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逸事》一路芳菲

88、表哥

　　三日一晃即过，十八那天，皇宫里一片喜气洋洋，傍晚的时候，朝中的重臣陆陆续续携带着家眷进宫，时间还早，朝中的官员便互相聚在一起说话，无外便是称赞这今晚带过来的儿女的优点。
　　“刘大人，久闻令嫒天人之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吴大人过奖了，令公子才是一边人才少年有成，年纪轻轻的便已担任骑郎一职，前途不可限量啊！”
　　“不敢当不敢当，说到这少年有成，恐怕是没人能比得上林将军和齐侍郎了。”
　　“我看这张状元也不错，他现在可是陛下跟前的红人，我听说这七公主对他也是青眼有加，说不得再过不久这张大人就要鲤鱼跃龙门了……”
　　几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个“你懂我懂”的眼神，很有默契的笑了起来。
　　“说到这林将军，之前不是听说他家要和奉常家结亲了吗？之前不是说他有多痴情吗，男人嘛，还不是一个样，这不是三两年就厌了嘛！”
　　“这件事好像吹了，林将军那小门小户的岳丈似乎月前去了，这林家总不能在这当口再纳妾吧！”
　　“要说那赵家小姐也真是够有福气的，小小一个议郎之女竟也能麻雀变凤凰当上了安国将军的正妻，不知那女子有什么样的手段竟能将林将军也迷了去，现在林家要纳妾，她那老父又凑巧去了，真是老天都在帮她啊！”
　　“这次听说林家小姐要进宫呢，你们可见过？外边传说她长得跟天仙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林太尉把她藏着掖着十几年，这次终于舍得出来见人了？以前该不会是丑的不敢出门吧？”
　　“应该不会吧，我看林将军生的很是俊朗，林小姐和他一母同胞的，也不能生的太差吧，而且真要生成那样，林大人哪里好让她进宫来争那个名额。”
　　“听说陛下对于几位皇子的正妃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也不知道我家那丫头有没有这个福气。”
　　“最好别是三殿下，我看三殿下那身子骨，悬！”
　　“是极，听说前几日又病发了，这次也不知道要修养到什么时候。”
　　突然间，在他们身后响起了一个凉凉的声音。
　　“看来几位大人很是关心本殿下的身体啊！”
　　几位正在说话的大人惊得抬起头，看见面色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宇文绎静静地站在他们身后，几人心里俱是一惊，忙跪下行礼：“微臣见过殿下！”
　　宇文绎高高的俯瞰着他们，即使单薄的身躯看起来一副病态的模样，也完全不损他的威严，他目光扫过几人的头颅，眼神冰冷：“今晚大典在即，本殿下不欲多生事端，以后记得管好你们的嘴巴！”
　　几位官员连忙应“是”，在宇文绎的许可之下仓皇的离去。
　　宇文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正要离去，忽然看见宇文涵正缓步向他走来，她一袭紫色宫装，峨眉淡扫，略施粉黛，使得她本就姣好的容颜更显妩媚多姿。
　　宇文绎眉头微不可查的拧了拧，不经意的瞥了一眼身后的冷寂。
　　没多久宇文涵便来到他二人面前，朝着他躬身行了个礼：“涵儿见过皇兄。”
　　而后，冷寂也向她行礼：“微臣见过公主。”
　　宇文绎眉头微蹙，很快便放开了，微笑着道：“皇妹无需多礼，你我兄妹，别太生分了。”
　　宇文涵轻应了一声，转而也对冷寂道：“冷侍卫也起来吧！”
　　冷寂依言站了起来，只是仍旧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宇文涵和宇文绎寒暄了几句，两人并不熟，自然能说的话也不多，说了两句之后她便对他道：“涵儿于这宫内仍是不太熟悉，不知皇兄能否让冷侍卫带涵儿在这宫内转转？”
　　这个要求其实有些唐突，而且也很不合理，即便是对宫内不熟，她身边难道就没有熟悉的宫女太监了吗？
