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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意外】 ...


  •   打、下、手。

      慕云九听见最后这三个字久久不语,许久才挑了半边眉,面部表情极其微妙。

      一旁涉息的表情略略浮起一层尴尬。

      的确,他慕云九再不济也是个将,是为这王朝筑功立业,浴血建尊的人,昔往都是人对他侍奉有加辅佐不辞,素来都只有别人给他打下手的份,哪有他跟在别人屁股后面的规矩。

      何况还是给一个女人打下手。

      这就有点尴尬了。

      涉息似乎也觉得非常对不住他,语气僵硬地解释:“慕将军,主要是,此乃江湖分内事,你身在朝廷,若光明正大的搅进来,只怕徒添麻烦......”

      但你又背负着朝廷下达的旨意,还必须插手这件事,于是只能是暗中帮衬着,才算得是双全之法。

      我这样讲,你能明白么,慕将军。

      涉息心中轻叹。

      且不知慕云九心下是明不明朗,但见那手指指尖轻巧了两下茶盏之后,终于是薄唇轻启,道出了一句:“好。”

      此刻透过这万丈石幕外,吴越村郊,翠枫艳嶂,红绡伴着六朝水,伊女楚郎醉花雕,前行数百里,落花飞絮堆烟起,池边绿映水红裙。

      天下还是那般祥和的模样。

      京都阔道上,万人空巷,锦衣卫亲自列守,近百黑马良驹拉车前行,锦衣华障,车顶珠翠闪烁,莹白的珠翠雕刻成白马驰骋的模样,在日头下反射着耀目的荣光,好像那白驹即将冲破天际。

      皇城之上,翎轩负手而立,眉眼清俊淡漠,嘴角似有若无地含着一丝笑,明冠高束,衮服上的金线荧如天光,华盖隆重,寿扇庄谨,他立于城之上,头顶悬一线日光,浮云犹如蜿蜒金龙盘旋在皇宫上方,他近乎于藐视一般望着朝城下缓缓而来的队伍,仿佛那都是不值一提的蝼蚁。

      洛卿鸢在他身侧款款而立,双目平静地倒映着城下的盛景,眉头动也不曾一动。

      翰林院大学士躬身记录着这一切,预备以后集典成卤簿,这是自翎轩登基以来为数不多的番邦觐见,南诏虽说是边境小国,但此国之后便是令人头痛的夜郎回鹘等等国家,和南诏的关系如何全被那些个蛮子国看在眼里,不得不谨慎。

      这一场盛典,曦倾也在场。

      她的伤在御医仔细的调理下已好的差不多,虽多休养些时日更好,但曦倾本人的羞耻心有限,实在看不下去与她平起平坐甚至高她一头的人前前后后给她熬药端汤地伺候。于是在她刚刚能够下地的时候,她就试图蹦跶着挣扎着归队。

      就在今日,她终于是得了恩准,出现在跟队的丫鬟堆里。

      按规矩,奴婢需退于三尺之外,这样一来曦倾便只能看到洛卿鸢的背影,曦倾便恶作剧般猜测,如洛卿鸢那般清淡的人,就算是这样的场合,也定然是没有表情。

      洛卿鸢鲜有的生动,她差不多全看了一遭,她晓得她的戏谑,她的羞赧,她的哂意,她的薄怒,她的自矜高傲,她的温如止水,这么些情绪组成了她这样一个人,一个淡如薄烟,袅若苍南的人,她看过了洛卿鸢这么多的模样,却唯独没见过她的开心,她的难过。

      她从未发自内心的笑过,也从未恣意淋漓的哭过。

      曦倾不由得感到一些懊恼,纵然是和洛卿鸢的关系成了这样,她却仍旧没有走进她的内心,洛卿鸢之于她,永远都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她在洛卿鸢面前,永远都是被动的,窝囊的,渺小的。

      这样怎么行......曦倾暗自咬紧了一口银牙,眼前闪过数道面孔,现已被软禁在应苔宫的挽儿,早不知投胎去了哪里的清明,父亲,母亲,那诸多的身影都在凝视她,用他们灼人的目光鞭挞着她!

      君荼不经意地一瞥,看到曦倾脸色惨白紧抿双唇,十分不好的样子,遂侧过胳膊肘不着痕迹地碰了碰她,用眼神询问她是否身体不适。曦倾晃过神来,掩饰地笑了笑,摇摇头。

      前方车队已经行至天子脚下了,随着使者的一声高喊觐见,皮逻君踩着车蹬走下车,重帘掀开露出脸的一瞬间,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出一片窃窃低语之声,就连一向风轻云淡的洛卿鸢,都不禁露出一丝错愕的神色。

