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天使记事》幻想症患者

6、记事四：深渊尽头

　　柯尔特一直心情不太好。事实上，和魔族的具体作风倒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甚至从伊始柯尔特就知道自己有时候太过淡漠，反而会刻意做出比较大的反应，时间长了，这个意识也就淡了。只是在魔界时时刻刻有一种无力感，诺大的宫殿、强大的力量、皮肤上永远魔力的刺痛，和在人界那种隐隐的肆无忌惮感有着太大的区别。

　　从恶魔之子到人类之子，柯尔特想，永远的异类，但是这样也许更好，时时刻刻警醒着自己的身份与意志。

　　门口出现敲门声，柯尔特一愣。虽然他的确有独立的房间，但是门几乎从来没有响过，因为所有的来人都是直接出现。听到这么淡然礼貌的敲门声，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门口是一个黑发灰眼的堕天使，相貌柔和，表情平淡。他和罗弗寇并肩而立，似乎刚谈完什么事情。

　　“我是雷米尔。”他淡淡开口，声音轻柔暗哑，和他的灰袍一样，仿佛融进了因维迪亚中。“受萨麦尔大人之托而来。”

　　“那么我就送到这里了。”罗弗寇开口，和雷米尔交换了一个点头——雷米尔显然实力相当高——然后消失离开。

　　“我是柯尔特。”柯尔特欠身。

　　“我知道。”雷米尔说。“我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所以希望越快越好。只不过是去一个地方看看，不会花费太久。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现在出发吗？”

　　终于出现了，柯尔特发现自己竟然有点惊讶。会询问别人意见而且还等待回答的堕天使。

　　“……没问题。”柯尔特迅速的回答。

　　雷米尔点点头。“因为某些原因，我们不能空间转移到那里。请跟我走这边，用跨界通道过去。”

　　“我们要去哪里？”柯尔特问。

　　“魔界极北。”雷米尔淡淡的回答。“渊狱。”

　　柯尔特跟随着雷米尔走过因维迪亚宫永远弯弯曲曲的灰暗走廊，似乎进入到了宫殿的深处，推开了一扇没有什么特别标志的门。

　　和别的房间不同，里面的房间是一个标准的正圆形。在墙体的圆周上，等距的排列着七扇门。雷米尔并没有给柯尔特观察的时间，而是直接走到一扇门前，抬起手，用中指的黑曜石戒指轻轻一碰，门随即打开。

　　那是魔界的三大基本矿石——深渊的曜石常用贮存能量，山顶的晶石用于装饰信号，龙骨石用于结构建筑。曜石中，又以黑曜石的能量储备最大，也最珍贵，但是在魔神级别以上倒是非常常见的通讯、识别、辅助用具，往往以戒指的形式带在手上。

　　门里是一个狭长的通道，通道两侧还是一扇扇的门延伸尽头，在灰色的光线下隐隐有些诡异。雷米尔熟驾轻就熟的走到一扇门前，把手放在了上面，直接推开。柯尔特抬头，看见门上有一行天界语的铭文：美索米亚。

　　柯尔特看着门里晦暗不明的空间，略为有些犹豫，但还是在雷米尔的目光中跨了进去。熟悉的魔力乱流的撕裂感传来，但不知道是因为习惯了这种方式，还是柯尔特本身的痛觉正随着灵魂觉醒而麻木，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适。

　　但是当柯尔特的双脚刚刚碰到冰凉的土地，微微放松的时候，一股强大的魔力就向着他袭来，浓重、凌厉。柯尔特瞬间感到如坠伙众，全身燃起了难以忍受的灼烧感，再也站立不稳，一下子跌倒在地，脸埋下藉由减小伤害。

　　面前模糊的视野中是雷米尔的双脚。再向远处，有一条巨大的黑色尾巴，望不到终结。之所以说是尾巴而不是地势的突起，是因为上面覆满了黑色的鳞片，隐隐泛着深紫的微光。

　　“你今天居然在这里？”雷米尔的声音模糊的响起。

　　“你为什么来这里？”一个低沉的声音回答，仿佛远处滚滚的雷响，却有带着诡异的蛇信的咝咝声。

　　“萨麦尔大人的指示。”雷米尔简单的回答。“这里有半个人类，收敛一点魔力。”

