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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白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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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家本部的人对你怎么样?”我问黎簇。
“不怎么样,”黎簇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瘪了瘪嘴举起自己的手道:“老子的手指都快被那个混蛋全部折断了。”
“你不也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嘛!”我笑着作势伸手去揉黎簇的脑袋,黎簇侧了侧头躲开我伸过去的手骂道:“你丫故意的吧,没看到我脑门上又个洞吗?”
“你脑壳不是很厚吗?”我故意挤兑他,黎簇哼了一声继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问我道;“你怎么不问我关于汪家本部的消息?”
我不以为然:“你以为你去的那个地方就是真的汪家本部吗?而且他们不一定会给你正确的信息。”
“那你还让他们把我抓去,你个黑心老板,我要告你欺诈童工。”黎簇哭丧着脸骂我
“我以为你够聪明!”
“我....”
“吴邪”一直在一旁沉默的闷油瓶突然打断我们的对话,起身对我说:“我扶你出去走走吧!”
“呃...好。”我搭着闷油瓶的手扶着床沿慢慢的站了起来然后对黎簇道:“你先好好的休息一下。”
在喇嘛庙里休养的这段时间,闷油瓶同志每天不辞辛苦的为我端茶倒水,捏脚捶背,再加上他自打我脚能沾地时每天雷打不动的都会在这个时辰带我出去溜上一圈,活动活动筋骨,我的伤势复原的很快。
闷油瓶拎起被褥上的棉大褂为我披上,扶着我一步一步的慢慢迈着小碎步往外挪着,临出门撞上了正要进门的胖子。
“你们这是要上哪去?”胖子揣着两壶马奶酒手上拎着一只野鸡截住了我,“看我弄到了什么好东西!”说着他晃了晃手上的野鸡。
“我们出去走走。”我对胖子说道。
“那快点回来啊,咱哥三今天得好好的喝上一杯!”
“好,回来整好吃现成的!”
“嘁!你们一个生活九级伤残,一个身体九级伤残,别说胖爷我没人性让你们给我打下手,赶紧滚吧!”
胖子摆摆手示意我们赶紧滚,于是我们乐得其所的滚了。
闷油瓶搀着我在寺里转悠,我们穿过烟雾缭绕的诵经堂,信步在夕阳的余晖下,最后走到闷油瓶石像所在的那个天井。
我在门口站定,“进去坐坐?”
闷油瓶微微颔首,扶着我走进那个天井,进去之后我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这里多了一棵腊梅,小小的一棵,纤细的树枝上挂着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和一簇簇傲雪迎霜开着的色似蜜蜡的花朵。
我走过去凑近闻了闻,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失去了嗅觉。
“你闻闻看,香不香?”
“我走到门口就闻到了。”
我摸了摸鼻子朝他笑了笑,“这里罢工了!”
他扶着我挨着石像坐了下来。
“我第一次看见这个石像吓了一大跳呢!”我揽着石像的肩,“当时我特生气想着你提前出来了也不和我说声,后来才发现个是个石像,小哥你说你是不是招惹上哪家的大姑娘成为你的粉丝,这又是刻石像又是披大衣的!”我打趣闷油瓶。
“这石像雏形是我自己雕刻的。”闷油瓶淡淡的说道。
我诧异了一下,但立马感觉到一种奇怪的气氛蔓延开来,因为在闷油瓶的语气中,我听到了悲伤地意味,即使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但我感受到了那平淡中的一丝涟漪。
我觉得有点尴尬,如果这时候我问他:“这时你自己雕刻的?你为什么要雕刻?为什么石像的造型是在哭泣?”必定会引起背后的故事,或者说“一个悲伤地故事。”但闷油瓶并不是一个擅长长篇大论讲故事的人,更何况这个故事很有可能会牵扯到他自己不愿揭开的过去,我从来没有遇到过想闷油瓶这种人,他无牵无绊,他的内心是空洞的,除了那个秘密,他不会对其他事物表现出一丝关切的态度,但同时我又觉得他是寂寞的,一种与生俱来嵌入灵魂的寂寞。
我压下自己的好奇心夸道:“挺传神的,套上衣服只看背影和你一模一样。”
闷油瓶没有理会我的赞誉,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山里的天气总是变化多端,前一秒定着大太阳这会子又开始下雪了,雪花安静的飘洒下来,落到了闷油瓶的发梢和眉睫上,但他似乎已经完全进入到了他自己境界里,完全不为外界影响所动。我没有去打扰他,只是安静的陪着他坐着,眺望着远处的雪山,聆听着寺里传来的转经筒和诵经的声音。
这一刻,我坐在闷油瓶的身边,我突然有点能理解他的感受,世间的纷纷扰扰好像在离我远去,仿佛自己在一片完全澄净的世界中,感受着时间的流逝,生命的抽离,万物的衰败和重生。
......
“我为了一个人曾在这里待过一年。”闷油瓶突然开口说道。
我呆愣了一下,对于闷油瓶能主动跟我讲述一些他以前的是让我受宠若惊,我赶紧回过神来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一个人?”我很好奇,谁能让闷油瓶停下他永远在前进的脚步。
闷油瓶点了点头,“那个人是我母亲。”
闷油瓶的母亲?我突然想到张海客跟我讲述的闷油瓶小时候的事情,他是董灿在外地带回到张家本部并交给族人养育的,他那么小会记得自己的生母是谁?
“很多年前,我来到这里,想求见我的母亲,但是寺里的上师并不同意我去见我的母亲,他对我说:‘你如一块石头一样,见和不见,都没有区别,你不能是一块石头,让你的母亲,感觉不到你的存在,你要学会去想,去想念,你妈妈送给你的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礼物,会是你被那些人遮蔽的心。”
他说着顿了一会,我没有打断他,安静的等待着他继续讲述。
“他让我在这间院子里淬炼这块石头,起初,我并不明白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直到有一天我坐在院子里看着自己的影子,看着它随着我的动作而动,我想起了上师所说的‘想’,于是我便按着自己的影子去凿刻那块石头,在我母亲离开的三天前,我见到了我母亲白玛,她安静的躺着那里,我坐在她身边,听见她缓缓的呼吸声,看见她的脸开始有了一丝生气,但是又瞬间转向荒芜。我突然有种迫切的感觉,我抓住了母亲的手,有生以来第一次迫切的想留住什么东西,当我再次拿起凿子去敲打这块石头的时候,我第一次感觉到了悲伤和痛苦。我也明白了上师所说的想的含义,在那之前,我是一个没有自我认知的人,所以我的心是空的,但当我感知了自己的存在,那些与生俱来的情感也会一并同在,我淬炼的并不只是石头,还有我的心。”
听完闷油瓶的叙述,让我觉得当年闷油瓶那把凿石头的凿子此刻正狠狠的敲打着我的心脏。
渐渐地,似乎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悄悄在我心里盘踞着并生根发芽,那难以名状的感觉缠绕上了我每一根感知神经,似是无形的手轻轻拨弄着,撩得我心绪不宁,有人说过,当一个无比强大的人能在你面前示弱说明他很在意很信任你。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为此感到高兴,反倒觉得此刻的闷油瓶在我身边却让我比之以前更加的寂寞了。也许是一种感情上的共鸣,就好比他那时坐在他母亲身边,而此时我坐在他身边一样,那种近在咫尺却又求之不得的感情一样,让我觉得他在身边,我却更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