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角色》秤砣陌

1、第 1 章

　　齐桓身穿厚厚的防弹服，戴着沉重的防弹头盔，坐在装甲巡逻车副驾座上，隔着镶着防弹玻璃的车窗巡视着周围。蓝天下的大片的丘陵地，延绵起伏仿佛无边无际，不远处有些矮小的白色的小房子，或零星散布，或稍显密集地聚在一处，那里是一个名叫拉纳尔赫的村庄。繁茂的灌木几乎覆盖住了丘陵的表面，同时也部分遮挡了司机们的视线，丘陵地带行车并不像看起来的那样容易，公路并不是十分平整，甚至在某些路段还特别的倾斜，稍有不慎车就可能翻倒在路边。路上偶尔会遇见过路的高鼻深眼长着一部大胡子的阿拉伯男人，以及明眸善睐颇具风情的女郎。黎巴嫩是阿拉伯国家中最开放的一个，事实上它的首都还有东方巴黎的美称。这里的女性出门并不用像阿联酋和伊朗国的女人一样从头到脚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风再出来，你可以看得到她们俏丽的面宠和诱人的长腿美胸。姑娘们还非常地热情，见到维和部队的军人们通常都会不吝啬地向他们展露艳丽甜美的笑容，打个招呼，say hello什么的。
　　而齐桓他们正是中国派驻黎巴嫩维和部队成员。齐桓在黎巴嫩呆了快三个月，他们主要担负的维和任务就是为中国在黎的技术维和部队提供保护，以及在中国维和区域内巡逻，有时候他们也会跟其他国家的维和部队队员们组成联合巡逻小组进行巡逻。除此之外，他们还要协助当地警察处置一些突发事件。这些突发事件多数跟武装冲突有关。以上，都是写在维和任务章程上的东西，事实上他们要做的事情远远不止这些。中国在黎维和部队受联合国维和部队驻黎巴嫩司令部指挥。
　　对当兵的男人们来说，黎巴嫩是个不错的国家，在这个国家里美女如云，民风又略显奔放，美女看都看不够。但就是这样的一个适合旅游休闲泡美女的国家近年来却是对外战乱不断，对内政局动荡，总统总理换了一个又一个，隔三差五地还跟邻国各种纠纷不断，是一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国家。在黎巴嫩的南部地区，也就是齐桓现在所处的地方，更是长年驻扎着联合国的维和部队，以最大限度地维持这一地区的和平稳定。巡逻车队迎面驶过来一辆小巧的摩托车，开车的是个金发美女，齐桓车上的司机大李冲着人家咧着嘴笑呵呵的，美女冲他们挥了挥手，消失在齐桓和大李的视线内。
　　“这妞前两天好像咱们也见过啊，在镇上。”
　　“记得挺清楚的嘛。”齐桓无不调侃地说道。
　　车厢后面的战士们纷纷插嘴，“谁呀谁呀？”
　　齐桓微微扭过头，“没有谁，乱嚷嚷什么呀。”
　　“我们都听见大李说妞了。”
　　“嘁，你们是那深山里刚还俗的和尚吗？又不是没见过女人。一会儿进了村子让你们看个够。现在都给我闭嘴。”
　　战士们们都闭上嘴。倒是大李觉得齐桓话里的味儿不太对，“哎，齐队长，进村儿什么的，这个词儿给我们用不太好吧？咱们可是光荣的维和部队啊，担负着维护世界和平的使命啊。”
　　战士们哄笑，齐桓笑着说，“瞧你们这一个个眼放精光的样儿，还好意思提这茬？”齐桓戗完了大李，拿起对讲机通知后面的车辆，“2号车3号车注意，前方拐弯，注意保持车速和车距，注意观察周围动静。完毕。”
　　2号车3号车回应了齐桓的通报，“2号车收到。完毕。”
　　“3号车收到。完毕。”
　　车队阵容严谨，按着预定路线和计划一路巡视，像往常一样大吉大利平安无事。其实如果不是黎以两国隔着条国界线动刀动枪，互扔炮弹，一般而言地方上的武装都不会选择维和部队的人下手，更不会选中国维和部队，这一点维和部队的前辈们功不可没，是他们以自己的实际行动打造出了中国维和部队的好口碑。在市镇上巡逻一圈确定没有什么事情之后，车队打道回府，因为市内不需要中国维和部队维持治安，这里有英国和法国等国的维和人员在负责。
