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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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少女再睁眼时，日历已向前整整推进了三天。
“哎呀，这两天井上小姐正好不在，我还担心光凭店里的急救措施，您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呢！还好天野小姐生命力顽强，只是去鬼门关绕了一圈，又平安回来了！真是皆大——”
话音未落，男人便挨了一拳。重伤初愈的少女摆出一张和善笑脸，紧握的拳头也同样十分友好。
“您卖我假货的事我还没算账呢，浦、原、先、生。”
浦原喜助捂住发红的鼻子，瓮声瓮气地说：“天野小姐，这可是太冤枉了，本店绝对童叟无欺、价格公道啊！”
“您还想再吃一拳是吧？”
见状，男人赶忙坐好。“咳，不是，说实在的，我当时卖给您的‘记忆置换器’本来就只适用于没有灵力的普通人。对及川同学那样能够看见死神的特殊人类，确实是没用的。”
而这件事在十年前就已被黑崎一护与朽木露琪亚反复证明。要怪只能怪天野文歌一时没有想起往期《瀞灵廷通信》上的采访内容。
“等等，您怎么会知道‘记忆置换器’没有……”
文歌一愣，正想继续深究，又抓住了回答中最关键的三个字，慌忙问道：
“——及川！对了，及川他怎么样了？！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昏迷多久了？鸣木那边没人管吗？！”
男人笑了笑。
“您别着急，我都会回答的。”
按浦原喜助的解释来看，她昏迷了整整三天。所幸空座町熟人不少，他就拜托了其中一位“最近貌似有点闲”的熟人——“日世里小姐前两天还和我抱怨，这几天接不着活儿回去被育美小姐训呢。”浦原摇扇道——因此文歌完全不必担心鸣木市出状况时自己偏偏不在（就是可能需要向技术开发局写个报告，解释一下“为什么自己的灵压会跑去空座町待了三天”）。而及川司就更无大碍了，据身兼“监视”一职的猿杮日世里道，他回去以后闷头睡了一觉，第二天忽然冲到大街上，瞎转悠了大半天，又像放弃了什么似的，沮丧地回家去了，第三天就乖乖上学，再无异常。
“原来如此，”听罢，文歌这才松了一口气，“谢谢您救我回来，浦原先生。那时如果再拖一下，或许我真的就得让您联系‘队葬’了……”
“哪里哪里，您还是向日番谷队长道谢吧。”
“……队长？”
“如果不是前两天他来这里找我时多嘱咐了一句，或许我也就不会留个心眼观测您的灵压了。‘天野她……就麻烦你多关照了，浦原。’我记得他当时是这么说的。”
特意用扇尖在眉心戳出一个“川”字，浦原喜助一改平日轻飘飘的语调，深沉起来还真有一分像银发少年。
少女一愣，“扑哧”一声笑了，心里却刹那盛满感动。
只是尚未持续三秒，男人便用扇敲手道：
“不过您记得到时候先去找日世里小姐付工资啊，不然她会狂暴的！”
“……我能问一下大概需要准备多少钱吗？”
“不多的不多的。”
男人摇扇轻笑道：
“毕竟是‘便宜、迅速又放心的鳗鱼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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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找到浦原喜助口中的“猿柿日世里”时，翌日便要进行交接、返回尸魂界了。
“黄色头发，两个朝天辫，有雀斑，有虎牙，还穿着红色运动——啊！”
死神的灵络颜色异于常人，因此寻人时也相对方便。但文歌并未急着上前，而是远远观察一番。正在确认特征时，那抹原本背对她的娇小身影竟一眨眼冲至她面前，劈头便是一句：
“你就是那个和虚战斗得差点嗝屁的弱鸡秃子？！”
文歌吓了一跳。
“是……是我，可我不秃。”
“居然还敢顶嘴！”女孩暴躁地啐了一口，“当初喜助那家伙跟我说三天就行了，怎么你这秃子拖了五天才过来？！”
文歌忽然心虚：“呃，对不起，因为浦原先生说交给您没问题，我就又顺便疗养了两……”
“疗你个头啊秃子！！！”
遂被日世里赏了一记“拖鞋重击”。
没料到这位“鳗鱼屋”打下手的猿柿日世里小姐竟像一座随时准备喷发的活火山，文歌有苦不堪言，只能可怜兮兮地揉着作痛的头顶，从怀中掏出现世通用的纸币。
“我会付您加班费的啦……您看这样够么？”
她含泪递出了一叠钞票。
但女孩微扫一眼，“哦”了一声，拿走其中一半，淡淡说：“这些就够了。”
文歌顿时震惊。
“……你是不是以为我是敲竹杠的啊秃子？！”日世里见状，一把揪过文歌的衣襟，就连那些雀斑也活像要喷出火来，“我倒是想敲你竹杠，让我连加两天班，我现在甚至想手撕你！但是育美姐让我别收份外的钱，那我还不是只有照做啊！我靠，冤的是我好吗？！”