　　我不是半个人类，柯尔特想。

　　魔力应声削减。柯尔特的皮肤慢慢合拢，失血过多的眩晕感也迅速恢复，灼痛逐渐变得可以忍受。他挣扎着爬起来，傻愣的看着面前的生物——或者说存在？那是一条九头巨蛇，高昂着九个硕大的头颅，相互推挤。蛇尾蜿蜒向后，黑色的鳞片与岩石摩擦，发出山崩般的噪音。嘴里亮着明晃晃的毒牙，咝咝作响的蛇信比人还要长，上面往下滴着紫色的毒液，在黑色的岩石上留下斑斑点点的腐蚀坑。

　　环绕四周，目之所及，暗黑色的天空永无光明，遍地的黑色岩石冰冷粗砺。弥漫的大雾中只有些微诡异的光亮，和远处影影绰绰泛起的幽红，仿佛是火焰，又太过冰冷。空气浓重阴冷，寒气凝结成实质，仿佛要把冰冷的颤栗刻入人的骨髓。

　　周围一片寂静。尖利的风声不断的呼啸，却与空气泾渭分明，没有冲淡一点死寂。风中隐隐夹杂着歇斯底里的恸哭声、尖利的惨叫、嘶哑的呐喊，一遍遍永不停息、意义不清的絮语，仿佛是从头脑深处发出的嘈杂，逼迫的人近乎疯狂。

　　柯尔特闭上眼睛，慢慢的呼吸，却无法隔离外界的寒冷与绝望。旁边，雷米尔似乎早就习以为常，淡淡的看着眼前的巨蛇。“你挡路了，不能化成人形吗？”

　　一阵沉默，眼前的身影收缩变小，滑动的尾巴抽裂了几块山岩，慢慢在两个人面前变成人形。惨白的皮肤，纯黑的发色，深紫的双眼仔细端详更接近于野兽的竖瞳，正是玛门宴会上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年。

　　“多谢了，拉里。”雷米尔说。

　　居然是人形魔物，柯尔特反应过来。魔界最罕见的存在，血统古远，魔力强大，离群索居。

　　少年似乎心情正好，挑眼看到了柯尔特，一挥手。“呦，不是那个有趣的人类吗？”

　　“你认识他？”雷米尔回头。

　　“算是吧。”柯尔特在回忆自己什么时候表现出有趣了。

　　“那么，目的。”少年的声音恢复了阴惨惨。

　　“萨麦尔让我带他过来。”雷米尔扭头对柯尔特。“这是拉里，渊狱名义上的守护者，事实上他在这里的时间很少。”

　　“雷米尔，你这样说，有些对于萨麦尔大人忠心耿耿的人可是会伤心的。”阴惨惨的表情瞬间变成了阴柔的魅惑。

　　不过这也就是一刻。下一刻，少年的表情突然转成严肃，带着一丝不耐烦。“雷米尔，好久不见，不要理会拉里那。”

　　“拉里……那？”柯尔特糊涂。

　　雷米尔解释。“因为他人形的时候是九个头共用一张脸，所以争吵的会比较厉害。事实上，九个头各有名字，不过还是以后再说吧。”

　　柯尔特表情僵硬的点头。

　　“抱歉了，柯尔特。”少年笑的温和。“我会尽量让他们保持一致。”

　　“当然没关系。”柯尔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那个，只是问一下，弗拉朗是人形魔物吗？”所以气质才那么特殊。

　　“当然。”少年回答。“弗拉朗是魔界唯一一只双头水晶龙。”

　　柯尔特的注意力放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双头？那事实上我见过两个人？”似乎完全没有发现。

　　“应该是弗拉朗奇拉和弗拉朗奇亚。”拉里点头。“不过那天似乎只出现了一个？”他明显在问其他的头。

　　“当然了。”拉里脸色一变，痞痞的回答。“一直都是和玛门外出的时候奇拉出现，和玛门上床的时候奇亚出现，单独时一般保持龙形。”

　　“平常相处呢？”柯尔特随口问。

　　拉里挑眉一笑。“没有人的时候，相处干什么？”

　　柯尔特表情僵硬的继续点头。

　　“能先向里走吗？”雷米尔淡定的打断谈话。“拉里，你要跟着吗？”

　　“当然。”拉里严肃。“萨麦尔大人的事情我会尽力的。”

