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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从方夙夜的医馆出来的时候,叶隐依旧面色不善,只是自顾自的驱马向前疾驰,看都不看李韩飞一眼,似乎还在对方才发生的事情耿耿于怀,李韩飞倒是不知叶隐究竟是从何时变的如此小气了,或许其间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缘由也说不定,难不成是因得自己方才与方先生走得太近的缘故?
      如此想来反倒是说得通了,转头望向一边叶隐气鼓鼓的侧脸,一时之间李韩飞也不知为何竟有种想笑的冲动,也许在旁人眼中,叶隐这性格算不上可爱,倒不如说在某些方面难懂的有些棘手,毕竟是山间野物化作的精怪,虽是与人类相处了一段时日,但妖物终究还是妖物,野性尚还残留在内心深处,会有如此性情倒也不难理解,可在他李韩飞看来,应对叶隐,他却是乐在其中的,不管是妖物也好还是别的什么,叶隐就是叶隐,那样让人捉摸不透的性格,在李韩飞看来也只不过如同撒娇的猫儿罢了。
      在心中暗自思索了片刻,李韩飞倒也并不含糊,他紧盯着兀自走在自己前面的叶隐的背影,暗红色的双眸暗了暗,一时之间竟是射出了宛如狩猎中雄鹰一般锐利的目光。
      找准时机李韩飞足下发力,猛然夹击了一下马腹策马飞奔,待到与叶隐并肩之时,他却陡然自马背上侧过身,手臂发力一把将叶隐拦腰抱起生生拖拽到了自己的马背上,□□的骏马一时之间经不起他那么大的动作,受惊的引颈长嘶,李韩飞一手抓紧了缰绳,而抱住叶隐的那只手却始终没有半分松懈,常年使枪结实的手臂如同精铁锻造而成的铁钳,死死地钳制住了叶隐的腰际,将他稳稳护在了怀中。
      然而被他抱在怀中的叶隐却显然没有他这般从容,被李韩飞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一声惊呼还未来得及发出便被生生的哽在了喉间,叶隐只是徒然的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还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即便是李韩飞胯下骏马的情绪已然渐渐平稳,他的那颗心却仍旧是在胸腔之中剧烈地跳动着,有那么一瞬间叶隐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只要一张口,那颗在胸臆之中不断搏动的心脏便会冲口而出一般。
      “你做什么?!”好不容易将喘息平定,叶隐转过头,蹙起眉间狠狠的瞪了身后的李韩飞一眼。哪有好好的走着道突然就从马上抢人的道理?也亏得是他叶隐,倘若是换做旁人,恐怕早就被这人方才的举动吓得魂飞魄散了。也不知这人是怎么回事,平时看上去倒是稳重,却偏偏在这种出人意料的地方上表现的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做什么?”眼见得怀里的叶隐又要炸毛,李韩飞却也不急,他放慢马速,低下头用唇轻轻摩挲了两下叶隐的耳垂,话音之中竟是不其然带上了几分笑意,“当然是想跟你讨论案情,叶公子你刚才跑得那么快,我可是连跟你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也不知是李韩飞有意还是无意,刻意压低的声线之中透出了几分沙哑,那话语透过鼓膜传入叶隐的耳中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就算是讨论案情……你也不至于如此……”炙热的呼吸带着熟悉的味道喷洒在颈间,叶隐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白皙的肌肤也因此变得微醺,感受着身后属于李韩飞的温度,不禁让他的脑海之中浮现起了那日在荒无人烟的深山之中两人发生的事情,虽说那时是自己不小心着了道,但中途却是带上几分真心的,自那时起两人的关系即便不挑明说,恐怕两人心中也是心知肚明了。
      “叶隐啊……”也不管旁边有没有人在看,李韩飞将脑袋搁置在叶隐的肩上懒洋洋的蹭了蹭,恍如叹息一般的呢喃着叶隐的名字,用仅有两人听得到的音量低声,“对于刚才方先生的话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到现在你还觉得凶手会是镇长吗?”
