拖累,更加缚手缚脚、施展不开。混战中他忽然瞥见一个蒙面人扬起长剑对着无忧肩头重重砸了下去,大惊之下急忙挥剑逼退了进攻自己的另一个蒙面人,然后转身探出长剑隔开了就要砸到她身上的剑锋。就在此瞬间,另一个蒙面人的长剑却向他的手臂直飞过来。李恪此时已根本无法回剑挡隔,本想拼着硬接他这一剑,无忧却突然惊叫一声,返身扑了过来,用身体挡在他身前,锐利的剑锋一下在她肩背上划开一道血口。
      李恪看到她身上那件淡紫色的袍服顿时被血染红了,又听到她一声痛苦的呻吟,心立刻揪作一团,又疼又怒,手中长剑连刺几下,将两个蒙面人暂时逼退。他一手执着长剑,一手扶起无忧,怒气冲冲瞪着两个蒙面人,急促喘息着叱问道:“你们两个大胆狂徒究竟受何人指使,竟敢来行刺本王?”
      那两人此时似乎不想再战,刷地将长剑收回鞘中。其中一人嘿嘿冷笑两声说道:“吴王的功夫果然名不虚传,竟没让我兄弟讨得多大便宜。殿下,今日之事只是给你个小小警告。京城非你久留之地,若想太太平平过日子,就赶快回你的安州吧。”
      “哼,想用这个把我吓走,有这么容易吗?”李恪拧紧眉头,冷笑着答了一句。
      “殿下若还执迷不悟,日后就休怪我兄弟手中的剑不认人了。”那个人充满威胁地抛下这句话,然后就和同伴猛地拔足向林中飞奔而去。
      “站住!往哪里走!”李恪见他们要逃,情急之下大喊一声就要追上去。
      “殿下,别追了,太危险。”靠在他身上的无忧被他向前一带,险些跌倒在地上,急忙扯住他的袍袖阻止道。
      李恪看看无忧苍白的脸色,痛苦的神情,被怒火充塞的头脑顿时清醒起来,急忙小心翼翼扶着无忧在地上坐好。可是再抬头望望那两个已经渐渐远去的黑衣人,心中终是不甘,忽然一眼瞥到无忧扔在地上的弓箭,顿时急切地抄在手中,拉满弓,一支箭矢对着其中一人直飞过去。羽箭射中那人的大腿,他脚步踉跄了几下,但还是没有停留,一瘸一拐随着同伴跑远了。
      李恪不再关注那两个黑衣人,放下弓箭俯身到无忧身边,仔细察看她肩背上的伤口。一看之下,他的浓眉拧得更紧,脸色也更沉郁了。他撩起袍服下摆,解下系在腰间的汗巾,把她的伤口紧紧扎起来,然后又抬起袍袖给她轻轻擦去脸上汗水,这才小心翼翼扶起她说:“无忧,你再忍耐一刻,我这就送你下山。”
      无忧咬牙忍着疼点点头,身体斜靠在他身上,被他搀扶着一步步慢慢向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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