　　所以宇文绎听了当下也是蹙起了眉，但是他很快就恢复了和气的模样，温和的道：“只是一点小事，皇兄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他又转过头来对冷寂道，“你好好带公主转转，待会儿直接到那边就好。”
　　“是，殿下！”冷寂垂着头恭敬的答道。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宇文绎的眼光渐渐地变得深沉……
　　冷寂自知宇文涵并非是真要他带她在宫里转，所以领着她来到一处较为偏僻的假山处停了下来，这里极少有人经过。
　　“公主唤冷寂不知是有何事？”
　　宇文涵静静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次大典过后涵儿恐怕不日就要前往突厥了，到现在冷大哥仍是不肯告诉涵儿你的身份吗？”
　　冷寂垂了头：“公主何必执着于冷寂的身份，冷寂是何身份并不重要。”
　　“既是如此，那么多年来你为什么要如此关照涵儿？”
　　“冷寂幼时承蒙辰妃娘娘多加照顾，一切只是为报娘娘恩惠。”
　　对于冷寂的说辞，宇文涵显然不信，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得冷寂有些心虚，他急急行了一礼：“公主，若无其他的事情请容许冷寂先告退了，殿下那边该寻了。”
　　他转了身就要离开，然而，在他转身之际，却是听得宇文涵幽幽唤了一句“表哥！”
　　冷寂身子蓦地一僵，脚下像是注了铅般无法移动半分，然而脸上却是一阵惶恐：“冷寂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怎敢充当公主殿下的表哥。”
　　“是吗？”宇文涵走在他面前，从怀里掏出了一枚玉佩，“那这是什么？”
　　看见这玉佩，冷寂瞳孔蓦地一睁，沉默了良久，他终于开了口：“这个如何会在你这里？”
　　知道他是承认了，宇文涵眼睛有些微红，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是没得到冷寂的亲口承认她还是有些忐忑。现在，宇文涵终于忍不住扑进了冷寂的怀里抽泣起来，无关情爱，只是单纯的亲人相认，知道在这世上一直有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关心着她，一种被呵护的温暖自心底涌起。
　　过了好半会儿，宇文涵止住了哭泣，拿着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向冷寂解释道：“这是那天你来寻我的时候，不小心在湖边落下的，我在母妃留下的遗物当中也见过这样的玉佩，所以心里有了猜测。”
　　宇文涵幼时曾听说舅舅家有个大她几岁的表哥自幼夭折了，那表哥名叫梁梓瑞，从冷寂那里捡来的玉佩上面就有梁家特有的标志以及一个“瑞”字，所以她大胆的猜测，那据说已经夭折了的表哥其实还活着，甚至就是冷寂本人，所以才有了今晚的试探，没想到果然被她猜对了。
　　“表哥，你为什么会……”变成了现在的身份？
　　冷寂眼里闪过一抹恨意，害了他们梁家的罪魁祸首，可恨他不能为家人报仇。

　　离这里不远处，身穿水蓝色罗裙的女子看着这一幕，黯然转身离去。
　　那个女子，便是他喜欢的人吧！
　　的确，那般绝色的姿容，高贵的气质，连她都自愧弗如，又有哪个男子会不心动？
　　林湘瑜没料到会在这偏僻的角落遇到冷寂，初见时的喜悦在看到他身后的女子时渐渐退下，在看到那少女扑进他怀里的时候，更是整颗心徒然下沉。
　　他们是什么关系？
　　突然觉得很可笑，她又有什么立场来在意这些，一直以来都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林湘瑜脑海里都是那对相拥的男女身影，甚至忘了追究冷寂一个商人的随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皇宫大内之中。
　　夜色之中，那抹蓝色身影形同飘渺，显得那么的不真实，柔弱的身躯仿佛一吹就倒，落寞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