　　听说维和部队的第二梯队今天到，也不知道是上午还是晚上，大家闲来无事议论纷纷，都在猜测这批战友是哪个军区哪个部队的。齐桓坐在车头没有加入他们的讨论，他只是习惯性地警惕着周围，注意着对讲机里各方通报的实时动态。这里离国境线实在太近，就算是大白天也能见到炮弹满天飞的情景，他从来不认为这个地方是安全的。至于新战友是谁这种问题嘛，回到营地之后自然就会知道了，在这里说也是在浪费口水。下午2点多，车队回到了营地。没下车他们就觉察出了营地里的气氛不同往常，院子中央笔直地站着一个方队，每个人脚边都放着一只制式旅行箱——新战友们来了。营地里的指挥员们都到了，正在发表欢迎讲话。齐桓他们下了车，悄悄站在一边围观。
　　领导们讲完了话，轮到新兵们回应领导们的勉励了。队列里最前排中间一个人敬了个军礼，声音洪亮地说道，“请首长放心，我们保证完成任务，不辱使命！”
　　齐桓听着这声儿心里不由得翻腾起来，自己好像跟这人认识啊。
　　“齐桓。”
　　一声召唤让齐桓务件反射般地回答，“到。”
　　不需要让召唤人吩咐找他什么事，齐桓快走了两步跟着领导的步子进入营地指挥部。跟齐桓同去的还有新来那一队维和官兵的领队，也就是齐桓想到的那个认识的人——拓永刚。
　　“哟，拓教官啊，怎么是你啊？”齐桓假模假式地跟人拓永刚握手。
　　拓永刚显然对他这一套官腔很是不齿，他照搬齐桓的格式，“这么巧啊齐队长。”
　　“天涯何处不相逢啊。”
　　“相逢何必曾相识。”
　　“小样儿，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拓永刚笑笑，转头看着前方，不过他的视线还是在他前面的铁路身上停留了一下。齐桓想他是没有想到会在离祖国万里之外的黎巴嫩见到A大队的大队长吧，还是活生生的真人不是幻觉，会意外也是正常的。
　　“听说今天会有人过来，没想到会是你们。”
　　“我们军是第一次参加维和任务。”
　　“所以你们是第二梯队？”
　　“对。”拓永刚点点头，这么认真地跟自己一问一答的拓永刚让齐桓有点儿不太适应，要知道这家伙可是出了名的闹腾。就算是在给A大队做伞训教官时也没有这么……端着。
　　“来多久？”
　　“呆到你们任务期满，然后跟你们一起回国。”
　　“明明中比我们少干了三个月的活儿啊。”齐桓话里听起来满是羡慕似的。
　　“2个月零13天。”拓永刚纠正着齐桓的错误。
　　“哟，记得比我还清楚。”
　　拓永刚抿着嘴，没有说话。眼睛又瞟了眼铁路。
　　处在他乡遇故人的兴头上的齐桓这时才突然想起来，铁路这一路上上来好像一句话都没有说。铁路推开了他办公室的门，三人依次进到了屋里。
　　铁路进了办公室，不紧不慢地踱到办公桌后面，从从容容地坐下来，还随心所欲地舒了一口气，身体靠在了椅背上，怎么让自己舒服就怎么来。齐桓已经是见惯不怪了，他安静地站在屋里。身边的拓永刚则打开了随身带着的一个文件夹，看了一眼文件内容，文件夹在手上倒转了一下，以正面递交到铁路面前。
　　拓永刚语气平稳地向铁路报告，“报告首长，这是此次空降兵第15军赴黎巴嫩执行维和任务的人员名单以及国防部维和事务办公室签发的命令。由现在起，我们由首长全权指挥。”
　　拓永刚说完向铁路敬了个军礼，在一旁站定了。标准的下级向上级报到的模样，从动作到神态都合格得无懈可击。
　　“很好。我们总算有多些人手来做事了。45个人，一个排的建制。这两天你们先熟悉一下营区周边的环境，工作上的事情，齐桓，你带他慢慢熟悉。”铁路这么说的时候向齐桓看了一眼，齐桓会意地点了一下头。
　　“是，大队长。”
　　“带他去落实一下物资配给。”
　　“是。”
