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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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归来
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已经是四年之后。
当我拖着箱子从机场走出时，正是夏日的正午，阳光刺眼的很，远处热气腾腾的柏油马路散发着油腻的质感，又大又脏的绿叶泛着让人生厌的暗沉，一切都还是老样子。首都机场机场还是一如既往的拥挤，大声说着各种语言的人们来来往往，扰的我心烦意乱，我只得快步向机场的出口走过去。从机场充满冷气的温度下走出，热气一下子迎面扑来，周围的热空气似乎都黏在了身上。我本能地想伸手遮住阳光，却被一把硕大的黑伞抢先了。
“若希小姐，您回来了。”我终于看见黑伞下的那张脸，是家里的管家。他一边示意旁边的人帮我拎行李，一边对我做出那种极为职业化的微笑。
“李叔，”我朝他淡淡的一笑，“大热天的，辛苦您了。”
“不辛苦不辛苦！”他一边回头跟我说话，一边带我走向那辆熟悉的宾利，“倒是董事长已经等您好一会了，”他替我打开车门，“您请。”
车里的冷气扑面而来，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已经四年没见过他了。父亲端坐在车里，正闭目养神，连我坐进来的时候都没有抬一下眼。刚刚在电话里听管家说，最近公司的状况不太好，父亲这几日一直在忙公司的事情，几乎都没怎么休息，现在怕是累了，就将就着闭会儿眼。四年了，他变得有些老了，即使依旧打扮的非常精细得体，但是我还是可以感觉的到他的衰老。
“爸，”我试探性的叫了他一声，“我回来了。”
他没有反应，仍是凝神静气的坐在那里。
车里死寂沉沉，唯一的声音就是从外面公路上传来的鸣笛声。一路上，我的视线都朝着窗外，似乎是在看外面的风景。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车窗玻璃映出的父亲的影子上。伸出手，触碰到的永远是坚硬而冰凉的玻璃。他让我感觉到强烈的距离和陌生感，好像从好多年前，我们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陌生又冷淡。
过了好一会儿，父亲突然开口道，“先去看看你妈妈吧。你也有四年没去看她了。”
“是。”我点点头，不再接话。
尽管夏日的阳光灿烂异常，可终究抵不住墓地的阴气。每每踏进这片土地，我总觉得浑身冷的发颤。冰冷的石碑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整片墓地，好像一张张惨白的脸，发出不眠不休的哀怨。
我们到的时候，萧飒已经在那里了。他一个人站在母亲的墓前，身影顺着光线孤零零的投射在墓碑上，形成一道小小的阴影。我走过去，轻轻叫了声，“哥。”
他转头失神的望了我一眼，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一样慌忙别过脸去，在一秒钟后又重新看向我，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回来了啊。”
萧飒的眼圈红红的，再傻的人也看得出那是哭过的痕迹，他却还逞强地不愿让我知道。
哥，你一切还好吗？
鼻尖一酸，想要问的话还没说出，眼前萧飒的轮廓便先模糊了起来。
“傻丫头，哭什么！”萧飒微笑着替我擦掉眼泪，“怎么反而越大越爱哭了呢？哭得丑死了，真是长不大的孩子。”他伸手把我拥进怀里，“小丫头似乎又长高了些，是不是？”
我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我怕我一开口，泪水会再止不住。
我十二岁那年，母亲走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从没见过那么大的雨，好像要把整个世界都冲走一样。我跪在母亲的床前，一句话也不说，一滴泪也不流，就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她，任凭别人怎么拉也拉不走我。她还是那么美，即便是在生命殆尽的时候，她依然美得死神都想要快点将她带走。可惜这样的美，父亲从没发现过。
我把母亲最喜欢的鸢尾花放在墓前，转身朝萧飒笑笑，“哥，咱们走吧，爸还在等我们。”
“他还是不来看妈吗？”萧飒冷冷的望着远处父亲的身影，“我没想到他居然绝情到这种地步。”
“对他而言，妈又算什么？”我笑笑，“不过是没有感情的陌生人罢了，你还奢望他做什么呢？”
死生不复相见。相爱或相恨的人不容易做到，反倒是没有感情的陌生人更容易许多。
2 十年