　　黑色的岩石上没有地标，在黑暗与雾气、寒冷与狂风中，三个人似乎已经完全迷失了方向，但仍然在缓步前行。雷米尔一路沉默，不急不徐的走着，幸而拉里一直聒噪，缓解了一点柯尔特身体和头脑上的双重不适。

　　柯尔特开口。“为什么这里不可以直接空间转移呢？”

　　拉里摇头。“这里魔力复杂，空间转移很容易——”他指指旁边近在咫尺的深渊。“被吸进去。”

　　“那么风里的这些好像人类哭泣的声音是什么？”柯尔特忍不住问。“所谓渊狱，是什么类似于……有罪灵魂的回归之处吗？”

　　雷米尔第一次开口。“渊狱是魔界、人界与混沌的交接之处，是所有存在的灵魂最后所归的沉寂之所，与罪恶没有任何关系。你所听到的是灵魂分解的声音，人类应该占大多数吧。不过人类的生命太过短暂，躯体比灵魂脆弱太多，所以不一定会归回渊狱，而有可能会进入另外一个躯体循环往复。”

　　“灵魂的分解？”柯尔特感到了些许寒意。还有灵魂的循环。

　　“听起来恐怖，实际上只是自然发出的而已，没有什么所谓的痛苦啦。不过人类的灵魂的确承受不了这里的声音的，会被卷入渊狱的。”拉里伸着懒腰，突然扭头。“不对，你不是人类吗？”

　　柯尔特无奈摇头。“据说我有……类似堕天使的灵魂。虽然我并不相信躯体和灵魂真的能如此分开。”

　　“躯体、意志、力量、灵魂都是不一样的概念。”雷米尔开口。“你的灵魂不属于人类，我几乎看不见。”

　　“看见？”柯尔特愣。

　　“雷米尔掌管人类的灵魂，可以看见所有。”拉里冷冷的说。“如果他看不见，那必然不是。”

　　柯尔特有些愣怔，对于这么清清楚楚的说法一时有点不适应。对于人类，灵魂是一个太过虚无的概念，在魔界却变得具象而可以触及，是更加确定，还是更加迷茫？灵魂分解的声音，难道就是这样凄楚、这样悲伤的吗？灵魂与躯体甚至意志，真的是分开的吗？

　　道路似乎已经到达了尽头，眼前的雾气几乎成了一堵真实的墙，无法看出其中的存在。耳旁的声音已经让人无法忍耐，卷杂着挣扎与绝望。只是周围似乎还是一片寂静，仿佛那些恸哭都与这个世界毫无关系。

　　前面的两个人停住了脚步。

　　“这里……还是魔界吗？”柯尔特不禁问。

　　“你觉得呢？”拉里一笑。“这里当然仍是魔界，真正的地狱还在那边之外，混沌之中，比这里不知道黑暗多少，不是你有可能踏足忍耐的地方哦。”顺着他的手指，远处黑漆漆的迷雾似乎没有任何东西。

　　“魔界向来是这样的地方。”拉里的语气阴冷下来，就像真正的地狱魔物。“没有路西法大人镇压下暴动的魔力，这里不可能这样稳定。但是无论如何，身处地狱之中，无论怎样改变，始终都荒凉阴暗。所谓自由与欲望，本来就不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中的。”

　　“拉里伊，够了。”雷米尔淡淡打断他的话。“柯尔特，就在这里。”

　　似乎发生了些什么，一阵冷厉的风乍起，包裹着来者的重重迷雾瞬间散开，柯尔特发现自己正站在深渊的边缘在，在往前一步，就是无边无底的黑暗。暗黑的天空与深渊之间，除了迷雾，没有其他存在应该踏足。柯尔特与深渊对望，终于想起路西法对这里太过简单而漫不经心的描述：魔界极北，魂归之所。

　　“那是什么？”黑暗的深渊中，悬浮着一柄银色的细长物体，冰冷而沉默。

　　拉里注视着深渊之底，第一次没有回答。

　　“贝利亚之剑。”雷米尔淡淡的说。“斩平地狱的剑。”

　　“是七魔君之一的贝利亚大人吗？”柯尔特问。

　　“那是曾经属于贝利亚的剑。堕天之战的悖神之剑。”拉里开口，声音沉静。“在路西法大人苏醒后，把这把剑沉在渊狱之底，以镇压所有躁动的灵魂。”

