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夏洛克|与室友在一起的三百六十五天》五里雾中

34、谈话

　　34

　　这名深夜访客正是白天在公园里将罗恩带走的人。

　　皮埃罗·埃尔西先生没想到夏洛克会这么快开门，站在门外愣了一下，反应了几秒后，他看了看夏洛克又探头看了看室内的约翰，踌躇了一会儿才进门，样子有些遮掩，显然是有话要说。

　　约翰尽管没有哪一次能搞懂夏洛克的思维模式和办案风格，但夏洛克每一次都不会让他失望。他的室友就是‘惊喜’和‘神奇’的代名词。

　　夏洛克把埃尔西先生带进221B的时候，发现上一秒正打算回卧睡觉的约翰此时此刻正乖乖地坐在沙发上朝自己这头笑得极其友好。见人走近了，还特地拍了拍沙发上的靠垫，仿佛在说：请坐！

　　夏洛克一脸嫌弃地瞪着约翰。

　　约翰正儿八经地回答：“我可是你的助手！”

　　言外之意就是这么重要的场合我怎么能不出席呢！

　　夏洛克叹了口气，懒得理这个傻蛋了。他没好气地坐在那张专属的黑色扶手沙发上，示意对方就坐。约翰见夏洛克没追究自己，赶紧掏出纸和笔出来装作‘夏洛克的助手’的样子。

　　夏洛克用余光瞥到约翰的小动作，不禁嗤笑，心想这家伙装模作样倒是有一套……

　　埃尔西先生忧心忡忡，他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双手不安地搅动着，仿佛在下着什么决心。夏洛克这次倒难得地耐心，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埃尔西先生，仿佛通过他细微的面部表情就能知晓一切。

　　隔了许久，埃尔西先生终于下定决心了，他深吸一口气，神色凝重地对夏洛克说：“福尔摩斯先生，我要指证我的侄子。”

　　负责记录的约翰刚把福尔摩斯几个英文字母拼出来，埃尔西先生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呛了一下。

　　指……指证？

　　夏洛克似乎早料到了这个回答，他重新坐好，叠着腿，认真地看着埃尔西先生，“指证什么？”

　　埃尔西先生低着头，手不停地搅动着，似乎说出接下来的这番话需要莫大的勇气。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我的侄子……涉嫌参与一桩境外拐带儿童的案子。”

　　夏洛克半眯着眼睛，这个动作让他看上去散发着威慑力。

　　“你为什么不去苏格兰场？”他直言不讳：“如你所见，我只是个普通的咨询侦探，就算你在我这里指证你的侄子也并没有什么作用，拐带儿童显然牵涉到犯罪层面了。我可不是上帝，不接受任何忏悔行为。”

　　埃尔西先生被一个比他小整整半个岁数的毛头小子用轻蔑的语气对待，却丝毫没有愠怒的迹象。他看着夏洛克，一头灰白色的头发里埋着一双灰色的眸子。

　　“我之所以来找你，是因为我没有证据。”

　　　　夏洛克接话：“所以你准备雇我帮你找证据？”

　　埃尔西先生摇了摇头，“你不懂。我侄子他聪明至极……他太聪明了，聪明得让人发指，他的聪明都用在了不正义的地方——看在上帝的份上……不，这一次，或许上帝也无法原谅他。”他抬起头来看了夏洛克一眼，深深地道：“他居然利用教会收养的儿童当媒介，来拐骗另一些小孩……”

　　一切正如夏洛克所料地发展。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他在干这种罪恶的事情……我侄子是负责唱诗班老师，每周一三五就会给他们上课，周日就会做礼拜。我是偶尔有一次去找罗恩的时候，看见他和另一个小孩在教会里玩，然而另一个小孩我从来没见过——老实说，虽然我年纪大了，但每天出入教堂的人我还是记得很清楚的，更别说教会里本来也就没多少个小孩。那时候我带走罗恩之后就没再理了。后来连续一周我都看见罗恩在和不一样的小孩在玩，而那些小孩全都是生面孔。”埃尔西先生回忆起事件来觉得有些可怕，“后来我在报刊上看到一份寻人启事，找的是一个叫艾凡的小孩，我越看越眼熟，突然想起，有一天，我去接罗恩的时候，罗恩就在跟这个小孩儿玩。”

　　夏洛克和约翰不约而同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关于那个小孩的报道，迈克罗夫特也给了他们一份。

　　“我越想越觉得奇怪，于是就问罗恩，为什么每天都会跟不同的人玩——”