在我在北五环上足足堵了两个小时以后，我按照预期接到了司艺的电话，“萧若希，你给我死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已经在家里欣赏完了一部难看到气活贞子的恐怖片，吃完了裴芷如买的所有慢性毒药（这是她对一切零食的亲切称呼），在我刚入手的Stressless沙发上做了三张面膜。可是你还是没出现。所以我们决定打电话看看，你是被你们亲戚带回火星了呢，还是在来的路上从高架的护栏里冲出去了呢？”
我赶紧把手机从我耳边挪开，我要是再不这样，司艺的毒汁迟早要溅我一脸。司艺在嘶嘶地把她的毒汁释放完后，我火速找到个空隙插进话去，不然她下一秒又会吐着她恶毒的信子，继续对我进行人身攻击。“我堵在北五环上了。”我对司艺可怜巴巴的哭诉道，“快来救我！”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我听到司艺在跟别的人讲着什么，又等了一会儿，司艺尖利的声音淡定的说道，“喂，萧若希，你现在可以走紧急通道了。限你五分钟之内给我过来。”
司艺果然是司艺。一切的问题在她看来不过是眼前飞过的一星星尘末，最多伸手挥一挥就不见了。
五分钟后，我准时出现在司艺家的别墅门口。我推门进去的时候，欧阳西林正大张着腿，横七竖八的躺在司艺刚买的沙发上，旁边的裴芷如一边敏捷的躲闪着欧阳西林不时飞来的腿，一边小心地涂着她最爱的粉白色指甲油。我没看见司艺，可是我明显感觉到背后有一阵冷风飕飕地刮过来，生生剥掉我一层皮。我僵硬着
脖子向后看去，在我看到司艺的那一瞬间，我甚至听到了脖子以下咔嚓咔嚓的冰冻声。司艺端着杯蓝色液体，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来了哈。”我翻了一个巨
大的白眼，“特殊情况么！你也知道北京堵得厉害。”司艺晃了晃手里的酒杯，“不及美国逍遥吧。”
我看着司艺。她还是跟四年前我离开的时候一样。精致的脸，精致的妆，刻薄的话，挑剔的生活品质。只是她的眼睛里似乎更多了时间留下的成熟和性感，四年的时间，我们也都不再是高中那种说放手就可以放手的青葱年纪了。
欧阳西林坐起来，盘着腿靠在沙发上，“若希，你快过来，看看这是什么。”她朝我扬扬手上的东西，我走过去，是我高中最喜欢吃的那种零食。只是……“我记得这个好像很久之前就没得卖了，你们从哪里找到的？”
“其实在西二环那边的一家小店还是有卖的，我跟西林特地过去买的哦，你要不要尝尝看？”裴芷如朝我笑起来，她还是那么温柔，跟欧阳西林这种完全是男人个性的人混迹在一起十多年，她一点都没变过，连声音都柔的像一弯清水。司艺一直形容裴芷如是“出淤泥而不染”，受欧阳西林荼毒这么久还能不受影响。我记得当时欧阳西林很不高兴的反击道，“你们怎么不说我出淤泥而不染呢？！我受裴芷如那么多年影响不也没变温柔吗？！”司艺扯起她血红的嘴唇，对欧阳西林放出致命的一击，“你那叫狗改不了吃屎。”在欧阳西林被万箭射中七窍流血的时候，司艺非常优雅的扯过一张餐巾纸挡在嘴前，“Sorry，刚刚实在有失体统。”
我跟这四个女人就这么混过了初中三年加高中三年，到现在算起来整整十年了。十年，我想不是每个人都经得起。
“喂，萧若希，”司艺走过来，“你回来的事景席知道吗？”
我摇摇头，“我们很久不联系了。”
“不联系最好。”司艺露出她明晃晃的毒牙，“要是让我知道你们还在藕断丝连，我一定会打断你的腿。”
“可是……”埋首涂指甲油的裴芷如幽幽地吐出几个字，“当时如果不是发生那种事，你跟景席现在恐怕已经结婚了吧。”她抬头看着我，那种眼神一直望到我内心深处最阴暗的地方，“你就不会出国，也不会遇上Andre。”
“裴芷如！”司艺尖锐地叫住她，“你够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微妙，空气中的粉末一寸寸冻结，氧气流动的很慢，让人觉得胸口被狠狠压上了一块巨石。四年来虽然分隔两地，但我的事情她们也都清楚，我没想到裴芷如竟然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司艺显然更不高兴，以她强烈的控制欲来说，这已经超出了她的控制范围。
景席和Andre，这两个对我而言变成禁忌的名字，结痂的伤口却还是被狠狠地揭起来了。或许血淋淋的伤口根本不曾愈合也说不定。
尴尬的空气犹如一氧化碳生生呛进肺里，再这样下去我们几个一定会通通中毒身亡。可是司艺扭着脸不停地喝她的蓝色液体，裴芷如低着头摆弄她的指甲，我因为一氧化碳中毒已经丧失了语言能力。
不过还好，我们有尴尬绝缘体欧阳西林。
她表现出一副明显理解不了的表情，“诶，各位，我们订了餐厅的，时间快到了吧。”
司艺终于清了清嗓子，“走吧，给我们萧大美女接风。”
我望着她们三个的背影，眼前突然变成了一片荒芜。前面就是万丈深渊，我们四个正一蹦一跳地往前奔跑。
我神经一紧，跌跌撞撞的挤到她们中间。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