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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PART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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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A。ABOUT分离
深秋天的夜好凉好凉,天上的星辰稀疏得像语文老师头上的几根毛,小染这样想着,就不由自主地笑出声,咯咯咯地很动听。左手食指和中指的指缝里夹着七星,烟头红颜色的火光像小染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幽暗并且明亮,像一道鲜艳的伤口在那里明明又灭灭。
屋子里是一片的漆黑,这时候的小染正蹲在房间的窗户台子上,光着她的脚丫子,光着她的小细胳膊和小细腿儿。晚风是有点冷的,呼呼呼地直往小染的嘴巴鼻子里钻,小染狠狠地想着:一定是本姑娘穿着吊带蹲这抽烟你觉得很不爽是吧?想要把我从这13楼吹下去是吧?我可不是吃素的哈哈。于是小染变本加厉地抽起流云的利群,一下一下地吐烟圈,有时候从鼻子里,有时候从嘴巴里。这个可爱的小姑娘老想着用利群把这不要脸的西北风给熏得晕过去好叫它不要再把自己手上吹得站起来一层一层的鸡皮疙瘩。要知道,小染可是个害怕寒冷的小姑娘,非常非常地怕。
现在好象差不多是凌晨了,小染望着窗户对面的一栋楼,很多扇窗户都像自己的一样变得乌漆抹黑的,只有一两扇还透着暧昧的光,小染突然变得惆怅起来,现在这样的夜里一定还有人没睡吧?一定还有人是孤孤单单的吧?一定还有人像我一样对着这狗屁夜晚抽烈烟的吧?可是……
可是,总还是有人在笑,总有人不晓得人间悲喜。唔,对了,小染开始笑得坏起来,总有人在同一个被子里相互取暖。
小染在窗台的围栏上揿灭了烟,然后从窗台上跳下来,似乎惊扰到了楼下的一只猫。哎呀,当然是从窗台上跳到房间里啦小染可从来没有自杀倾向。
隔壁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小染看见,流云刚伸出手关上了床头柜上的HELLOKITTY夜灯。
真是很不明白,为什么流云连夜灯都要关。流云对此的解释是:那灯是你一定要插上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夜灯晃眼睛啊!我怎么睡得着?!记得当时是在吃早餐,小染满满好喝到嘴巴里的牛奶就这么给喷了出来,夜灯晃眼睛?!亏你想得出!那一整天小染都挺难过的,是拉,那灯是她一定要插在流云床头的没错拉,可那是有目的的!第二天小染眨巴眨巴眼睛跟流云说,你插上啊你插上我晚上做噩梦拉觉得不舒服拉就可以去你被窝里不被东西撞到头拉。于是乎流云的一口牛奶也这么没了。在小染的坚持下流云勉强答应会插好夜灯,谁让他摊上这么个小麻烦。但是,这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吧?现在那陶瓷做的猫咪头顶,一定是一层老厚老厚的灰。
他刚刚把夜灯拔掉了。小染难过地想着,他一定是不想要我跟他一起睡。犹豫了半天,小染还是掀开流云的被子钻了进去。即使,也许会不受欢迎,即使,也许会被流云拖回自己房间。可是数学老师在概率课上说过的,像这样的事件不是必然事件,仍然有着很多很多的可能啊。小染可是省重点的高材生,概率学得不要太好哦。所以,小染仍然决定去流云的被子里,西北风喝了那么久,不就是想跟流云在一条被子里相互取暖么?
谁都没有说话,周围安安静静听得到窗户外面秋风呼啦啦的声音。过了一会,小染突然把刚刚在窗台上饱受秋风洗礼的手贴到流云的背上,大声说,我知道你没有睡着哦!然而流云跳起来咆哮,很冷啊你知不知道?!
