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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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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幕:
他叫竹茶,她爱竹香之茶,譬如,峨眉珍。
清明前,峨眉有她,来品明前高山峨眉珍。
峨眉山顶,茅草房,这里住着一个阿婆,为她侍奉那三棵峨眉珍。
她并非富贵之家的孩子,再爱喝茶,也不可能任性地买下天价茶树,但他,出身富庶。
为她,他不说掷了千金,也确实,曾经付出,他买了茶树,买了当时最好的制茶设备,雇了阿婆,就连阿婆住的茅草房,他也帮她备下。所以,那时,她总不曾质疑他爱她的心,以至直至他离开,她都不懂防备,总记得他的好,总记得他说的“我并这三棵茶树定永远陪着你。”
不曾后悔过,没有前尘往事,又哪来这淡淡茶色,朦在她的眼前。
她把行李箱递给阿婆,抄了门前的竹篮,转身,入了茶园,左不过他给的三颗茶树,围了栏,堪堪成了眼前的小茶园,茶园虽小,却容了三尊大佛,三颗高山峨眉珍,很珍贵,她一直都知道,很珍贵。
是清明前夕,有刚刚下了薄雨,空气里的水很多,雾朦朦的,并不舒爽的天气,她却喜欢。
空气里已有淡淡的茶香,她甚爱。她的指覆上茶叶子,还没脱水,她掐下来,指尖湿湿的,她觉得更香了,不觉间,心已自是舒然,她从天津市区坐了火车来,坐巴士来到山下,又坐了缆车上山,一路下来,不是很累,却也有些倦了,来了这里,不过片刻,却放松了一颗心。她本打算制了茶便回去,现下却改了主意,小住几日也很好,至少,有清风朗月。
她来的时候正是清晨,掐了茶,却已到了正午。她掐得仔细,只掐最好的,带掐完了三颗茶树,也不过一小竹篮。
清明前的日头还不炙人,反倒温暖,她有心晒阳,肚子却有些空了,她拎着篮子进了茅草屋。作为主人,她在这茅草房里还是占了一间小屋的,阿婆平日里常打扫,小屋很干净,只是不住人,很冷清,没什么人气。
阿婆端来饭菜,阿婆是南方人,做了一手上海菜,甜甜的,她有些不大喜欢,草草吃过了,她复又出去,把那些茶掐来的茶牙翻出来先晾着,又找了个略大一些的竹篮,又去采茶。
她一直都是这样采的,每采都是树上最好的,采上一次又一次,分出了三六九等,她只喝那最好的,剩下的,自然卖掉。她有个小茶楼,这峨眉珍算是镇店的茶,别的茶也都卖,她在别处也另种了一片茶树,只是远不及这三棵峨眉珍来的珍贵了。
这次她采得快些,太阳下山时,已采了两大篮,也拎至小屋前,晾下。
她在这儿住了十来天,每日与茶为伴,对待这三棵峨眉珍,从采摘、晾晒到制作,事事亲为。茶树长得繁茂,可连着采了五等茶,也失了郁郁青青的样子,她也亲自打理,从泥土到每一根枝丫。
这十日,虽没有“东篱把酒黄昏后”,却也称得上“茅前有茶珍为伴”。
缆车,火车,列车,原路返回,终点是茶楼,因为起点也是茶楼。
她把余下的茶放进冷仓里,却迫不及待地打开那个黑色的茶包,想要尝一尝。今年这三棵茶树并蒂,长得极好,她迫不及待地要尝一尝,味道是不是更好。
茶色,散漫,是茶色,看不清。
茶色,她的茶楼,是他。
他们的最初在茶色,结束在茶色,却并非最终。哪里结束,哪里开始,也未尝不可。
“欢迎光临茶色。”“茶色峨眉”他道,那是茶色的招牌,末了,他又加一句,“要今年的新茶。”他知道,她刚刚从峨眉山回来。服务生的脸色有些尴尬,他们老板蛮抠,茶色峨眉从不外售,只留给自己,“一品峨眉可以吗?茶色峨眉是非卖品。”他一愣,点点头。
他忘了,茶色的茶色峨眉是老板一个人的,过去有他的份,也只是因为,她对他,不似寻常,而如今,他们若陌路,他只能是茶色的顾客,买茶色的一品峨眉,却再喝不到非卖品的茶色峨眉。
只隔一墙,她挑起茶海斟水的动作一顿,心涩,茶色峨眉,那是专属于他们的回忆,那年,他送与她那三棵茶树,他们一起采茶,制茶,也是坐在这里,沏茶来饮,还一起,起下“茶色”这个名字,她知道,是他,没有别人。
“若若,给他沏壶茶色吧,算是我请。”她喊道。
他是饮过了茶色的,虽是同一个味道,长在同棵树上,却怕是喝不惯一品的,她上的心,两者不一样。
意料之中,他没有言语,什么都没有,只把一壶茶色,默默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