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安尘诺

1、风雨飘摇（一）

　　“帝师，起风了。”
　　案前的人顿了一下，在折子上写完最后几个字，方才停笔。看看琉璃盏中跳动的烛火，起身走向窗前，天空阴沉沉的，乌黑一片，风呜呜的刮过，隐约可以看到树枝在摇动。
　　“穆涵，什么时辰了？”望着主殿的灯火，萧暮雨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穆涵自柜中取出一件外衣，上前为他穿好，把他按坐在椅子里，默默的揉着萧暮寒的肩膀，“回帝师，亥时刚过，歇了吧。”
　　“这些事让婢女来就好，你又何必。”萧暮寒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拍了拍穆罕的手，示意他停下来。
　　“我让她们都退下了，宫里的人总是要防着的。”穆涵走到内室，铺开锦被，摆好玉枕。又从箱里抱出一床被子放到榻上，顺手把随身的剑解下放在枕旁。萧暮雨抽出发间的白玉簪，默默地在手中把玩着，墨色的眼幽幽地看着穆涵行动，不置可否。
　　“帝师是不信我。”穆涵停下手中的事，走向萧暮雨，为他拢起散乱一背的头发，蹲下身来，直视着他的眼睛，意有所指。
　　萧暮雨低下头看中手中的玉簪，半晌才说：“怎么会，只是当初有恩于你的是皇姐，并非我，你自是不必如此待我。以你今日之才，置于何处都是良将贤士，何苦伴我在这深宫之中。若他日有难，我自身尚难保，更枉论保全你。”
　　“今时不同往日，朝堂之上反对势力渐渐消隐，放眼天下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又怎会有人敢对帝师不满。倘若真的有不测，我在你身边亦可周旋一二，合你我二人之力，脱身总是不难的。到那时，帝师回北渊未尝不可。”穆涵轻揉着萧暮雨的腿，说出他的想法，一双星目映着跳动的烛光，越发明亮。
　　“穆涵，你想回家吗？日后若南溟与北渊起了冲突，你想过要如何自处吗？”摸着手中的玉簪，萧暮雨无奈的轻叹，“家国天下是我的责任与你无关，你不该深困于此的。”
　　“帝师，你是在问自己该如何自处吧。两国若交战，夹在中间，最难以抉择的人是你吧。”穆涵直起身来，看向萧暮雨。
　　“我既为南溟帝师，自会为南溟着想。”萧暮雨站起身来，看到主殿的灯火依旧亮着，言语间对了几分不耐，虽是这么说，还是难以取舍。只是想到战事再起，就烦躁不安。
　　穆涵亦看向主殿，知道萧暮雨为何烦忧，便不再继续下去，想了想才开口说到：“舍不得那边的主子，又何必给他那么多的课业，夜深了，你又担心了。”知道萧暮雨会烦忧，多半是要顾及主殿里的那个人。
　　“先帝大瞢之日将近，他又是个多心的，没有些事忙着，还不知道忧心成怎样。”用手中的簪子挑了挑琉璃盏中的烛芯，萧暮雨说出了实情。而后又想起近日奏折上有些言论已对他擅权多年透出不满的意思，却没人敢明言。不过，他成为帝师也有十年之久了，过了年，王上也该满十六了，行了冠礼，就可以执政了。到那时他这个帝师能不能全身而退还难说，真要为以后好好考虑考虑了。
　　淑兰忍不住，放下手中的正绣着的手绢，打断沉思中的萧暮雨，轻声抱怨：“你总是记得先帝瞢天，怎不记着自己的生辰，还有枉死的公主。你怕他忧心，可有人心疼你，怕你累着。你幼时在冷宫里折腾坏了身子，受不得寒。入了冬，还不知道受不受得住。奶娘下午给你炖的补血益气的粥，还在炉上热着呢。我去盛来你喝了，补补身子。”
　　”淑兰姑姑怎么又说起这些，莫不是奶娘又念你了？“萧暮雨接过粥，说到“穆涵，你们也盛来喝，我吃不下那么多，放着也是扔了。”
　　三人喝完后，淑兰收了碗，说道：”这是嫌我多言了，和我们一起，你到是少言寡语的，半天不见你说上一句话。更也不知道好好顾着自己，冷了热了，渴了饿了不都是我看着。可到了那主子面前，怎么就那么多话呢，又知冷热懂进退的，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他才好呢。“
　　“先帝故去，也没人能帮他，我总是要护着的。”如此说着，还是坐不下去了，将玉簪放入怀中，自橱里取出披风，边往正堂走边对穆涵说道：“要入冬了，夜里凉，你在我床上歇着，我去看看王上这么还未睡，这都快三更了。”想了想转去侧卧，淑兰坐倚在炕上满脸戏谑的看着他，”淑兰姑姑，粥还有剩下吗？“
　　”这又不嫌我多事了？“淑兰起身找来食盒，递到萧暮雨手中，说道：”给你，奶娘想着要给你补身子，你不顾着她一番心，也要想想她那么大年纪在炉前守着炖了一下午的粥，你才吃了几口就巴巴的给人家送去。再说，那边那么多的人伺候着，能短了吃食，还差你送的这一口粥。你念着人家，人家还不一定看得上眼。“看向他身后跟着一起进屋的穆涵又说道”怎么没见你对穆涵这般上心，总是垫着那个没心没肺的主。“
　　”好了，淑兰姑姑，有些话在我这说说就好了，莫要传出去了。王上还是个孩子，我自是要多多照看着。我这不也喝不下吗，就是怕辜负了奶娘的一片心，喝了总比倒掉了好。“
　　”我看不见的，那是你的王上，可不是我们的。你掏心掏肺的对人家好，人家还不知道怎么防着你呢，怎么那么傻呢。“淑兰躺在床上，把身子转向里面，数落到：”他们是给你一个栖身之所，可你这些年来，为南溟操心劳累，谁又念着你的好。一个个的面上对你恭恭敬敬，背地里哪个不在编派你。“
　　”好了，淑兰姑姑，这些我都晓得，多说无益。“萧暮雨又对穆涵嘱咐到：”你们歇了吧，不用等我了。夜里多注意，这段时间宫里忙，小心有人趁乱生事。“
　　”帝师你放心吧。“穆涵目送萧暮雨远去，暗自叹息，你这般护着他，又何必把他养成虎，难不成日后想要以身饲虎。我若是你，必会拔了他的牙，磨平他的利爪，就算真的是虎，也要做一只乖巧的猫，讨好于我。我到是想知道，待等他成虎之日，他是会如此护着你，还是对你露出尖牙利爪。不过，这样也好，等他真的伤了你，看你是否还会继续护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