      曦倾在她身后自然是看不到她的错愕的,但那些窃窃私语的的确确入了她的耳朵,使她禁不住对那皮逻君有些好奇。

      下一刻,翎轩转过了身,曦倾连同一群侍婢立刻齐齐跪下,空旷的高台一时有些庄谨,在这庄谨里,一队人的脚步声自右后方响起,曦倾侧目偷瞄过去,只见到一双棕黑色厚底靴,上面镶坠了白玉雕的骆驼,骆驼身上的雕纹依稀看得出是柏节夫人,长靴径直朝翎轩走来,在距离曦倾不远处停下脚步,随机,一极年轻的男声响起,好似林海中穿梭自如的晨风:“南诏国王主,秉柏节夫人神意,为求两国安好百年,此远来访中原皇帝。”

      翎轩那厢停了有须臾,好像在给那皮逻君一个够劲儿的下马威,随后才不紧不慢道:“南诏国特此与天朝友交,当是喜不自胜。”翎轩话音刚落下,便听得皇后一贯的夹带着疏离的客套语气响起:“料想到南诏王主千里迢迢到达中原定是舟车劳顿,故皇上已设下宴席,还请使团一同前往。”

      “早就听使臣们说,中原的美食,是天下至尊,有机会品尝一番,本君真算得上是承蒙了苍山神的恩惠了。”皮逻君说着,退后两步,翎轩还当他即刻便要去,刚刚想要往前踏步,却不想他身子一矮,竟然单膝跪了下去!

      ——“但宴席之前,本王还有一事相求。”

      在座的不止翎轩,旁的人亦被这一举动惊得懵了神,继而,这位俊少的南诏王主用一种仿佛怀抱天下大任般悲沧的声音徐徐道:“现在天下大势难并,各国势如虎狼,贪心未已,遂本君想,不若请中原与我国联合,同心进退,友好百年。为表诚意与对中原的尊敬,本君此番前来,希望带走皇上的一位公主,与本君共结连理,以后南诏永向中原称婿,交好相连。”

      在座的皆暗自倒吸一口冷气!翰林院大学士一口气混着唾沫硬咽下去,差点呛出声。

      ......翎轩的五个闺女,最大的才十岁......

      此言行惊得翎轩一时难以回神,再看南诏那边,个个神色淡然,显然是事先就都商量好的了。

      “此事,也未尝不可。”突然的,洛卿鸢淡笑出声,整个高台上的人,包括翎轩,都被这话弄得有些反应不及。曦倾更被此言惊得一时顾不上礼仪,直直抬起头盯着洛卿鸢的脸,生怕从她口中说出旭阳的名字来。

      曦倾想得很简单,如果真要遣公主联姻,定然是旭阳最为合适,她无生母,又不再受宠,现在还是整个后宫的众矢之的,最为重要的是......洛卿鸢素来不在意她,这样的一个可有可无的人,送走了却能换来比她本身更大的价值,岂不为妙?

      洛卿鸢似乎没注意到曦倾的表情,她从头至尾都没有低下头看过她哪怕一眼,只是道:“皇上的大公主......”

      “娘娘!”眼看着洛卿鸢要说出旭阳的名字,曦倾也顾不上是否逾越,犯险跪匍两步叩首打断了洛卿鸢的话:“奴婢该死,打断娘娘的话,只是奴婢认为,大公主年纪太小,恐怕难以适应南诏风土,况且奴婢记得,本朝远支宗室中,有不少年纪与南诏王主相仿的王公贵女......”

      洛卿鸢饶有兴趣地看着曦倾,半晌道:“哦,本宫方才忘了,是了,旭阳公主年纪太小,恐怕难以担当此任,何况娶妻大事,不得儿戏,王主希望得到的是一位伉俪情深携手白头的人,并非一个联姻工具懵懂顽童——实在是本宫考虑不周,还请见谅。”

      最后一句话,自然是对着皮逻君说的。

      皮逻君本来很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个莽撞胆大的宫女,听到洛卿鸢这话,便回道:“这没有关系,我们虽然没有中原繁冗的规矩,但本君确也接受不了一名孩童做王后......不过不知中原的女子,个个都像顶嘴的这位女子一样有勇气与智慧吗?”

      洛卿鸢感到有些古怪,但仍未发现什么端倪,只得客气回答:“南诏王主谬赞了,她......”

      “苍山神授予我们的旨意是在婚姻中,对方一定品行好,其次才是容貌,家室。”皮逻君话中的意思已经呼之欲出了,这一次,就连傻懵懵的曦倾,也察觉到不对劲。

      果不其然,皮逻君的下句话打的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本君恳请天朝皇帝,将这一位跪在地上的女子赐予我做妻子,她的德行和勇气正是苍山神所欢喜的,本王将带她回到南诏,全国上下都将像爱戴本王一样爱戴她。”

      “不行。”皇后比翎轩还先做出反应,她上前一步,红裙外覆的缦纱遮住了皮逻君对曦倾直白的眼神,她甚至都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说话,仿佛只是在宣布般说道:“她是我的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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