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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平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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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之前,总是那么的平静。
谁又能预料到,平静的背后,隐藏的是暴风雨?!
比如前周皇帝周穆公崩驾前,犹在酒池玉林寻欢作乐,左拥右抱,快活得不得了,手里一只高脚架的雕龙杯盏握紧不放,似乎缱绻红尘。
再比如南越被灭国之前,国人照常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该干啥还干啥,多以为本国强盛必能击倒敌国。孰知兵败如山倒,越王白明城身首异处,越民于震惊中变为齐民。
命中有劫数,该来的终会来,该发生的逃不过。
只是人有侥幸的心理,总觉得这般倒霉的事情,多半不会落到自己身上,因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平静又惴惴不安地过着日子。
因为在这战事多秋、动荡不安的年代,人心惶惶,人人自危,谁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周穆公抑或是白明城!
……
大齐国都,长安城。
静,周围静得如同一泓死寂的湖水,万籁无声。
皇宫内金碧辉煌、玉宇琼楼、人声鼎沸,这厢偏僻的宫女房却是安静又朴素,仿佛与周边格格不入。
然,却是个睡觉的好地方。
我拖着麻痹的双腿和胳膊,慢慢地穿梭过一条条长廊才挪回自己的住处,对这个安静的程度颇为欣慰。
皇宫里头分职位尊卑高低,人分三六九等,宫女也有高中下等。而我,文妙,就是那最下等的洗衣宫宫女,住在最远的宫女房。
接连值了大半个月的夜班,白天照常要洗完堆积如山的衣服,新主事见我双眼发黑,神色疲惫,大约觉得物尽其用得也差不多了,便让我回来休息,以补充体力。
卖命也需要体力的,不是么?
我并不怨她,不是因为我有多宽宏大量,多吃苦耐劳,而是我明白,这是宫内的生存法则。今日得势者,或许明日就是落水狗;而昨儿卑微的小人物,今日也许就成了掌权者。
更何况新官上任三把火,她总要做出点事情来杀鸡儆猴,以示威严。比如宫内严禁私下拉帮结派。鄙人不巧,不仅与前主事关系颇好,与她的关系也不错。
只是,那是过去而已。如今,她迫不及待地要与我划清界限。
这个新主事,姓凌,叫凌月。曾经是我的同屋。
我知道有人在等着看好戏,希望我大闹一场来个一死一伤最好两败俱伤以坐收渔人之利。很多职位都是这么得来的,包括凌月主事这一职。我却依然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睡觉的时候倒头就睡,仿佛一切未曾改变过。她们却忍不住了,问我怎么可以安之若素?
其实我只是懒惰惯了,懒得动脑子,懒得去争取那些本不属于我的东西。
这些陈年芝麻烂谷子皮的旧事闲时唠嗑唠嗑也就算了,放在心上未免也嫌累了些。我和衣躺在硬邦邦的木床上,困意袭来,很快就遁入了梦香。
好梦总是不能长久!
我才梦见自己在富丽堂皇的宫殿中,穿着华丽的衣裙,吃着精致的点心,走向一张柔软舒服的大床,手还没摸上去,就被一阵叫嚷声吵醒了。
“文妙,文妙……”只听得肇事者杜娟远远的在外头大声呼喊我的名字。
“嗯,什么事啊?”我翻了个身,慵懒地应了一声。
杜娟飞快地跑进里屋,见我还在睡,赶紧把我拉起来,说道:“快起来吧,有贵人找你来了。”
我懒洋洋地爬起来,套了件外衫,随意地说道:“什么贵人,你说的是沈吟吧。”会来宫里找我的,也只有沈吟了。
杜娟却摇摇头,神秘兮兮地说:“今天沈公子没来。来的是太子殿下的人。我刚经过走廊,他问我在哪里,我就带过来了。”
我手边的动作停顿了下:“太子要见我?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杜娟兴奋地说:“那我没问哦,不过是他身边的太监曹忠亲自来的,想来也是什么好事吧。”
我略略想了想,最近又不曾做过什么好事,便摇了摇头道:“这可未必。”
“谁都知道曹公公轻易不亲自来找宫女的,一来准是好事。上次曹公公来的时候,有个宫女得了恩准提早回乡嫁人了。上上次来的时候,又有个宫女升职了。这次啊,你怕是要摆脱洗衣宫苦闷的生活,要走大运了喽!”杜娟边数着手指头边说道。
皇宫内充满阴谋与算计,处处暗藏杀机,走错一步便是坠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当下人的更是不知道明天在哪里。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但是看到杜娟这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我笑了笑,打趣道:”是哦,搞不好是给我个大官做。到时候呀,我就下道口谕,把你接出去。”
杜娟想了想说:“女人能做什么大官?在宫内最高级的就是宫女总管。在外头呀,就是太子妃咯。不过你呀,那是不可能的。”
我原地转了一圈:“我怎么了?虽然说不上多漂亮,但至少也不失礼人啊。”
杜娟像看怪物似的,从头到脚将我扫了一遍,目光满是鄙视:“拜托,太子爷是出了名的眼光挑剔,宫里的侍妾哪一个不是如花似玉般的大美人,会瞧上你?哼,瞧上我还差不多呢!”
我低头瞧了瞧自己,一双长时间泡在水里又红又肿如萝卜般的手,手心有厚厚的茧子,一张平凡的脸蛋,确确实实是不起眼了点,普通了点。反观杜娟面容秀丽,倒是颇有几分姿色。
我便笑道:“对对对,看上我们的杜娟好了!我等你把我接出去啊。”
杜娟摇了摇头,突然神情略带悲伤,语气低闷:“我也是不可能的。太子爷一直未曾立正妃,是因为早有心上人了,那位置便是留给她的。哎,也不知道是哪个幸运的妙人儿,令殿下如此钟情。”说完长叹了声。
我噗嗤地笑了声,调侃道:“唷,打听得这么仔细呀。莫非我家小娟娟春心萌动,爱慕起那太子爷了?唔,要不要我待会替你表白一番?机会难得,不可错过哦!”
“才没有呢,你千万别乱说。”杜娟脸上羞红了脸,紧张兮兮地揪住我的袖子。
“看你脸红得猴屁股似的,不是才怪呢。”我指着她的脸,差点笑岔气了。
“你讨厌,不跟你说了。反正你不许说出去。”杜娟干脆侧过身去,装作凶巴巴的样子。
“好了好了,不说就是了。”我边笑,边安慰道。
看到杜娟,我就像看到当年的自己。她是凌月走后搬进来与我同住的。虽然比我晚一年入宫,但我们是同龄人,又交谈得颇为投缘,因此成了好友。在这枯燥的洗衣宫内,跟她打趣、斗斗嘴皮子是我如今唯一的乐趣了。
我看了看外头,方记起了刚才的事情,便不再跟她插科打诨了,连忙穿鞋子。杜娟也回过神来,匆忙地替我顺了顺起了皱褶的衣角。待我冲出门口,便瞧见一旁等候的曹忠。因为之前见过几次,所以认得。
“抱歉,让公公久等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没事,文姑娘,跟我走一趟吧。”曹忠木然地说,脸色看不出任何表情。能当上宫里的红人,无不是经过千锤百炼的,懂得隐藏自己的真实情感。
“曹公公可知太子为何唤我?”我边走边问,希望能打听到些消息。
“那我不晓得了,当奴才的只知道听从主子的吩咐。主子不喜等人,我们快走吧。”曹忠半点风声也不露,加快了步伐。
“好的。”无奈,我只好赶紧跟上去。
没想到这一走,便是大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