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逸事》一路芳菲

87、幻觉

　　距离大周朝一年一度的庆典只有三天了，京城内一派喜气洋洋，今年的庆典比之往年的更为盛大，不仅是因为今年要给这几位成年的皇子选妃，还有突厥的王子也被邀请参。
　　各大金店布庄的生意也比往日更为红火，尤其是布庄，量衣裁布的官家小姐多得数不过来，就是盼望着能在庆典上被哪位王孙贵族看中了，好能嫁入高门，以后便是一生荣耀，自然，最好的莫不过是能嫁给众多皇子王爷的其中一位，说不得以后还能有机会登那极高之位，如此又如何能不费尽心思好好打扮一番。
　　这里面呼声最高的便是那“京城双姝”，因着这个传言，林家小姐和杨家小姐这两位当事人变得愈加神秘了，尤其是林学士的千金从未在众人面前露过面，不知道勾起了多少人的好奇心，更有的甚至开了盘口，赌哪家小姐能在庆典之上夺得魁首，因为没见过林家小姐，众人心里一时也没底，故而买杨家小姐的占了大树，少部分人因为传言也把筹码压在林家小姐身上，其余零零散散的也有人压了其他管家千金。
　　林湘瑜坐在后院里面无聊的调着琴弦，紫絮风风火火的跑进来，林湘瑜给她倒了一杯茶，看着她一脸的愤然轻笑道：“怎么了，谁又惹到我们紫絮姑娘了？”
　　紫絮也不在意礼节，接过茶猛地往嘴里灌，喘息了一会儿才道：“小姐，您知道外边现在怎么说您的吗？”
　　林湘瑜不在意的问道：“怎么说的？”
　　紫絮一脸愤然：“您不知道，外边的人都说您比不上随国公的小姐，真是瞎了他们的狗眼了，没见过您就胡说八道，也不看看小姐您的样子，那什么随国公府的小姐能和您比吗？”
　　林湘瑜有些好笑的看着她：“这说得是我，你气个什么劲。”
　　“他们对小姐不敬就是跟我紫絮过不去，外边的人都押你会输给杨小姐，我气不过就把全部身家都押小姐赢了。”
　　林湘瑜有些哭笑不得：“这外边的人怎么闹腾是他们的事，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紫絮努努嘴：“奴婢也是气不过。”
　　“或许他们也没说错，那杨小姐真比我好也说不定。”林湘瑜随意的拨了几个音调，不在意的道，随国公的小姐她只在小时候见过，长大了就少见了，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不会的，她肯定没有小姐漂亮。”紫絮肯定的道。
　　“这可难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卓姑娘你不是没有见过，她可比小姐我漂亮多了，杨小姐会比我漂亮也没什么出奇的，而且，容貌什么的只是皮囊，算不得什么。”
　　紫絮被堵得无语，以前她一直以为小姐就是这世上最美的了，任何人都比不上，可是见了卓汐，她这才知道世上有人竟然可以长成这样。不过不管怎么说，她还是觉得自家小姐最好看，那做姑娘美则美矣，就是看起来跟个冰块似的。
　　“湘儿！”
　　听见声音，林湘瑜转过身，看见林夫人缓步走过来，身后跟着几个侍女，手上都捧着一些衣物首饰。
　　“见过夫人。”紫絮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行了一礼，她敢在林湘瑜面前不拘礼，在林夫人面前可不敢不守礼。
　　“娘！”林湘瑜轻唤一声，有些不解的看着那些侍女，“这是……？”
　　林夫人面上带着笑容：“娘让人给你新做了几件衣服和打了几样首饰，您试试看合不合适。”
　　“不用了，女儿现在的衣物多得穿不过来，娘何必破费。”
　　“那怎么行？”林夫人笑着道，“过两天便是庆典了，这是你及笄之后第一次在人前露脸，怎么也得打扮得隆重些，也让他们看看我的湘儿是何等标致的人物，省的他们总在外面说三道四的。”这两天外面的流言她也听说了一些，心里真是憋屈得要命，竟然还有人说她女儿这么多年不露面是因为长得太丑了，真是气死她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
　　林湘瑜脸上的萧绎渐渐褪去。
　　林夫人显然没注意到女儿的脸色，继续道：“湘儿啊，到时候你可要好好发挥，也让他们看看我林家女儿的风采，什么杨小姐柳小姐的……”
　　“娘！”林湘瑜打断了林夫人的话，“娘，你可知这次庆典的目的？”
　　“听你爹说这次的庆典是陛下想给几位皇子选妃，外边也是这么传的，应该错不了。”林夫人不假思索的道，忽而想到了什么，她挥退了侍女，小声的对着女儿道，“湘儿，陛下的意思似乎是……那将来的位置要在你和杨小姐之间选一个。”
　　林湘瑜苦笑了一下，这事早在半年多前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否则也不会有离家出走这一出事了，她本来想着干脆过了这个庆典再回来的，但是最终还是敌不过心里的内疚，就回来了。
　　林湘瑜掩下心内的杂乱情绪：“娘，您也希望女儿进宫吗？”
　　想着女儿和林家将来的荣耀，林夫人脸上的笑意是止都止不住，“能进宫自然是极好的。”
　　“一入宫门深似海……”林湘瑜笑得有些苦涩，“就是这样娘还希望女儿进宫吗？”
　　终于察觉到女儿的抵触情绪，林夫人关切的问道：“湘儿你这是怎么了？”
　　林湘瑜轻轻的摇了摇头，淡淡道：“没什么！”
　　就算将来能做那后宫中最高的人，可是又有什么值得荣耀的，跟着三千佳丽一起服侍一个男人，夜夜守在房里等待君王的宠幸，就这样度过一生，有什么可让人羡慕的。
　　“娘是因为喜欢才嫁给爹爹的吗？”
　　闻言，林夫人的脸色沉了下来：“湘儿，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能说这些活。”
　　林夫人以前是大家闺秀，林家又是书香门第，对于女子的教育更是严格，林湘瑜说出这句话一点都不符合她书香门第的身份。
　　“我和你爹的婚事都是父母做的主，那有什么喜欢不喜欢。”林夫人细想着林湘瑜回来后的种种不寻常，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湘儿，你……你不会是有了心仪的人了吧？”
　　林湘瑜眼里的慌乱一闪而过，但是想到两人的身份悬殊，眼神又黯淡了下来，就算是又如何，他们之间是连半点可能都没有。这两个月来她越来越清楚自己的心意，可是也越来越绝望。
　　林湘瑜想着不免出了神，知道林夫人唤了几声她才回过神了，压下杂乱的思绪道：“没有的事，我只是随便问问。”
　　林夫人也只以为女儿是因为庆典即将来临有些紧张，也不疑其他，转而再次嘱咐她进宫应该注意的事项。
　　林夫人再说什么林湘瑜也没听清，只盯着庭院里的枯荷出了神，过了这个秋季，很多东西便也都枯萎消逝了，包括哪些未曾明了的……