　　埃尔西突然一顿，“福尔摩斯先生，你知道他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夏洛克没有回答。约翰不禁皱了皱眉头，神色变得凝重起来--隐隐约约感觉到了某些部分很奇怪，然而见夏洛克并没有说话，约翰也不敢贸然插嘴。

　　“——他说，跟他玩的那些小孩，不都是唱诗班的学生吗，还反问我怎么不认识？”

　　“但是，”埃尔西先生的神色有些难看：“唱诗班要是有新的孩子的话，我不可能不知道。我们的教堂不大，教会里的人彼此都认识……”

　　约翰听着，不禁打断：“但你怎么肯定是你侄子在拐带儿童？正常人怎么会想到是绑架？没准你在报纸上看见的只是偶然？”

　　埃尔西先生看了约翰一眼，叹了口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夏洛克这次倒是回复了平日的一针见血，见埃尔西先生不吭声，他干脆地道：“你是怀疑你弟弟进入上□□组织了吧？”

　　埃尔西先生依旧一声不吭，然而表情却出卖了他。221B昏暗的灯光在地上打下一个年迈的身影。在夏洛克说出了这番话后，他有些惊讶。

　　“果然……你其实一早就盯上他了吧？”他说。

　　所以，亨利其实是夏洛克放在教堂里的内线。

　　“你才是——其实一早就怀疑起你侄子来了吧。在今天碰见我之前，你已经调查了不少资料，想找人指证他……是吗？”夏洛克将‘指证’二字加重了读音。

　　“不过一开始你并不这样想，你以为这只是单纯的诱拐案——你的侄子只是一时糊涂，说教一下应该能清醒过来，将带来的孩子送回去。只是没想到失踪人数越来越多，后来才知道你的侄子已经一脚深陷到某个□□组织里了。”

　　约翰心里‘啪啪啪’地鼓起了掌，没想到夏洛克在短短的时间里还调查出了这么多东西，敬佩之心又往上窜了几分。

　　然而他并不知道，这些都是亨利告诉夏洛克的。

　　埃尔西先生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正是这样。我之前对你的事迹也有所了解，福尔摩斯先生，所以一直都在犹豫着要不要找你帮忙。”

　　夏洛克正了正身子，“所以……你到我这里而并不去苏格兰场，到底是想干什么？”

　　埃尔西先生苦笑，“别人都说你十分了得，全知全能。难道你猜不出我找你的原因吗？”

　　夏洛克解释道：“我比较喜欢听你从口中说出来。由别人来证明我的想法的正确性……这是个很棒的过程。”

　　埃尔西先生见状，没有再反驳什么，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递给了夏洛克。他认真地注视着夏洛克，言简意赅地道。
　　“我的要求，救我的侄子。”

　　约翰看着那张支票，隔着半米远数了数上面的几个零--我去，原来这家伙接一次案子就能赚这么多！

　　夏洛克一脸无趣地看着那张支票，“我不是上帝而是侦探，我只破案，不救人。再说——我破案也不是为了钱。”

　　埃尔西先生笑了笑，“福尔摩斯先生，就跟别人说得一样——是个对世俗不感兴趣的人。”

　　夏洛克的回答是意料之内了。埃尔西先生也不紧张，反而再从兜里掏出了一张新的东西。

　　约翰和夏洛克定睛一看。

　　那是一张有些皱的纸，纸上用黑色的笔写着很奇怪的粗体字，弯弯扭扭，但能看出是规则文字。有点像亚洲文字。

　　“这是我在我侄子平日所带的《圣经》里找到的东西。”埃尔西先生认真地说，他将纸张翻了个面，面的对面是一个倒十字架和六芒星图案。

　　倒十字架和六芒星图案——

　　不用解释，所有人都清楚这些图案的含义。

　　其实对于这个结论，夏洛克他们之前就已经得出来了——将报道过的失踪孩子的失踪地点连成一线，刚好就是个倒十字架。这事情是□□所为，两人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因此这个时候，夏洛克和约翰并没有显露得特别惊讶。让人在意的是，当时夏洛克他们推算出来的将会有新的一人失踪的地点，却什么事件都没有发生。约翰将其原因归结于夏洛克——恰恰是在那个节骨眼上，夏洛克让亨利成功混进了唱诗班。亨利是夏洛克真正的得力助手，或许正是他干了点什么，才使即将发生的事情没有如期发生。