      并不反感李韩飞的举动,因此叶隐便也没有过多的挣扎,他只是静静的坐在李韩飞的马上,沉吟了片刻,许久之后才双唇翕动缓缓说道,“我倒是觉得依旧有这个可能,毕竟仅凭一片枯萎的花瓣并不能说明什么……人的习性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改变的,有些人即便是换了环境,但那些职业特征也不会改变,我倒是觉得,你捡到的那片花瓣可能只是一个幌子,有可能是那个花店老板落下的也说不定。还有种可能就是这是凶手故意布下的疑阵,刻意留下那片花瓣,引得我们往那处想。”
      “那么凶手两人皆会武功这一点你又如何解释?”侧着脑袋盯着叶隐露在衣领外那白皙的脖颈许久,李韩飞终于忍不住凑过去在上面亲了一口,如今这路段人相对较少,趁着这个机会调戏一下叶隐倒也不错。“那个新任镇长你也见过,他可不像是个会武功的人。”
      专注的分析着案情,叶隐如今也不愿意跟李韩飞计较,在心中暗自思忖着,他抬起一只手不慌不忙的推开了李韩飞埋在他颈间不安分的脑袋,“说不定是雇人去做的,按照王大哥的说法,这镇子里似乎是有不少镇长安插下来的眼线,想必在这镇中这新任镇长便是权威,无人敢反抗了吧。若是如此说来,倒是说得通了,既然这新任镇长能够一手遮天,有那翻云覆雨的功夫,恐怕他手下也不乏武功造诣与我不相上下的亲信。”
      “话可不能这么说,”似乎听到叶隐再次提到王嗣之有些颇为不满,李韩飞趁势拉过叶隐推自己脑袋的那只手不轻不重的在他的食指关节上咬了一口,“你那身功夫我可是见过的,就连我当初都败在了你的手下,况且你那时对我还手下留情了。我这可不是在夸你,不说别的,光说你那轻功,没个十年八年的磨练根本就赶不上你分毫,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达到的境界,你说这小小的镇子里能有与你平分秋色的高手……你觉得我能相信吗?”
      “信与不信日后你便知晓,现如今我们所说的这种种也只不过是猜测罢了……”突然,叶隐的话音戛然而止,他从李韩飞手中将自己的手抽回,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不远处将镇子堪堪分成两个区域的河滩石桥下,眉间的皱痕仿佛在陡然之间变得更加的深刻,叶隐这个突如其来变化,使得起初专注观察着叶隐神情的李韩飞,也不由自主的抬起头,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
      此时刚好正值旱季,河滩之上的水退去了大半,有些地方甚至裸露出了干裂的河床,若是图个方便,赤脚从河滩这头走到另一头也不是不可能的。然而毕竟还是有雨水充盈的时候,为了方便人们通行,在这河滩之上便特意搭建了一座石桥,虽是如此,但平日里往来于镇子两边的人也并不是太多,毕竟两边都设有集市,也只有那些走亲访友的人才会穿过这座石桥到达镇子的另一边,因此若是在平时这石桥之上该是冷冷清清的才是。
      然而今日却是出人意料的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管是河滩上,还是石桥上,而且大家似乎都不约而同的在往河堤之下的某个位置看去,那情景简直赛过赶集会,不禁让人有些心生疑虑。
      况且从桥上的一些人的表情上来看,明显堆积着恐惧,仿佛在那河滩之上有什么不得了的可怕野兽一般。
      “走,过去看看。”即便叶隐不这么说,李韩飞本来也是如此打算的,在这些事情上这两人总是心照不宣,仅仅只是交换了一下视线,李韩飞便策马向着人群聚集的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哎呦,李将军,叶公子,你们可来了。”在离人群不远处下马,李韩飞一手牵着马,一手拉着叶隐拨开不时在小声议论着什么的拥挤人群,来到了最前面,迎上来的却是老远就看到他们的仵作,似乎是颇为心焦,仵作那张如同干裂的橘子皮的老脸上,那皱纹衬着几分愁云在此刻看来似乎又加重了几分。
      “出了什么事?”不着痕迹的松开叶隐的手,李韩飞向仵作低声询问道。
      “王大人他……他被人杀了……”
      王大人?
      难道是王嗣之?!他死了?!