　　十五的夜晚，不知不觉之间，卓汐发觉自己竟然又走到了枫园的后山。
　　又是月圆之夜！
　　想到萧绎，她心里不免多了一层担忧，今晚又是他的毒发之时，他，受得住吧！
　　卓汐推开上次那个小屋子，房内一切如旧，月光比之上次更加明亮，照的房间冷冷清清，没有一丝人气，空空荡荡的房子寂静无声。
　　透过小屋子的窗口可以看到悬在空中的孤月，月亮已经移到了正南方，褪尽了红色，变得明晃晃的，晦暗的天空也变成了银灰色，圆月散发着清冷的光辉。
　　渐渐地，看着那圆月竟变成了萧绎满含微笑的俊彦，再细看时却又是那一轮孤月。
　　卓汐转身，脚步慌乱离开这个令她心慌意乱的地方，最近这种不受控制的情绪似乎有越来越浓烈的趋势，完全的陌生的情绪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走到门口的时候，卓汐脚步顿了一下，看着黑暗中的身影，轻唤了一声：“刘妈？”
　　刘妈有些疑惑的看着卓汐不自然的脸：“小姐有心事？”以她的武功，应该早就发现她了才对。
　　卓汐从她身边走过，掩去面上的不自然，淡淡道：“没有，出来随便走走。”
　　刘妈也没有再问，卓汐是她一手带大的，对她，自己再了解不过了，她跟在卓汐身后，状似随意的问道：“表少爷平日里都不回家的吗？”刘妈见过几次萧绎，认出他是以前在辟幽谷的时候卓汐从山谷里面捡回来的那个男子，没想到他竟然是已去夫人的侄子。
　　闻言，卓汐的脚步微顿，片刻后又恢复了正常：“许是他有事要忙。”
　　刘妈的目光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她敢说她是这世上最了解卓汐的，小姐今晚的心不在焉恐怕跟表少爷脱不了干系，她没跟任何人说过，其实那一天，她看见了萧绎在湖边拥着卓汐的那一幕。
　　那样，或许也不错……
　　再回到枫园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卓汐抬首望了望天上的明月，不自在的闭了眼，进了房间。
　　这一晚，竟是辗转不能成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