　　埃尔西先生接着说，“我知道驱使你工作的并不是钱，也不是正义感，而是谜题。”他朝夏洛克的方向推了推那张奇怪的纸。

　　夏洛克突然抬起眼，没说话，一双猫似的眼睛散发着精光，正死死地盯着对方。

　　沉默突然在四周蔓延开来。

　　约翰一瞬间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对劲儿。

　　半晌，夏洛克突然笑了一声，“……你调查得倒是挺到位的。”

　　埃尔西先生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我的侄子。”

　　“这个案子我接了。”夏洛克突然说，“把联系方式给我，有消息会联系你。”

　　埃尔西先生让约翰撕了一张纸，他在上面写上了联系方式后向夏洛克和约翰道了别就离开了。

　　“那拜托你了，福尔摩斯先生。”

　　>>>>

　　客人离开了，夏洛克还坐在沙发上，正举着那张画着六芒星的纸‘发呆’。

　　约翰心里挣扎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坐到夏洛克对面，然而还没开口，夏洛克就长驱直入，一针见血：“那个男人有问题。”

　　约翰愣了一下。
　　夏洛克说有问题的人——那没问题才是见鬼。

　　其实综合起刚才埃尔西先生的证词和表现，约翰也觉得有些不太舒服。就光凭他所说的不去找苏格兰场而跑来寻求夏洛克的帮助这一点就够奇怪了。

　　约翰有些担心地问：“那你还接这个案子？不怕是陷阱吗？”

　　夏洛克转过眼珠子看了约翰一眼：“你一开始不是挺支持我调查这个案子的嘛？”

　　“那是因为一开始档案是迈克罗夫特送来的。”约翰心想既然迈克罗夫特送来的案子，考虑到他关心弟弟的程度，应该不会故意设局让他去送死吧……

　　夏洛克嗤笑：“迈克罗夫特的案子就很安全了？你真是比泰迪熊还单纯呢，华生同学。”他翻了个身，淡定地道：“上次迈克罗夫特给我的案子差点让我挨了子弹。”

　　约翰：“……”

　　“案子越有趣，危险系数就越高……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是这样。”

　　夏洛克说。

　　“况且，我还从来没有研究过所谓的‘□□’——这么有趣的案子，”夏洛克将那张纸条朝约翰晃了晃，“——我怎么可能不接？”

　　约翰心想，既然危险的话，那他就得更加看好夏洛克，免得到时候迈克罗夫特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说起□□，约翰对这方面还真没什么研究。他所了解的知识向来都只与专业知识有关——而‘邪/教’这东西，大部分情况下都是由最原始的宗教衍生过来的，所谓的批着正统宗教的皮，做着灭绝人道的事。

　　政府都难以铲除一个邪/教组织，仅凭夏洛克一人之力，能行吗？

　　约翰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翻出了电脑在捣鼓东西的夏洛克。

　　夏洛克似乎感受到了约翰的注视，从电脑上方探出头来，瞥了一眼，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华生同学，请你别露出这样的表情。”

　　约翰担心道：“你一个人能行吗？”

　　夏洛克翻了个白眼：“我一个人上天入海都能行。”
　　而且你又不是我妈，你管我。

　　他明天早上该向迈克罗夫特真诚推荐约翰这个忠诚的小战士；自从迈克罗夫特给他的‘好室友’弄了个‘看好夏洛克’的任务之后，约翰就真的一天到晚无微不至地‘关心’自己。出门去哪儿得跟他打报告，晚饭吃啥也得打报告，现在连破案都得跟他打报告。

　　约翰的表情完完全全地体现了他作为迈克罗夫特监管夏洛克最忠心的战士这个属性，他思考了几秒，最后还是凑上来，对夏洛克认真八百地说：“我还是放不下心来。”

　　夏洛克简直想吐血。

　　他愠怒地将电脑扔到一边，正想回自己房间好好琢磨线索，但一抬头就看见约翰那张认真得不行的脸，还有那双正注视着自己的深邃的眸子。

　　夏洛克：“……”

　　看着约翰这副蠢得要死的表情，十分奇妙地，夏洛克突然又不想骂他了。

　　老实说，约翰虽然平时有点烦，但他还是挺关心自己的。

　　虽然他讨厌迈克罗夫特，但是约翰的话……他还是能接受的。

　　夏洛克看着约翰，最后在他磨人的注视之下选择了妥协。

　　“算了，你爱跟就跟。”夏洛克一脸不情愿，“反正有危险了，别让我来救你。”

　　约翰这才放心了，心想跟着你还能有什么危险啊，满意地回卧室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