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书之仙妖志》你不在灯火阑珊处

6、第五章

　　妖界与人间处隔着一座深山，里面布着结界，山里常年笼罩着散不开的浓雾，也经常传出鬼哭狼嚎的声音，这些事在人们口中七传八传的，就把这座山吹成了阴山，进去可是会出不来的，所以多少年，都没有人敢进去。就算有一两个胆子大的进去探险，也会被浓雾笼罩，再也走不出去，最后困死在里面。
　　一兮腾云过了这座山，就来到了人间。
　　山下边五十里处有一座村落，村子里住的都是纯朴的农民，世代耕地，兢兢业业。
　　一兮先是在村子里走了一遭，村民们从没见过如此不凡的人，便都以为是什么达官显贵，一兮觉得这里没什么意思，逗留了片刻就离开了。

　　他曾读过人间的诗词，上面写“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料想，人间最繁华的地界，应该就是长安，精通法术的狐妖腾云驾雾，掠过人间的数百座城池，终于到了天子皇城，长安。
　　皇城果然不同凡响，一兮到时已经是傍晚，街头大小街巷早早的就挂上的各色的灯笼，玉宇楼阁上飘舞的丝纱如同舞女的衣袖，被风吹的招摇。街上的夜市更是热闹，大大小小的摊位与酒楼，还有来往贸易的外族商贩，这些都让一兮看花了眼。
　　怪不得不管是仙还是妖都会思凡，这人间真是令人流连忘返。

　　美人颜如玉，公子世无双，翩翩俊美少儿郎走在街上，引起无数姑娘的指指点点，这样的场面一兮自小就见惯，让那些女人们看去，他尽管风流，尽管得意，这也是值得炫耀的地方。
　　路过一处楼宇，一兮被一个浓妆艳抹的半老徐娘拉着，死活不肯放他走。
　　“哎呦！嬷嬷我活这么大岁数就没见过这么俊美的公子哥儿！您不是长安本地人吧？瞧这模样这身段，这穿的戴的，连皇宫的王爷皇子都比不上呀。公子哥儿，您可千万不能走，快进来给我们姑娘开开眼界，今晚的茶水前呀，嬷嬷我不要你的！”。
　　就这么被一路哄骗生拉带拽的给弄进了花楼，一兮哭笑不得之间又有些洋洋得意，他被请进了青楼里的二楼上房，正对着楼下的舞台，四周的房间里都坐着达官显贵，一个个穿着是绫罗绸缎，腰间挂着白玉翡翠，头戴紫金冠玉钗，手握折扇，身边围绕着一群莺莺燕燕的，当真是人间的凡夫俗子，纨绔子弟。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嬷嬷也不例外，她拿了上好的女儿红和糕点亲自作陪，拉着一兮谈天说地的，一兮本来以为和这样的中年女人没什么可说，但在谈话间他觉得，这嬷嬷又与妖界的女人不同，没那么妖媚，也没那么不可一世，反而这种风尘市井味儿更显得亲切。
　　“还不知道公子哥儿怎么称呼？”，嬷嬷拿着缀了一圈羽毛的蒲扇掩着嘴巴，一兮道“在下一兮”，嬷嬷又说“公子哥儿贵姓啊？”，姓？这种东西，妖界是没有的，在为难时，却听见有歌女唱着《陌上花》，便随口答道“姓莫”。
　　花楼的姑娘都知道楼里来了个美到不行的俊公子，纷纷扭着水蛇腰上来敬酒献艺，把一兮灌的半醉，殊不知这样的场面，被对面包间里个人看的一清二楚。
　　“嘁，哪个穷乡僻壤来的野汉子，上不了台面，能跟我们皇家的比么？”说话的人正是王府里的小侯爷，他旁边坐着另一个公子，也不过是弱冠的年纪，少年身着靛蓝色的袍子，三千青丝用一根水红丝绦束着，他有着一对月牙似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面容更是俊俏漂亮，嬉笑怒骂，亦喜亦嗔，人也看着没架子，随和的很。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你是嫉妒人家长得比你俊，还是嫉妒人家女人缘比你好？”蓝衫公子笑着回了一句，小侯爷瞪了他一眼“颜煜，咱不带这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有本事让那小子过来会会咱们？”，被唤作颜煜的公子一副坦然的模样“你去叫就是，怕就怕人家不乐意搭理你”。
　　好面子的小侯爷就这么去了，不过一兮还真的被请了过来。
　　挑起妃色纱帐，颜煜就坐在梨花木的椅子上，手里托着茶盏，听着台下姑娘们唱歌；一兮这么一看，就看呆了，身处烟花巷柳却一副置身世外的模样，弱冠少年器宇不凡，眉宇里更是一副皇家王者天成的气度，但是他却没什么架子，就那么舒懒地靠在椅子里，嘴角含浅浅的笑，听那姑娘唱“春日游，杏花吹满枝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颜煜这才见站在旁边的一兮，一身青衣白纱，丹凤双眼，玉带峨冠，风流不凡。
　　他站起来，向人拱手一笑“公子好，鄙人颜煜”
　　一兮也回礼，笑的风度翩翩“颜煜公子好，在下一兮，莫一兮”。
　　两人就说了这么两句话，可把小侯爷晾在了一边。