　　齐桓作了一个“走”的手势示意拓永刚跟他走，拓永刚朝铁路微点了下头就跟齐桓出去了。铁路看着他们走出办公室，右转，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铁路垂下视线，人员名单上第一个人就是拓永刚。
　　拓永刚，男，25岁，空军上尉，工作单位：空降兵15军45师师属侦察营。
　　齐桓带着拓永刚到后勤部门去落实空降兵这40来号人生活物资的配给情况，一套新被褥，全套洗漱用品，一张在营地里打电话用的电话卡，还有一张床。暂时就是这些东西。
　　“吃饭时间跟在国内没什么不同，不过厨房随时都会有饭食供应，就看那些吃的是冷是热了。”齐桓说到这里冲拓永刚笑了一下，拓永刚正张望着这个营地，初来乍到的他对这里很好奇。
　　“有什么想法？”齐桓问他。
　　“听说这里很乱？”
　　“也有不乱的时候。”齐桓笑嘻嘻地逗他，“报名前你没弄清楚你来这儿干嘛？”
　　拓永刚白了他一眼，“看不出来这里会有什么事发生。”拓永刚说的“事”指的就是战争，交火这些很刺激的事情。
　　齐桓微张着唇，吸了口空气，他望了望周围，心里有了主意。他拉了一把拓永刚的袖子，“跟我来。”
　　齐桓把拓永刚带出营地，出了营地大门往左拐，沿着有些破损开裂的水泥路走了大约50米，那儿是块荒地，长着些乱七八糟的杂草。荒地上有个坑，直径大概有2米左右，坑的周围还散落着些浮土，拓永刚认识这个坑，这叫弹坑。从弹坑深度判断这大约是一枚60MM迫击炮，或是能量相当于这枚迫击炮的炮弹爆炸形成的。他眉尖微微蹙了起来，他走近了几步，站在弹坑边往坑里瞧，坑里的泥土非常潮湿底部还有薄薄的水渍，以至于在土的表面都长出了一层青苔。
　　齐桓不失时机地在边上给他做解说，“这颗炮弹在我们来这儿的第8天晚上从那边飞过来，掉在这儿。当时我们都在睡觉。”
　　拓永刚眨了一下眼，“然后呢？”
　　“然后就跑啊。”齐桓爽朗地笑，他觉得这个突然出现的前伞训教官兼前南瓜实在是太可爱了，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感到好奇的样子。齐桓带他来到防空洞入口处，拉开防空洞的门，让他进去看看防空洞。“这儿就是我们的防空洞，能把营地里这100多个人全装在里面。”齐桓打开防空洞内的一扇小门，“这是厕所。”拓永刚走得远了，他在狭长昏暗的防空洞里慢腾腾地探索着，他想看看这防空洞到底有多深。脚下一个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闷响。
　　“什么东西？”
　　齐桓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小电筒，按了一下开关，照亮了拓永刚脚底下，原来他踢到了码放在角落里的马扎。拓永刚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似乎看到了防空洞那头的墙壁，“到头了？”
　　“嗯。”
　　拓永刚好像有眯意犹未尽，他再次看了看周围，“走吧。”
　　齐桓跟着他身后笑得有些调侃，“我怎么看你像是来旅游的？”
　　暧昧不明的光线下拓永刚似乎晃了一下脑袋，“我长得可不像你这么不务正业。”
　　齐桓再次笑了起来。
　　整个下午，齐桓都领着拓永刚在营地里转，带他认识营地里的各处建筑，最首要的当然是认识哪里有供紧急躲避的掩体，这样让他对营地有个大概的了解，回头他也能给空降兵们领个路，认认地方。稍晚的时候还得组织他们这帮空降兵把营地认真地兜上两圈，熟悉地形。等到他们把营地转了一圈后，来到位于营地后面地带的篮球场。齐桓看了看带了一副还在消化新环境的表情的拓永刚，边看手表边对他说，“等会儿就能开饭了。”
　　“哦。”
　　石磊冲齐桓跑了过来，“菜刀，大队长叫你。”
　　拓永刚嘴角紧抿看着石磊，石磊也认出了拓永刚，他跟他打了招呼，“哟，拓教官。”
　　拓永刚笑笑，“你好，石磊是吧？”