　　“路西法大人沉睡的时候到底都发生过什么？”柯尔特的声音也不自觉的低下去。

　　“当时我不在魔界。”雷米尔淡淡的回答。

　　“小柯尔特想知道吗？”拉里突然笑了起来。“当然可以哦。”

　　“路西法大人昏睡后，贝利亚自毁天使之躯，将灵魂寄于这把剑上，沉入地狱血池，以最纯粹的罪恶重塑躯体。”拉里停了一下。“对了，小柯尔特应该知道血池是什么吧？”

　　柯尔特点头。“魔界的能量来源，最纯粹、最深沉的混沌与罪恶。”

　　拉里耸肩。“大概吧。贝利亚斩杀守护血池源头的七头巨龙，潜入血池，牵引它的力量以修复路西法大人的魔源，以地狱之力于路西法大人相互限制支撑。”拉里停了一下，继续说下去。“之后，贝利亚斩杀血池末尾的九头巨蛇，以它的九颗头颅划分魔界的分野，荡平暴动的魔族，直到路西法苏醒的一天。”

　　柯尔特和雷米尔静静看着拉里，面前的人突然笑了起来，一摊手。

　　“没了。”

　　“那只能说明贝利亚大人是建立魔界，让路西法大人恢复的……第一功臣。”柯尔特疑惑。“和这柄剑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吗？”

　　“不要误会，柯尔特，其实贝利亚是魔界唯一一个没有效忠路西法大人的堕天使。而且这几十年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魔界的土地上了。”拉里淡然的说。“然后在传说中变成了一个杀戮天使，冷漠、凌厉，连魔神都不敢招惹的存在。”

　　雷米尔突然开口。“不可能。贝利亚是第六天的炽天使，他对路西法的态度的确天界皆知，从不违抗。但是他永远冷淡、懒散，不主动参与任何事情，更不要说战斗。”

　　“那简要总结一下传说的内容吧。杀戮天使清洗魔界，无数次堕入血池修补身躯，最后毁去混沌曾经的13族龙族，地狱中孕育的七族黑暗魔神，”拉里似笑非笑，声音中带上了地狱瘴气的阴惨。“换句话说，你觉得诺大的地狱，为什么会只有我一只九头蛇？”

　　“拉里，你……”柯尔特开口，又沉默下去。

　　“小柯尔特，不要被拉里姆吓倒了，他只是不喜欢贝利亚而已。”拉里突然扭头一笑。“其实没有什么，只不过是在地狱很常见的灭族之仇而已。弗拉朗也是魔界唯一一只水晶龙，你忘了？”

　　“如果这样，魔神怎么可能和堕天使和平共处？又为什么要奉路西法为神？”雷米尔开口。

　　“曾经是曾经。路西法大人是路西法大人。”拉里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开口，声音并不激烈。“那么回答我。你明明是天使，又为什么要一次次的下到阴惨的地狱？”

　　雷米尔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我的事情还用不到你来过问。”

　　“所以。”拉里恶质的摊手。“堕天是堕天。萨麦尔是萨麦尔。”

　　“等一下。”柯尔特叫停即将开始的争吵，看着雷米尔。“雷米尔不是堕天使？”

　　“我从来没有说我是堕天使。”雷米尔平静而毫无愧疚。

　　“我还以为你知道。”拉里耸肩。

　　“那么……”柯尔特说道一半，没有再问下去。雷米尔的头发慢慢恢复耀眼的金色，四扇白色的羽翼在他的身后张开，流光溢彩。在黑色的凄冷中，仿佛神的降临。

　　“你不奇怪吗？”拉里严肃的问。“萨麦尔大人已经是人类灵魂的掌管者，魔界里怎么可能再有一个？真是堕天使的话，他怎么可能那么冷淡的提起路西法大人？”

　　柯尔特沉默。

　　雷米尔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静的悬浮在渊狱的边缘，身上散发出淡灰的光芒。片刻，一个淡灰色的物体从渊狱中飘了上来，是一个灰色的光团。

　　“这是？”柯尔特看着眼前的东西。与雷米尔长袍相近的浅灰色，散发着淡淡的光晕，仿佛在不断变幻，看不出形状或者内容。

　　“你可以把它看成灵魂的聚集体之类的。”雷米尔伸手，光团轻轻落到了他手里。“收藏着灵魂的思绪与执念。”

