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天使记事》幻想症患者

4、记事三：玛门

　　柯尔特在因维迪亚留了下来。虽然说被留了下来也并无不妥。

　　魔界没有光亮，只有永恒的暗夜，但是这一点在这个密闭的宫殿里并不明显。萨麦尔被匆匆召唤到万魔殿一去不复返，但是明确表示柯尔特不要离开他的领地，于是他只能读着各种有关魔界的历史和常识度日。令人惊讶的是，那些书似乎都是路西法写的，让柯尔特不停的有他不是魔界最崇高的暗之主君，而是魔界最兢兢业业的学者似的。当然，他并没有忘记发表这个观点时萨麦尔当时冰冷的眼神。

　　萨麦尔在这边的事务似乎都由他的副官罗弗寇接手。一个黑发碧眼的魔神，相当清丽秀气的相貌，纤长的身材，平时很沉默，说起话来低声细语，没有一点点所谓魔神的暴烈，甚至完全看不出他们出了名的骄傲与冷漠。

　　也许还是眼见为实比较合适。

　　罗弗寇挟着冷风出现。他很少来到柯尔特的房间，所以柯尔特略略惊讶的扭头。“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罗弗寇只是摇摇头，柯尔特却似乎在那长期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了一丝无奈。“玛门大人想要接因维迪亚开一个宴会，虽然萨麦尔大人并没有同意，但估计玛门大人还是会如约而至。”

　　“我明白，谢谢你亲自出现了。”柯尔特点头。“如果是萨麦尔大人的意思，我会小心避开魔族的宴会的。”

　　“在因维迪亚的所有人是萨麦尔大人的私人客人，我有必要做好保护措施。”罗弗寇淡淡的回答。“事实上，这回玛门大人会亲自到场，所以要做好……发生什么的准备。”

　　“……我知道了。”柯尔特略有同情的回答。

　　罗弗寇犹豫了一下，以某种诡异的眼神看了柯尔特一眼，略像房间角落偏移的一欠身，就沉默的离开。柯尔特觉得有点奇怪，还没有扭头，就听见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华丽而流畅。

　　“果然罗弗寇还是能发现我啊。”柯尔特扭头，惊讶而不意外的看到玛门上挑的桃花眼。

　　今天他穿着一件简约的黑色长款礼服，奇特的配着黑色的长靴，红晶石的腰带随意挂在腰上，勾勒的身材修长、腰身极纤细。黑发披散而下，带着冰晶石的额饰，似乎还微微反射着双眼的暗红，六扇黑色羽翼张扬的绽放在身后。

　　柯尔特站起来淡淡说。“玛门大人。”

　　对于魔族的宴会，他并不是没有好奇和期待。

　　玛门挑眉一笑，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柯尔特几秒钟，自然而然的切换到了天界语。“看起来你的变化还是出人意料啊，小柯尔特，有点令人期待。”

　　不容他回答，玛门就一伸手带过了柯尔特的手腕。天使的身躯瘦长但极富力量，柯尔特猝不及防的向前一跌，任凭着玛门带他空间转移。魔力乱流袭来，虽然远没有毫无保护时强烈，身上还是一层刀绞似的疼痛。

　　玛门伸手扶住面前脸色苍白的柯尔特，灿烂一笑，毫无诚意的让人已经无法开口指责。“不好意思，柯尔特，我忘记魔界乱流对你的影响了。”

　　柯尔特放弃似的抬头，身上的疼痛消退，周围就是奢华的会场。天然晶石覆满了原来的黑色墙壁，闪烁着不同的能量放射，完全看不出因维迪亚原来的清冷。不远处是三五成群的高等魔族，虽然是宴会的穿着，但是一触即发的武斗气息让人很难想像这是什么休闲场所。

　　“玛门，这就是那个人类？”耳边响起一个声音。流畅的天界语，很明显是堕天使。

　　柯尔特抬头看着向他们走来的人。比玛门高半头的身材，黑色的短发干净利落，随意的休闲服和人界装束有点类似，褐色的双眼明亮，在天使惯有的英俊中带着硬朗与野性。

　　“阿巴顿大人。”柯尔特点头行礼。经过这么长时间无聊的研习，能那么随意直呼玛门姓名的战斗型堕天使只有一个人选：七魔君之一、魔界军团的统领，阿巴顿。

　　“他居然知道我的名字！”阿巴顿没有什么天使矜持的感慨。

　　“你的军团已经把你的光辉形象宣扬的人尽皆知了。”玛门讽刺。“如果你还有一点堕天使的高贵的话，就不要在每次别人向你行礼的时候都露出这种表情。”

　　“你长的很像阿斯蒙蒂斯。”阿巴顿扭头。“不过他难道还没有忘记吗？”

　　“忘记？”柯尔特一愣。

　　玛门摇头微笑。“我相信那只是惯性而已。”

　　阿巴顿耸耸肩，看向柯尔特。“不过你为什么不在拉克苏利亚，反而在萨麦尔这里呢？”

　　“萨麦尔大人和阿斯蒙蒂斯大人似乎自有安排。”柯尔特只得回答。

　　阿巴顿摇头。“我知道阿斯的性情，你还是过两天再去吧。”