“对对对对不起！”文歌被吼得头晕。看来这位火山小姐平时也不太好过啊。
拾掇拾掇表情，少女郑重地鞠了一躬：
“不论如何，多谢您这五天来替我工作了，猿柿小姐。”
“嗯，算了，没事，‘鳗鱼屋’从不挑工作。”
摆了摆手，猿柿日世里“啊”了一声，又问：
“对了，你是哪个队的？五番队的吗？”
“呃，不是，我是十番队的。”
“哦，十番队——呿，十番队啊！不就是那个和我差不多高的白头发秃瓢矮子的……”
“……队长也不秃，真的。”文歌反驳得很认真。
“你丫的吵死了，你和那个矮子都是秃子！”
日世里烦躁地挠挠头：“那这样，你回去以后如果有机会，记得替我狠狠整一下真子，听见没？！”
“‘真子’……您该不会是说五番队的平子队长？”
“对，就是那个发型奇丑的秃子！记住了啊！不然这次加班的仇我会记你一辈子的！”
说罢，猿柿日世里扭头甩下一句“多谢惠顾”，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仅残留一丝灵压，渐渐溶解于黄昏之海。
天野文歌自然来不及拒绝，挠挠脸，心想就凭她一介第七席，怎么可能做到这种事，只能默默揣在心中。
晚霞恰如一尾鲤鱼，轻盈跃出地平线。
夜幕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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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野文歌敲窗时，及川司刚把一片漆黑的客厅关在门后。
他转头，望见落地窗外招手的少女，愣了几秒，才三两步跑上前去，拉开窗户。许多话一股脑涌上喉头，责备、担忧、放心……可终究都被他咽了回去。少年抿了抿唇，闷闷说道：
“我还以为你会明天直接回‘那边’。”
文歌笑道：“我怎么可能撇下你啦。稍微拖了两天而已嘛。”
他撇撇嘴，方才的忧虑又上心头：“……你伤得那么重？”
“倒也不重，我就是想趁机翘个班，勤勤恳恳工作大半个月还不带休假，我会猝死的！”
“……我倒觉得你总是在玩。”
眼见她一脸严肃，少年不由叹了口气，随即无奈地笑出声来。
“哪有，像我这样干一行爱一行的人已经不多了，”随口反驳他，文歌顺手将一直紧攥的塑料袋递了过去，“对了，这是给你的……嗯，饯别礼？”
“……饯别礼应该是我送你才对，”及川司翻了个白眼，仍是乖乖接过袋子，看了看里面的东西，茫然发问，“这都是些什么？”
拳击手套、喷雾剂、电/击/枪、叫不出名字的可疑药丸……这个随处可见的塑料袋里竟装了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文歌竖起食指，煞有介事道：
“我算过了，普通人从鸣木一口气跑到空座町不太现实，可你又是个超级招灵体质，那不如我从浦原商店那边淘些你能用上的东西过来。这些拿来驱魔——倒是不太可能，但能防身！怎么样？”
少年却越发困惑了。
这也难怪，人生十五年，从未用过防身用的道具，更何况还是防止魂魄或虚近身的。少女索性从袋子里掏出一个足有手心大小的球形物体，球上竟还有两只眼睛和一条裂缝似的嘴。“你看，比如这个，就是‘电磁捕缚丸小球球Z’。当你被虚攻击的时候，你就把这个扔出去，呃，就……能暂时避难啦！”
及川司狐疑道：“你中途是不是省略了什么？”
“我也没用过嘛，”文歌看了看说明，“好像只用扔出去就行，要不你改天试试？”
“……我拿命试？”
“哎呀，瞧你说的！我明天还要交接啦，又不是我走了以后就没人驻扎鸣木了。”
文歌赶忙安抚，又道：“而且浦原先生也不会坐视不管的。虽说从空座町过来有点麻烦，不过我想他应该不会错失商机……吧。哦对了，你没见过他，就是——”
“我知道，是个戴渔夫帽的男人吧？”及川司打断她，“你消失后的第三天早晨，是他亲自过来跟我说你没事的。”
少女一怔，旋即笑了笑。
“嗯，那就好。”
秋夜微凉。阳台下泛着路灯温暾的光。突如其来的沉默里，秋风来去，树影幢幢。及川司又思考了很久。因为在少女抵达之前，他既已做好准备，要向她讲出他这十多年来乏善可陈的人生，甚至完完整整地捋了一遍时间线，还摘除了不必要的细节——可话至嘴边，他却放弃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对不起”。
她不免迷茫。
“那天晚上……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其实不止那晚，这一个月以来，他都在给她添麻烦。
她眨眨眼，像是回过神来，苦笑道：
“别这么说啦。倒是我，应该向你道声歉才对。……对不起。”
这下轮到他诧异了：“平白无故的你道什么歉？”
