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一章（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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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如鱼下了轿。众人客套了一番后，由墨飞飞领着进了草庐。
将巽山王安顿于小厅中，墨飞飞微微一行礼，道：“先生正在房中休憩，草庐简陋，容不下太多人，便请大人与各位在此地稍歇。”
她又走到宁如鱼面前，微颔首，道：“便有劳姑娘随我过去，为我家先生看病。”
宁如鱼看向巽山王，得巽山王点头首肯，方跟墨飞飞离开。
“宁小姐，先生就在里面。”墨飞飞停在荀墨门外，示意她推门。
宁如鱼略微迟疑了一下。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不起眼的侍女并不如看起来那么简单。不过，她还是将手慢慢地搭在了木门上。
然而，就在手触碰到木门的那一瞬，墨飞飞突然飞快地伸手将她的手按住，身子使劲压来，用两人一齐向前的冲力破门而入，另一只手则擒住墨飞飞要害，挟着她在快速旋入门内，然后立刻将身体抵在门内侧，迅速旋回。待宁如鱼回神过来，她已被墨飞飞狠狠地掐住了咽喉，按在了门上。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十分狰狞阴沉的表情，虽是耳边低语，声音却犹如鬼魅，满蘸怨恨。那一双丹凤眼恶狠狠地瞪起，黑色的瞳孔中仿佛燃着无尽的怒火。
眼前这个跟苏以卿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子到底是什么人？她为何要冒充宁如鱼？她与组织又是什么关系？她的出现是不是以为着组织已经知道了墨飞飞诈死的真相？
所有的疑问一拥而上，短时间内，除了逼问，小墨没能找出第二种解决方法。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既叫宁如鱼吓得瞪大了眼，也让原本坐在房中的荀墨大吃了一惊。怎么小墨到外面去了半天，阿左没找来，倒弄进来一个陌生女子，还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他将手中书本轻放在案上，抬头扫了一眼，对上了宁如鱼的视线。
见屋里有人，宁如鱼忙鼓足劲儿拼命地求救：“救——”
然，“命”字还没喊出，一向以淡定闻名的荀江左，又视若无物地重新将目光落回手中那册《齐家论》上，还慢悠悠地调整了一下竹卷的位置。一派从容淡然的样子，摆明了不愿陷入救她的泥潭里。
墨飞飞双眸一沉，手上一用力：“你若是敢大喊大叫，我就掐断你的喉咙。”
宁如鱼并非蠢笨之人，方才见屋内有人，才敢出声相搏。可照如今形势，屋中男子显然是墨飞飞的同伴，此刻她命悬一线，生死全由墨飞飞决定，又怎敢再激怒她。
桃花眼微微眯起，宁如鱼一改之前柔弱之风，轻启红唇，说出娇柔的话语：“此刻奴家性命在姑娘手中，姑娘要问什么便问就是，奴家断不敢造次。只是——”
她话锋一转，柳眉一垂，做出哀伤的神情：“只是奴家被姑娘这样擒着，实在不便答话。不如，姑娘将我放开，姑娘武艺高超，我一个柔弱女子，在这小屋之中，断逃不出姑娘的眼皮。姑娘，你说是也不是？”
这一颦一蹙，透出莫名的妖娆。这段软言软语，配上她那娇弱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疼。
荀墨只是在一旁听着，都有些坐不住了，摇了摇头，将书册放在案上，走到了墨飞飞身边。他身上散发的药香，让墨飞飞波动起伏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冲宁如鱼颔首示意后，他淡淡道：“这位小姐方才说的十分有理，你这样掐着人家，让她怎么回答？”
宁如鱼立即向他投来感激的目光。
“怎么说，也得把人家绑到椅子上不是？”
“……”