　　“如果可能的话。”柯尔特回答。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玛门说。“从各种角度。”

　　“阿斯蒙蒂斯大人对我到底有什么想法吗？”柯尔特问，虽然他真正想知道的还是母亲的问题。

　　“我怀疑阿斯是不是知道他自己的想法。”玛门只是一挑眉。“他只是在追求某种不可能的东西了。”

　　“也未必不好。”阿巴顿回应。

　　“第一次听到你这么说？”玛门扭头。

　　“很多事情都是必然如此。”阿巴顿摇头，无视柯尔特完全疑惑的眼神。“其实应该说的是……”

　　玛门抬手止住了阿巴顿。“很多事情不是不说更有意思吗？”

　　阿巴顿略带不满的看着玛门。

　　“对了。”玛门挑眉。“巴尔今天似乎应邀而来了，他说和你有一场还没有结清的决斗。”

　　阿巴顿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巴尔那小子？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只是想有一个见你的机会而已。”玛门摊手，看着阿巴顿瞬间消失在旁边的人群中。

　　“玛门大人。”柯尔特刚要开口问，玛门就又说话了，仿佛接着刚才的话题，事实上却毫无关系。

　　“阿巴顿是七大魔君里唯一一个中途更换的，在他之前是阿撒兹勒。”

　　柯尔特一愣，注意力随之转移。“可是魔界历史里并没有这个记载。”

　　玛门看了他一眼。“魔界的历史是从路西法大人的苏醒开始的。”

　　“苏醒？”柯尔特重复。

　　“堕天之战，路西法大人被火焰圣剑刺穿胸口，带领我们坠入地狱，后来沉睡了六十年。”玛门摊手。“所以还是发生了很多事情。”

　　柯尔特消化着路西法受伤的消息。在萨麦尔的口中，他总是那样的高不可攀。

　　“阿撒兹勒是第一个来到地狱的天使，在堕天之战还没有开始的时候。事实上就我认为，他的心从来没有离开天界。”玛门耸肩。“地狱瘴气的侵蚀速度无法控制，在魔界稳定前他最终失控，被贝利亚斩杀。”

　　玛门并没有希望听到柯尔特回答的意思。

　　“所以说阿巴顿是所有魔君里最年轻的吧。大概六百多年？”他扭头一笑。“不是直白的可爱吗？”

　　柯尔特看着玛门。路西法沉睡的时期，魔界又是什么样子。

　　“有些事情必然如此。”玛门微笑。“小柯尔特，第四个教训，不要去追问。”

　　一块巨大的岩石擦着柯尔特的脑袋飞过，被玛门空手击碎，似乎是因维迪亚的墙壁。柯尔特心有余悸的看向身后，光芒四起、魔力碰撞、骨翼参展，整个厅堂似乎已经变成了魔族的战场——还是聊天室？因为很多人似乎是边打边聊的。

　　战圈中央最醒目的就是阿巴顿。他浑身被电光包裹，黑色的短发根根直立，对面是一个悬在空中的穿着斗篷的人影，应该是刚才的巴尔。他的兜帽遮住全脸，完全看不清相貌，面前静静的浮着一个暗红色幽幽火焰所盘旋而成的结界，一边吸收着阿巴顿的攻击，一边对他的问话点头或摇头。

　　玛门顺着柯尔特的目光看去，仿佛很愉快的一笑。“巴尔，七十二魔神之首，你应该还会再见到他。”

　　“那么。”他扭头看着柯尔特。“我们还是到宴会厅吧。”

　　“这里不是吗？”柯尔特看着周围愈发混乱的景象。

　　“当然。”玛门惊讶。“这里是专门的战斗场所。你以为我会允许他们在我的宴会上胡闹吗？”

　　又一块巨大的墙壁飞来，显得很没有说服力。

　　玛门又单手挥飞的石块，笑的灿烂。“这就是我为什么喜欢因维迪亚的原因，牢固而好修理。”

　　这就是罗弗寇脸色那么差的原因，柯尔特默默在心底回答。

　　很神奇的，交手或叙旧的魔族很自觉的给玛门让出了一条道路，仿佛大海的波澜分开，虽然时不时的还有无法收回的攻击从面前穿过，但是在混乱的大厅这已经是仿若无人之境。面前是一个拱门，因维迪亚很少见到的设计，后面透着隐隐不同的气息。

　　如果说刚才是喧嚣而奢华，那么现在就是更符合玛门风格的低调奢侈与淫靡。光线比刚才稍暗一点，房间里穿行着堕天使的侍者，流动的着各种酒品。玛门一招手，立刻有一个侍者从高空降了下来。他拿起其中的一杯递给柯尔特，看见他不自觉流露出的戒备神色，轻笑起来。

　　“这是单纯的葡萄酒，魔力含量很少。”玛门微笑。“你可以选择相信我。”

　　柯尔特怀疑的做好最坏准备，微抿一口。幸运的是，口腔果然只有微微的刺痛感，反而给酒液带来了一种不一样的刺激。玛门并没有等待他的回答，而是直接向前走去，柯尔特连忙跟了上去。

　　玛门的邀请从来不给人拒绝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