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笼寒水》离魂祭

8、论拥抱的作用

　　我跟林漓的第一次见面就这么很不愉快的结束了，也很有默契的跟林黎谁都没有谈及那句宋清奈背后隐藏了多少信息。
　　我想如果现在有人仔细注意一下我的状态，一定感受到浓烈的扑面而来的未老先衰的气息，这让我觉得浑身浸透在刺骨的悲凉里。当我这样向尤妮表述我的感觉时，尤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严肃而认真的说：“我只闻到了你外漏的大姨妈味儿，浸透了的不是你，而是那坨卫生棉。”
　　我微不可查的抽了抽嘴角，顿时觉得诚实是世界上最恶毒的品质，在去换掉浸透了的悲凉之前，我没有忘记用力爱抚一下尤妮的卷发。
　　对的，大姨妈在我十三岁这年跟林漓同时到访，那天我跟林漓剑拔弩张的对峙最终被这个史上最令女人发指的凶兽终结。林漓拿出手机心满意足的拍完照片扬长而去，留下我在客厅里面对着林黎脸颊与裤子齐红，然后看到有生以来林黎的第一次尴尬：“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这么快，所以还没准备。”然后我们俩就被谁去买卫生棉这个艰巨的命题困扰，并隔着厕所的门进行了空前激烈的辩论。
　　“然后呢？谁去买了？”尤妮一脸认真的问我。
　　“肯定不是我，”我十分迅速的作答，然后在尤妮怀疑的目光下败下阵来“当然，也不是林黎，林漓给我的。”
　　我看着尤妮犹如死机一般呆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刚刚那句话确实不太容易理解，于是补充道：“我说的是林漓的妹妹。”
　　尤妮微微翻着白眼问道：“那么你说的跟你进行了激烈的辩论的是谁。”
　　“林黎。”
　　“哪个林LI？”
　　我想这么下去肯定是不行的，跟尤妮分享林黎的八卦换取我在班里的特殊权益一直是我最乐意做的事情，如今林漓的出现很容易导致这项以前十分简单的叙述变得像火星文一样让人难以理解。如果每次听八卦都要拿出解析摩斯码的精力，我想尤妮一定会很快失去兴趣。八卦是林黎的又怎样，她才不会浪费时间在超出了她理解范畴的东西上。于是我迅速做出了应变：“你老公。”
　　尤妮对这个回答分外满意，于是当天晚上宗军因为上课打了一个呵欠不得不留下来打扫整层楼的卫生。
　　而由于林漓最近持续的存在于我和林黎的生活里，尤妮对倾听林黎八卦的热情空前高涨，在涉及到林黎的事件里，我通常都要按照她的要求反复重复好几次以满足她的意淫，否则我会不停的听到她问：“你刚刚说我老公怎么了？”
　　大概是这几天的八卦听得尤妮春心大悦，一觉睡到夕阳西下的我刚睁眼，就看到宗军一副“我们谈谈”的表情。我觉得我可以理解，毕竟他已经连续打扫了一个月的卫生了，负责这层的保洁阿姨在深怕失业的恐慌中给他送了四次水果，苦苦哀求他千万不要抢自己的饭碗，并对宗军受罚的借口表示了无比的愤怒：“小伙子，你这样就不对了，阿姨一个没有学历的中年妇女找口饭吃不容易，你想要多少钱你就直说吧。”
　　我一边听一边对宗军字字血泪的控诉表示由衷的同情，最后在他给个说法的注视下拍拍他的肩膀说：“阿姨真的不容易，你放过她吧，想要多少钱，我替她给。”
　　宗军沉默了很久，终于用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严肃表情对我说：“秦月沙，你对我哪来这么大的敌意？”
　　我想起林漓的回答，也十分严肃的回答他：“那就不知道了，大概气场不和吧。”
　　“秦月沙，我知道你有背景，这个学校里就没有几个没背景的，你就是捅破了天也有本事请来女娲帮你补上，但我不行。所以不管你怎么刁难我我都忍着，可是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些。你知不知道我考进这所学校费了多大的努力，现在你铁了心要把我赶出去，到底为了什么？”
　　宗军微微发红的眼眶让我有些无措，刁难宗军的初衷也不过是为了出一口始终被他压一头的恶气，后来渐渐就变成了一种习惯，甚至是在宗军见招拆招的反击下变成了一种乐趣，却从来没想过会造成这样的后果。我一边标榜自己是依仗着实力考进来的，一边肆无忌惮的依仗着特权胡作非为，无非就是因为即便我离开了这个学校，对我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但是我忽略了，我眼里可有可无的学校，在有的人眼里重要到足以使他忍受无端受到的百般苛责。
　　我看着小白兔一样的宗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宗军等了半晌没有等到我的回答，闷声说了句算了抓起书包准备回家，我忙喊住了他，硬着头皮说：“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想，我从来也没想让你离开这个学校，我...哎呀总之就是我没想伤害你，要是你觉得我过分了，我...我愿意道歉。”
　　于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就变成了宗军，我在他还愣着的时候红着一张脸飞奔出教室，天地良心林黎知道，让我道歉比让国足走出亚洲都难，我脸皮的厚度足以让马里亚纳海沟汗颜。所以，惭愧的很，刚刚那声道歉还是不才小女子生平第一次。
　　我以让我自己都惊讶的速度快要跑出校门的时候，宗军追了上来并抓住我的胳膊迫使我停下，我一度以为是一句道歉难以平息他的愤怒，想要揍我。谁料在我想要大吼非礼的时候他一把把我抱在了怀里，货真价实的非礼了我。宗军在我耳边轻轻说了声在我看来信息量巨大的谢谢，就放开了我走出学校，留我一人在风中凌乱。
　　我承认我死机了，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一句谢谢非得抱着说。直到钻进林黎的车里我仍旧在苦苦思索这个问题，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抱着不但能够保证我能清楚的听到那声堪比蝴蝶展翅的谢谢，还可以有效避免我看到他脸红，并且显得郑重。一举三得。
　　我对自己这个结论深以为然，不由暗暗佩服宗军，好心计。只是我并不知道，那个拥抱落入别人的眼里却并没有这么复杂的深层含义，尤其是，正在校门外等我的林黎。
　　这传达给他的唯一含义是，我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