　　拉里若有所思。“萨麦尔大人的打算是？”

　　“只是一个想法。”雷米尔说着，手轻轻一挥，柯尔特就感觉到身体像被冻结了一样，眼看着一个灰色的光点慢慢的消失溶解在了身体之中，很意外的没有任何感觉。

　　“你刚才似乎在我的身体里放了一些……灵魂的思绪与执念。”柯尔特能动后立刻开口。

　　“一个裂片而已，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雷米尔淡淡的说。

　　“为什么要这样？”柯尔特问。

　　“这些物质不能离开这里，必须亲自带你过来。”雷米尔回答。

　　“我似乎在问萨麦尔大人的目的？”柯尔特无奈。“为什么不能事先通知我一下。”

　　“这里面很复杂，你听不明白。”雷米尔摊手。

　　“那就不能简化说明一下吗？”柯尔特苦笑。

　　“萨麦尔大人说不必了。”雷米尔回答。

　　“那么我到底可以知道什么？”柯尔特淡淡问。

　　“萨麦尔大人觉得需要的，他自然会告诉你。”雷米尔回答。

　　“你难道什么也不能说吗？”柯尔特略带怒意。

　　“在我清楚全部情况前，不能。”雷米尔面无表情。

　　拉里没有说话的站在一边，似乎在看热闹。突然，他的表情一变，阴冷的双眼亮了起来，瞬间向上飞去。

　　“路西法大人！”“路西法大人！”“路西法大人！”

　　似乎是在抢发言权的时候过度混乱，拉里在半空中逐渐化成了蛇形。仍然是九头蛇的样貌，但是大小变得只有半人多高，被那人单手接住，蛇头还在兴奋的晃着，缠绕上了来人的手臂。雷米尔几乎是下意识的双手一合，光团瞬间消失。

　　柯尔特抬头望去，在渊狱上方的迷雾中，突然出现了一块清晰的真空。一个极端俊美的男子正在似笑非笑的看着下面。黑色的长发及腰，黑色的双眼，没有张开羽翼，只是静静的悬浮着，居高临下的看着渊狱悬崖的边缘。柯尔特看到他的第一刻，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完美的造物。那个人一笑，身影低沉悦耳。“雷米尔，好久不见。”

　　雷米尔完全没有分享半点喜悦和惊讶，也完全没有理会那个天神般男子的招呼，只是淡淡的对着摇头摆尾的九头蛇说。

　　“拉里，我记得你的结界是不让任何人入内的？”

　　“但是路西法大人不是任何人。”随着身材的变小，拉里的语气似乎也欢快起来，蹭着路西法的黑色长袍，紫色的信子带着剧毒，没有任何宠物气质的撒着娇。

　　“就这么直接无视我？”出乎意料，路西法并没有生气，只是慢慢的降到了他们旁边，看了柯尔特一眼，挑起一丝笑容。

　　“那么，能解释一下你身边的这个人类……不，应该说是人类和堕天使的混血的来历吗？”

　　雷米尔一欠身，态度不卑不亢。“我只是替还在万魔殿的萨麦尔大人来到这里。具体的情况，我想萨麦尔大人永远愿意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你知道他很聪明。”路西法看着雷米尔，似笑非笑。

　　“我也知道你很了解他。事实上，太过了解。”雷米尔对上了路西法的目光。

　　“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不是吗？”说话的时候，路西法的目光一直在扫描旁边的柯尔特。

　　“……路西法大人。”一开始的惊讶过去，柯尔特被盯的感觉自己该说些什么。

　　“萨麦尔把你教的还不错。”路西法似乎思索了一下。“这样吗？”

　　“只是萨麦尔大人的一个想法。”雷米尔淡淡的说。“我想您不会插手吧。”

　　“当然由他去做。不过现在，”路西法看向雷米尔。“替我转达萨麦尔吧，人我带走了。”

　　雷米尔这回明显的一愣。“这点事情不用劳您大驾吧。”

　　“那就和你没有关系了吧？”路西法一笑，落到柯尔特身边，又仔细的看了看他的脸。下一秒，羽翼仍然没有出现，就直接在渊狱上空空间转换。柯尔特感觉到眼前的景色又一次模糊，熟悉的魔力乱流袭来。

　　渊狱又寂静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