　　什么叫做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一兮总算体会到了；自从那日和颜煜认识后，他便和他相谈甚欢，两人温柔乡里煮酒谈天下，从上古的奇闻轶事谈到今世的人间百态，一兮把自己擅长说的那些人鬼妖精之间的故事都讲了一遍，不管是凄惨动人的白蛇故事，还是令人叹惋的痴情女鬼，都说的有模有样，听的人一愣一愣的。
　　颜煜身为皇家子弟，报读诗书，说起诗词歌赋更是谈吐不凡，但一兮也不是什么凡夫俗子，人间的诗词戏文他听的多，张口闭口就能接那么一两句，你说“菩萨蛮”，我接“西江月”，你说“蝶恋花”，我就对“念奴娇”……两个人整天都厮混在一起，除了喝酒就是出城赛马，恨不得天天能腻在一起，刚开始小侯爷也跟在二人身边，但是后来总是被无视，小侯爷一气之下回了王府，不再打扰二人。
　　算算日子，自己也出来八九天了，恐怕狐王狐后也要从狼窝回来了，这人间也要早离开……一兮想到这里，就有些不舍，他常常盯着颜煜的脸出神，颜煜被他盯的不好意思，用手背碰碰脸颊，问“一兮，我脸上有东西？”。
　　一兮摇头“我就想多看看你”
　　颜煜不答话，他才是弱冠的年纪，对于男女间的情爱都了解不少，又怎么回去乱想男子与男子之间的感情？虽然常常跟着小侯爷出入烟花场所，但也只是喝酒听曲，从不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他长这么大，连同房的宫女都没碰过。
　　“颜煜，我来了长安这么久，也该回家看看了”一兮说，颜煜先是一愣，稍后就释然了，唇边带着清浅的笑“嗯，你离家这么久，恐怕家里人也担心，早些回去也好”，这么说着忽然笑不出来，颜煜有些难为情的别过头“是啊，该早些回家了呢……”，这话不知是对一兮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一兮忽然捉住颜煜的手，将他拉过来，颜煜有些错愕“一兮？”
　　一兮微笑，玩世不恭的样子“放心，我最多去半个月，半个月后，一定会来见你”，颜煜问“真的？”，一兮还是笑“我会骗你？”，颜煜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失态，连忙抽出手往前走两步“那、那好……半月后我还在玉香楼等你”，一兮追上来，语气轻柔地腻死人“嗯，不见不散”。
　　一兮恐怕不知道，半月后，就是七夕；他不知，颜煜却知。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