　　“嗯。菜刀你赶紧的啊。”
　　“行，那你……”齐桓指了指拓永刚。
　　石磊明了地点点头，“行了，拓教官想去哪儿我带他去。”
　　“那我走了啊。”
　　齐桓离开了，把拓永刚和石磊留在原地。石磊跟拓永刚不是太熟悉，只是在A大队伞训期间有过短暂而程式化的接触，并且大多数是身为教官的拓永刚在纠正石磊在动作上的失误。此时突然之间被扔在了一起，一时半会儿地两人都不知道要怎么弄才好。石磊干巴巴地笑着，找不到话头。拓永刚则是盯着落在围墙铁丝网上方的夕阳瞧了瞧，清清嗓子，说，“我去食堂喝点水，一起去吗？反正也差不多要吃饭了。”
　　“啊，好吧。我带路。”
　　“别，我看看能不能找到食堂在哪儿。”
　　拓永刚的目光极力越过球场边上那一排矮小的库房，认了认方向，他指了一下4点钟的方向，“是哪儿吗？”
　　“对。”
　　拓永刚笑了笑，跟石磊一起往食堂的方向走去，在路上两人也慢慢地找到了话题，没有刚开始的那样拘束了。
　　作为领队，拓永刚要操心的事情也是不少，他到空降兵维和分队的宿舍看他们安顿好了没有。虽然他自己也对即将到来的维和工作一知半解，但是安抚同伴们思想情绪的工作还是要做的。这次出来的这批人有1/2是士官，另外1/2是像拓永刚差不多年纪的来自基层的年轻军官。军部的用意不言而喻：着力培养年轻一代。
　　大家都是初来乍到的，难免有些兴奋过度。拓永刚跟大家说悠着点儿，可别兴奋过度晚上睡不着觉。一个叫郭融的中尉说，“不会的，我MP3里带了摇篮曲，睡不着的话我就拿喇叭放给你们听。”
　　有人就接话了，“哎，可以跟后勤的提意见，让他们每人发一只安抚奶嘴。”
　　大家哄笑起来，亢奋又有些忐忑的心情就算没有舒解，也在精神上放松了一把。拓永刚心情不比谁轻松，甚至他连自己晚上住哪儿都还不知道，刚才跟齐桓去看战友们领生活物资时他没有领他的那一份，连行李箱都还是战友帮他拎走的，现在大概是放在战友的宿舍里。蓝色的贝雷帽拿在手上，他盯着维和部队那个地球与橄榄枝徽章图案看，已经开始有点儿心不在焉了。
　　吃饭的时候他见到了齐桓，齐桓边扒着饭边告诉他，“吃完饭你拿着你的东西跟我走。”
　　“去哪儿？”
　　“你晚上住的地方呗，我还能把你卖了啊？”
　　“我不跟他们一起住？”拓永刚有些意外地看着同桌吃饭的战友问齐桓。
　　“宿舍安排完了，你住我们那儿。”
　　确切地说是跟齐桓一起住。
　　齐桓住的是双人宿舍，这幢两层小楼是校官级别宿舍，据说之所以只建两层是为了突遭袭击时能跑得快点。中国营安全部队校官级别的人都住这儿，拓永刚只是个上尉，按规定他不能住在这里。齐桓没所谓，“住哪儿不是一样？”
　　拓永刚还是站着不动，齐桓有些无奈，“你这招是跟许三多学的吧？”
　　“哪招？”
　　“傻愣着不动啊，还得让我帮你铺床啊？”
　　“我住这儿不太合适，我看我还是回去跟他们一起住吧，搭个铺就行。”
　　“好端端地多出你那一个铺位多破坏形象啊？”齐桓伸手捞过拓永刚的被褥扔到对面床上，“老实呆着吧。铁头交待的。”
　　听到铁路的名字时拓永刚的心跳骤然加快，自然就不会对齐桓的话有什么反应，以至于齐桓对他的迟钝都快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还愣着干嘛啊？”
　　拓永刚挪动了脚步，同时不满地冲齐桓丢了对白眼，“真罗嗦。”
　　齐桓抬脚踢了一下拓永刚的屁股，“你小子……”哪里有领队的样子！
　　“明天你到铁头办公室去一下，他找你有事。”
　　拓永刚低头弯腰铺着床单，简单地答应了一声，“嗯。”
　　收拾好了床铺，拓永刚觉得口渴了，他摇了摇齐桓桌子底下的暖水瓶，空的。
　　“在哪儿打水？”
　　“走右边的楼梯，在一楼楼梯底下就有个开水器。”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