宁如鱼尴尬吃瘪，一时间脸色极难看，但很快调整过来，又露出讨好的娇笑，道：“不妨这样……我恰好随身带了剧毒‘十步断魂散’，姐姐若真不放心，便叫我服下，解药由你拿着。我既中了剧毒，便断不敢再挣扎求援了。如此，姐姐总放心了吧？”
她左一句姐姐右一句姐姐，叫得好不欢快。
墨飞飞冷冷一笑，算是赞同。从她身上拿出“十步断魂散”，按住她的下巴，接过荀墨递来的一大碗水，给她灌下。待她吞完药，才松开钳制。
岂料那解下束缚的宁如鱼却一改方才老实模样，转身就要扒门外逃。
“哦，忘了说了。”墨飞飞一手提住宁如鱼后襟，任她的手脚在空中乱摆，故意慢悠悠道，“除了那‘十步断魂散’，我还送了你一颗‘魂恨丹’，你此刻若要走，我也不拦你。毒发之前，你还有三天可以筹备后事。”
她早看出宁如鱼在袖兜里藏了另一份‘十步断魂散’的解药，这丫头诡计颇多，譬如方才的媚术，若不是荀墨特意靠近，用身上的药香作引来解，墨飞飞可能已经中招。
“姐、姐姐可真爱说笑。”宁如鱼身子一僵，又恼又气，可回身对着墨飞飞时，却又不得不在脸上堆出笑容，“方才奴家只是想跟姐姐开个玩笑。姐姐要问什么，我说便是了，只是那解药……”
宁如鱼咬着唇，目露狡黠之光。
墨飞飞浅笑，又恢复了往常吊儿郎当的模样：“解药之事，你无须担心，只要你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我自然不会让你死。”
“姐姐请问，尽管问，奴家必定知无不言。”宁如鱼面带媚笑，坐在木椅上，指甲却把木扶手狠狠地抓出了几道痕。
小墨两手插胸，微笑：“好，那你便告诉我，你冒充宁如鱼有何目的？”
三年前，人们只道宁如鱼为寻鬼谋师苏以卿的踪迹，乔装改扮，隐匿于江湖，却不晓得，宁如鱼已经服毒自尽了。正如人们同样不知道，苏以卿已经在那场大火中永远丧生。
而她既然冒充宁如鱼，显然知道宁如鱼已死的消息，所以极有可能是组织里的人。
假宁如鱼眼中瞬现慌乱，极力掩饰地干笑：“姐姐不要乱说，奴家为何要冒充自己呢？”
“哦？”小墨用食指轻轻擦了擦鼻子，又同荀墨逼问了她几个有关宁如鱼的常识性问题，她却始终睁着眼说瞎话，企图蒙混过关。
墨飞飞原以为她是组织派来的密探，故意要用这张和苏以卿一模一样的脸来激出自己。但接连几个问题下来，她居然没一个答对。
“好……宁如鱼，最后一个问题。”小墨盯着她，“组织此次派你前来，可有给我们分配什么任务？”
假宁如鱼早被先前一连串问题问得没底了，她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能说出话来。
墨飞飞只好叹了口气，道：“别再伪装了。你这种满是漏洞的答话可骗不了人。我们不是组织的人，只是宁如鱼的故识。现在你可以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们，你到底是什么人了吧？”
“我凭什么相信你。”假宁如鱼怯怯道。
“我知道你不是组织的人。”
墨飞飞道：“至于我们……若我们是组织的人，你早就已经没命了。我相信你不是组织的人，也是这个道理。我和这位荀先生是宁如鱼和苏以卿的故友，所以看到你才会如此防备。这样说，你总该相信了吧？”
听到墨飞飞的话，宁如鱼眼中却再无先前的隐忍算计，只有隐隐泛起的泪雾——
“我是……我是苏以卿的妹妹陈筱芷，我从都城逃出来，冒充宁如鱼，都是为了找他。”
宁如鱼的回答，着实让墨飞飞和荀墨大跌眼镜。
荀墨皱了皱眉，不由得将书册攥紧：“苏以卿……还有个妹妹？”
只是，她方才说……她叫陈筱芷？！
“陈筱芷？”墨飞飞以拳捶手心，“你……该不会是中郎将陈芝的女儿吧？”
墨飞飞记得，阿左曾经对她这样说：
“我有个表妹，之前四处央人打听你口中的组织。我们以前只以为她是病坏了，想不到这世上，当真有那种勾当。”
难不成，这丫头，便是阿左口中的表妹？
“是……我大哥说，我五岁的时候，与家人走丢了，而后便被爹爹收养。”陈筱芷看着他们，“我和大哥在几年前才相认的。”
陈筱芷想了想，道：“这件事得从几年前说起。”
因为父亲是武将，陈筱芷自小习武、学习兵法，常常男扮女装，混迹于前线。几年前，焱益交战，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得知自己与敌方主将长得极像，便私自混入敌营，结果却被苏以卿抓获，而后相认。