小染呆呆地躺在床上,两手悬在半空中,愣愣的,像个小傻瓜。流云,他又发火了。
眼泪就这么流下来。小染知道,自己的眼泪在流云面前真的太不太不值钱,流云发个脾气,她就哭了,像个没有用的布娃娃。
流云开了灯,利索地穿上长裤,他不想被小染看见自己只穿条内裤的摸样,至少现在是不想的。他从床上起来,愠怒地看着侧卧在床上的小染,细细瘦瘦的,只穿着一条粉红颜色的吊带,小染的两只手握成拳头,指甲深深地往肉里嵌,眼睛里全是泪,额头前面的刘海也湿了,紧紧闭着嘴巴,不说话,一个字也不说,只是眼神倔强地盯牢流云,狠狠地就好象要看到流云的心里面去。流云把目光挪到别处,去你房间睡。
然后又是静默。两个人莫名其妙地就这样地僵持,谁也不让谁,谁也不理会谁。流云慢慢在床沿边背对着小染坐下,弯腰拉开左边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支利群,点燃,吐出直直的烟。这支烟流云抽得很心神不宁,他感觉得到,小染的眼睛在后面盯牢他,死死地,坚定不移地,盯牢。
小染慢慢从流云的床上爬起来,整了整凌乱的头发走到流云跟前把烟从流云的嘴巴里面夺了过来,然后,滋啦一声,手腕上开出了一朵小小的花,深白色的,空气里有蛋白质烧焦的味道,然后,小染把烟丢到米老鼠形状的烟灰缸里,对流云一字一字说,你拉链没拉好。声音有微微的颤抖但仍想保持镇定。
流云看着小染转身毅然决然地走出房间,然后关门,没弄出一点声响,像个营养不良的幽灵。床单上还有小染没有干透的泪渍,烟灰缸里小染用来烫了烟洞的香烟也没有灭,仍一闪一闪地亮着光,只是已烧了好长的一段烟灰,流云无力地滑到地板上伸手把它拿起来不停不停狠狠地抽,直到嗓子变得很疼,他停下来,把头埋进膝盖里,背靠在床沿上,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没有声音地开始哭泣。
烟灰,落了一地。
门外,小染背部的蝴蝶骨抵住流云房间的樟木门,眼泪一颗一颗从下巴滚下来没有声息地砸在地板上溅起小小的水花,如果流云这时候出来像从前的每一次那样把小染拥到怀里,低低地说一声,宝贝啊,别哭啦。那么现在的小染就一定不会再落下这样大的泪珠,那么现在的小染就一定会像以前那样,蜷缩到流云的怀里,闭上湿漉漉的眼睛很快就可以睡着,不管手上是不是刚刚被任性地烫出一朵小小的花,不管流云刚刚的咆哮有多大声,小染都会原谅然后安心地在流云的怀里沉睡。只要是在流云怀里,就可以。
可是没有,房间里一点点动静都没有,流云他甚至都不管我的手腕是不是受伤了,小染锥心地想着,手腕和心脏一并呼啦啦地疼。
当墙壁上挂着的夜光钟清清楚楚地指向三点一刻的时候,小染停止哭泣回到卧室里。她开了卧室里所有的灯,包括两盏香熏蜡烛和一个迷你手电筒,黑夜好像是悲伤的容器,小染要光明,她嘶里竭底地渴望光明,她要悲伤无处可藏。而低头,手腕上的烟洞已鼓出一个亮晶晶的水泡,它站立在小染的左手手腕上,丰满,完整,圆鼓鼓的似乎想要炸裂开来。
“就好象是我们曾经的爱情,这样的充盈并且璀璨透明。”
小染拿下头上的卡通发卡,轻轻在这鼓囊囊的水泡上扎了一下,立刻,淡黄颜色的汁水喷涌而出,热烈地溅到了小染的粉红色吊带衫上,留下一朵朵难堪的印渍,水泡迅速地瘪下去,立马丧失了刚刚所有丰盛的骄傲。小染刹时觉得,周围的光明真是微不足道。是的,微不足道。在小染心脏里的疼痛面前,它们根本无处遁形。
“现在也一样,干瘪得干净利落,迅速仓皇。甚至在我的身上留下如此肮脏惨痛的印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