“我从没有想过去了解你。”
她定定地看着他。
“假如我之前认真观察过你，或者，哪怕有一次问过你关于家人的事，或许，都不会招致你那天晚上的离家出走了吧。”
从那双诚挚的黑眸里，他又看见了什么呢？
熠熠闪烁的、晶亮的、仿佛永不会黯淡的星辰。
少年别过头去，嘟嘟哝哝道：“……别想多了。我父母的事和你没关系。”
“嗯。”
“我爸他……”他垂下眸去，“他是真的被那怪物吃了么？”
“我不知道。”她摇头。
“是吗。也是啊。这种事谁会知道呢，哈哈。”
他挠挠后脑勺，干笑两声。
“也许！我是说，也许，”她忽然说，“你父亲已经到了尸魂界。那里是个很好的地方——”
“肚子不会饿，是吧？”他转头笑看她，“我都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文歌张了张嘴，松了一口气，温和说道：
“嗯，我的意思是，多看看你身边还活着的人吧，及川。”
别等到失去，才懂得追悔莫及。
片刻无言。少年点点头，望向一墙之隔的客厅落地窗。那里依然无光。
“好。”
但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能够亲眼看见少年逐渐褪去一个月之前的模样，天野文歌心里不是不感慨的。他的人生还有很长一段路，他还会在这条路上遇见许多人、许多事，不尽人意也好，皆大欢喜也罢，这都是——她即将无法参与的未来。
按下浮出心头的落寞，少女挥挥手，说：
“我要走啦，你赶快写作业吧，明天不还要上学么。”
临走前还不忘提醒他作业，真是煞风景。及川司叹了口气：“那你……还会再过来吗？”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
“那我……还能再见你么？”
“大概可以。”也大概不行。
“……我就知道。”他颇为不满。
她眯眼笑了笑，背过身去，正准备道别时，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再次回转神来。
“啊，还有，假如，我是说假如哦！假如……许多年以后，你还是想当死神的话，我会在瀞灵廷等你的。”
心脏一瞬停跳。少年双目圆瞪：“你，你的意思是——”
“嗯，虽然我还是很反对你当死神，但是，如果你执意的话，我也不会再阻拦的，毕竟护廷十三队一直很缺人手嘛。……不过，这得有个前提条件。”
“……你说。”
“想当死神的话，你就得好好活下去，一直活到七老八十，活成个精神矍铄的老爷爷，然后寿终正寝才行。”
他听得皱起眉头，但她仍旧一本正经地说下去。
“因为，我希望你能认真享受‘第一次人生’。如果你死了以后还想当死神，继续直面死亡的话，那时我会亲自邀请你入队的。”
少女的语气无比真诚。
也许是被她这番话打动了，抑或是感受到了她话中不可动摇的决心，及川司思索片刻，抬眼颔首道：
“好，我答应你。”
闻言，她微微松了一口气，便跳上阳台边沿，偏过头，笑容温和。
“那么，及川，有缘再见啦！这段时间我真的过得很愉快，希望——”
希望你接下来的人生也能幸福美满。
与适才稍微添了些狡猾“谎言”的约定不同，这是天野文歌发自内心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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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平安到来。
花了好些时间终于用神机将报告发送给技术开发局，天野文歌仔细确认交接手续，又多加叮嘱了一些细节，这才放心地走入穿界门。
在地狱蝶的指引下走过断界。踏出大门的那一刻，尸魂界特有的空气扑面而来。
少女不曾停留。
她迫不及待地跑了起来。跑过瀞灵廷宽阔的道路，跑过无数栋或熟悉或陌生的队舍，与许多相同穿着的面孔擦身而过。似乎几个月前她也曾这样不顾一切地跑过，但她记不太清楚了，便只是放任自己，跑进十番队大门，进入队舍，在同队队员们诧异的目光中，终于抵达那扇熟悉的门前。
她喘匀了气，伸手敲了敲门框，不曾迟疑半分。
“队长，是我。”
随即，门内传出一如既往的回应。
文歌深吸一口气，拉开门，几步走至办公桌前，鞠了一躬道：
“报告队长，我回来了！”
少年坐在桌后，放下毛笔，微微诧异地看她满头汗水，语含无奈：
“……怎么这么气喘吁吁的？”
“哎？啊，一不小心就跑过来了……”她挠挠脸。
他微叹：“‘那边’的事都处理妥当了么？”
“是！虽然中间，呃，出了点问题，不过最后都解决了，交接也顺利完成了。”
“好，辛苦了。”
大敞的窗外送入染红的秋风。今日，瀞灵廷仍旧晴空万里。
而少年笑意柔和：
“欢迎回来，天野。”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