她始终不明白，自己的大哥身为焱国人，为何要替益国打仗。她苦苦哀求苏以卿与自己回国，为国效力。可是没想到，就在当天晚上，她被人迷晕，装上马车，送回了焱国。后来，她爹便一直把她关在府里。她直到最近寻得空隙，才偷偷溜出来。
“那天晚上，我并没有完全昏过去。”陈筱芷紧紧地咬住唇瓣，“我隐约听到宁姑娘跟大哥说，‘如果今晚不把她送走，一旦被组织发现，你和你妹妹都逃不掉’。”
说道这里，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肉中：“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哥哥知所以去益国当将军，完全是被组织胁迫的，而这三年，我却只能被困在府中，不能帮哥哥脱困。”
“回都城后，我一直派人调查组织的事……前不久才得知，跟在我哥哥旁边的宁如鱼死掉了。我担心哥哥的安危，这才莽莽撞撞地偷跑出来。”
“后来机缘巧合，我遇到了巽山王，并得知攻打汝州的队伍中曾出现过鬼谋师的身影，于是我便与巽山王商议，由我扮作宁如鱼，与他共赴汝州，并在途中四处散播我们的行踪。”她说着，似乎觉得自己班门弄斧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当时只是想，宁如鱼已死这个消息，连我都能打听到，大哥肯定早已知道。大哥听到了宁如鱼再度出山的传闻，必定会有所重视，前来刺探。”
如此莽撞的策略，当真不知叫墨飞飞该说什么好。
荀墨温和地笑着，语气却微带了些长辈的凌厉：“那你有没有想过，既然你能打听到，组织定然早已知道，你能保证先来找你的，是你的大哥，而不是在暗处操控一切的组织么？”
“当然想过！”陈筱芷闻言，竟激动地站了起来，“他们要是敢来，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毒药都备好了！”
“你确定？”墨飞飞和荀墨双双投来无语的目光。
气势瞬弱，陈筱芷默默坐下，然后扶额：“那时太傻太天真……”
“嗯。”见她反省地很到位，墨飞飞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你也已经看到了，方才你那三脚猫的把戏，连我们都对付不了，怎么对抗组织。”
陈筱芷咬着牙垂下头，随即又站起来，目光坚毅地看向墨飞飞和荀墨，突然，双膝及地，跪下，重重地磕了个头：“荀先生，您是当世贤者，又是哥哥的故识，筱芷在这里跪下，恳求您出山相助。”
荀墨看到她这样的举动，心头袭来了许久未起的躁动，这种感觉，已经三年未有了。他没有要扶她起来的意思，只是从旁拿来羽扇，轻轻一扇，语调也好似这凉风一般柔：“你又是从哪儿知道，我会受你这一拜？”
陈筱芷听他这么一说，心中揣度他已应允，慌忙又磕了个头，道：“先生自是一派从容淡然，只是，听闻我提及兄长之名时，脸色竟也有所变化，可见您也是十分担心兄长的。”
“说的倒是不错。”荀墨秉承一贯先褒后贬的原则，先小小夸奖了她一番，然后道，“只是有两点你说漏了。其一，你提起苏以卿的名字时，我并不是在为他担心，而是在惊叹你……呵，竟会是鬼谋师的妹妹。其二，你该跪求的，并非是我，而是门外那位，他此刻正在门外等候。”
“门外？”到底定力不如荀墨，墨飞飞和陈筱芷两人方才一直只注意着房内的争斗，经由他提点，才将注意力转移到门口。
果然，门外立了一个人，影子透过窗纸映现，并不高大壮硕，却意外地能让人产生安全感。
木门被缓缓推开。
“阿左？”
那精瘦少年立在金灿灿的阳光下，因为背对着阳光，乍一看，只有一道黑黑的人影突兀地立在那儿。那一双明眸并不灵动，直直地看着墨飞飞，眼中的亮光不减一分。
“我不是有意的。”他的嗓音略微沙哑，话语中透出与年龄不符的冷漠。分明是道歉的话，从这过于自信的少年口中讲出来，却尤其桀骜霸道。
跪在地上的陈筱芷刚要磕头，见那来见的面容，却不由得怔住：“表、表哥？”
那精瘦少年并未理会陈筱芷轻声的惊呼，他微微转过身，侧着身子道：“小事，小墨决定就好。”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一章（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