      这个带着冲击性的消息不啻于晴天霹雳,竟是让李韩飞有那么一瞬间大脑之中一片空白,倘若这王嗣之真的死了,那么照如此说来李韩飞之前所有关于这起案子所下的结论都要一一推翻,先前所有的努力便也几乎尽数化为泡影,难不成真如叶隐的推论,这起案子的真凶是新上任的那个镇长不成?这显然有些不符合逻辑,套用叶隐的解释,也只不过是勉勉强强搭上边罢了,毕竟自己手上现在掌握的证据可全都指向的是王嗣之
      暂且抛开这个不提,李韩飞如今更在意的则是叶隐的反应,他用余光悄悄瞄了一眼身边的叶隐,显然这个消息带给叶隐的震动要比李韩飞更为强烈,但惊诧也只是一刹,还没等李韩飞开口,叶隐便早已先一步向仵作开口询问,神情冷定,其间不见半分动摇之色,“尸体呢?让我们看看。”
      仵作默然的微微侧过身,浑浊的目光无言的瞥向了河滩上距离二人不远的一处,示意二人尸体的所在,叶隐率先走了过去,他蹲下身,也顾不得脏污,随即着手掀开了覆盖尸身的草席。
      浓重的血腥气息瞬乎在空气之间肆无忌惮的弥漫,夹带着一股令人胃中翻滚的尸臭,叶隐皱了皱眉,反常的没抱怨什么,只是在看到尸体的那张惨不忍睹的容颜的时候,却还是倒吸了一口气,有些不忍直视的微微侧过了头。
      尸体的脸部似乎被人多次用利器划割,也不知者行凶者究竟是对王嗣之抱有多大的仇恨,翻起的皮肉上卷着,有些地方甚至能隐约看到其中裸露出的森森白骨,破碎的肉屑和红黑色的血液混杂在一起,一片血肉模糊,除此之外尸体的身上也被划出了长短不一的伤痕,却是深深浅浅,并不足以致命,仿佛只是根据凶手的心情任凭着利刃在王嗣之的身体上游弋一般。
      若不是凭借着那一身深紫色的官吏服和腰间横跨着的那把官刀,还有挂在腰间的那块本属于王嗣之的腰牌,几乎分辨不出这具尸体主人的身份。
      强忍住几近涌上喉间的翻滚胃液,叶隐强迫自己集中起精神,继续检查着眼前的这具尸体,然而在瞥到尸体脖颈之处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之时,他却还是忍不住乍舌,在心中默默感叹了一句“啧,下手可真狠,一刀毙命,不留半分余地,看来这凶手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才下手行凶的吧,若是下手之时心中有片刻迟疑,怕是也不至于造成如此之深的伤口。”
      “叶隐,怎样?”与仵作攀谈了片刻之后,李韩飞走到叶隐身边,俯身蹲了下去,纵然是久经沙场之人,但看着眼前这具尸体的惨状,他却还是深深的皱起了眉间,“刚才听仵作说,因为这个路段平时没什么人经过,所以王嗣之的尸体他们也是刚发现没多久,甚至连验尸都没来得及做,也不知你这找到了什么线索没有。”
      听到李韩飞这么问,叶隐却也只是冷哼了一声,他头也不抬,自那薄唇之中泄露出的话语却是不急不缓,“根据尸体僵硬的程度来看,死亡时间大约在一到两个时辰左右,最多不超过两个时辰。致命伤是颈部的这一道,一击致命。”叶隐一边伸手将伤痕一一指给李韩飞看,一边继续说道,“脸上的伤口和身上的伤口应该是死后造成的,并没有流出多少血,凶器应该是刀剑之类的利器……呵,居然连遗体也没能放过……”
      沉默的垂下了脑袋,叶隐的手霍然如同丧失了力气一般,徒然的自半空中滑落摔在了满布碎石的河滩之上,手指渐渐收紧,攥紧了身旁的沙石,用力到关节都泛出了惨淡的白色,自紧握的手心传来了轻微的捏碎土石的“咯咯”声,在这片几近凝滞的沉重空气之中显得格外刺耳。
      其实自方才起李韩飞就看出了叶隐的不寻常之处,没有了平日里那般的吵吵闹闹,出乎意料的沉默和冷定。说实话李韩飞并没有在怀疑叶隐,甚至此刻他的心中还涌起了一丝悲凉的情绪,当真是人命在天,昨日还一起说着话的人今日就变做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躺在了两人面前,别说是他李韩飞这种粗人都会有这样的感慨,像叶隐这种表面大大咧咧,实则心思比较细腻的人恐怕受到的打击要更为严重吧。
      如同是要将淤积在胸口的郁结一起呼出一般,李韩飞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伸出手握住了叶隐那只紧握的手,小心翼翼的将手指掰开,沙石化作的齑粉自叶隐手心簌簌飘落,连带着那温润的手掌之间都被石头坚硬的棱角划出了几条血痕,那红色自双瞳刺入了心底,如芒刺一般扎在心房隐隐作痛。
      抬头瞥了李韩飞一眼,叶隐的那双眼睛却是干的,并没有哭过的痕迹,他不着痕迹的自李韩飞手中将自己的手抽回,低头再次检查起了面前的尸体。然而就在此时,李韩飞却分明听到了叶隐自口中泻出的那近乎低吼一般微弱的话音,“我定要抓住这个凶手,血债血偿……”
      也不知是为什么,当李韩飞将视线再次投注到眼前王嗣之的尸体上的时候,却感到了一种莫名的违和感,他也不知道这种感觉究竟从何而来,但总归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尤其是在查看尸体的双手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是越发的强烈,可如今过于在乎叶隐的这种心情却容不得他考虑太多,因此他便也只能竭尽所能的将视线所能触及到的一切牢牢地刻入脑海之中,留待日后再仔细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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