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相安年华》醉西洲

3、第 3 章

　　Chapter 3
　　美国，午夜
　　偌大的卧室里，漆黑一片，只有床头那一星半点的光，隐约能看见床上躺着两个人，两个赤裸的人。床上的女子，娇喘吁吁，侧身躺在男子的胸前。白皙的皮肤，精致的五官，热辣的身材凹凸有致，不得不说顾婳很美，就像大家所称赞的女神一样。床上的男子，气息平静，表情冷漠。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并不能使他感到愉快，那只是一种发泄而已。对躺在身边的女子，没有半点怜惜，她，好像只是他发泄欲望的工具，用过了，就没有存在的价值。
　　“少爷，您的资料，刚从国内快递过来的。”艾森的声音。
　　赵寒祎翻身而起，披上睡袍就准备往外走去。
　　“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儿？”顾婳温柔地问道。
　　“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你先休息吧。”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答案。
　　“明天不行吗？别走了，留下来吧。”娇滴滴的请求。
　　“你休息吧！”这一次，不再是回答，而是一种命令，不容拒绝的命令。说完，赵寒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只留下了顾婳。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对我？你爱过我吗？你在意过我吗？还是从头至尾，你在意的都是那个女人？”悲戚而无力的声音，楚楚可怜的面容，可手指关节却因主人的紧握而咯咯作响。
　　顾婳见过那个女人，确切地说，是看过那个女人的照片。一个喜欢穿旗袍的女人，虽清新脱俗，但终究少了点时尚。这样的女人，怎么能得到赵寒祎的心呢？应该是个笑话吧，赵寒祎和这样的女人在一起，一定会成为天大的笑话的。只有自己和赵寒祎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只有她，才能配得上帝豪集团。任何女人都别想夺走赵寒祎，休想！

　　“少爷，这是苏小姐最新的生活动态，侦探第一时间从国内寄过来的。”
　　“我知道了艾森，你可以出去了。”
　　赵寒祎拉开快递，取出里面的照片。照片里的苏婉，穿着一袭紫色的长裙，及腰的长发，慵懒的笑容，这样的她，让他不想移开自己的视线。可是，站在她身边的，不是自己，而是尹萧。
　　“苏婉，这样的笑容，你从来没有给过我。”赵寒祎的眼里，泛起一层寒霜。他一张一张地往后看，看见苏婉和尹萧手挽手走进宴会现场，看见他们肩并肩站在发言台上，看见他亲吻着她的额头，而她顺从地低着眉，说不尽的温柔与娇羞。如果说刚才的那几张照片让赵寒祎的脸上开始结冰，那么接下来这张苏婉和尹萧的接吻照瞬间冻住了赵寒祎以及赵寒祎身边的一切事物，一片死寂。他恶狠狠地盯住照片中亲吻的俩人，照片中的尹萧拥吻着一身睡衣的苏婉。这个女人，竟敢穿着睡衣给其他男人开门，该死！她就真的把我忘得这么彻底吗！拿起桌上的手机，拨通了艾森的电话。
　　“艾森，马上到我的办公室来。”
　　苏婉，我不会就这么罢手的！

　　拥有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婉，这个周末我们去郊游吧。”一大早尹萧就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给苏婉。
　　“可是，我们都还没计划好呢。”
　　“只要你同意，我们就可以出发了。”透过尹萧的声音，苏婉知道他已近全部安排好了。尹萧就是这么踏实的一个人，他会默默安排好一切，不计较任何回报。想到这里，苏婉不禁心头一暖。
　　“你一定已经准备了很久吧，周末还这么折腾，不累吗？”
　　“只要你开心，什么都可以。”多温暖的字眼，只要你开心，什么都可以。
　　“好，我们去郊游。”苏婉笑着回应。
　　苏婉刚收拾完自己，尹萧的车就开到了楼下。
　　“你怎么这么准时？”苏婉诧异的问道。
　　“可能是我们心有灵犀吧。你今天真美。”时值深秋，温度也慢慢地开始下降。今天的苏婉，褪去了工作装，穿着一身白底碎花的长旗袍，一件浅色毛线外套，长发轻挽，薄妆浅黛，亦有一番风韵。
　　“我们去哪儿？”苏婉岔开话题，缓解了车内的尴尬。
　　“我们去我一直想带你去的地方。”
　　尹萧开车缓缓离开市区，避开一切的喧嚣浮杂，来到第一次见到苏婉的那条白杨小道上。
　　“这个地方我来过，山上有座庙，每次来这边，都会去庙里呆一会，换来内心的平静。”
　　“婉，这是我第一次见你的地方。”
　　“怎么可能？”苏婉很不解。
　　“是真的。那天我和母亲从山上的庙里还愿回家。开车经过这条路的时候，看见了走在路上的你，一身素色旗袍，长发随风而舞，夕阳的余晖，浅浅的落在你的身上，柔媚，温婉。我当时就想：如果能认识这样的女子，并能与她相安一生，多好。感谢上苍让我再次和你相遇，并能拥有这个机会，让你试着爱我。我觉得这是我们之间的缘分，也许，你我注定要相守一生。”
　　苏婉，你我注定要相守一生。

　　美国，午夜。
　　“艾森，马上把资料拿过来。”赵寒祎坐在他的办公椅上，神情凝重。
　　“是，少爷。”
　　一分钟后，艾森出现在赵寒祎的办公室里。
　　“据侦探回报，尹萧在苏小姐的家里待了15分钟，那是他第一次登门造访……”
　　“15分钟已经够久的了。”赵寒祎不耐烦地打断艾森的话，“这次是15分钟，那么下次呢！我不是说过必要时可以有所行动吗，为什么会发生让我不想看到的事？”
　　“侦探也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苏小姐的生活一向简单，尹萧是唯一一位异性，没想到进展会这么快。”
　　“是挺快的，快得有些出乎意料。对了，上次交代你办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转移了集团10%的资产到国内市场。内地的上市公司将在月底成立，到时候，我们就能正式进军内地市场了。”
　　“月底吗？太久了……”赵寒祎神情凝重，若有所思。
　　“这已经是最快的了，少爷。”
　　“我知道了，艾森。”
　　“艾森，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可笑？”良久，赵寒祎悠悠吐出一句。
　　少爷现在的样子，真的让艾森觉得陌生。他23岁跟着少爷，那是他还是个刚上大学的毛小子。刚从国内来美国上大学，各方面都很不适应。适时他从哈佛大学毕业，到帝豪集团面试时，董事长看重他的学识，让他成为少爷的陪读。他刚接触少爷的时候，少爷是个沉默的孩子，与其说沉默，不如说冷淡，对什么都毫无情趣，对他更是百般防范，少爷总把他看成董事长安插的眼线。有一次，少爷在学校里被一群同学围殴。那群同学不满少爷的报告得到教授的赏识，觉得少爷抢了他们的风头，要对少爷大打出手。幸好他及时赶到，从他们的拳脚中，救下了少爷。虽然他嘴上什么都不说，但心里的感谢艾森能感觉到。那次事件后，少爷也不再对他设防，反而一点一点地收拢他，让他成为了他的贴身秘书。在他的印象里，少爷很少有这样颓废的时候，或者是根本没有因为一个女人而这么颓废过。从少爷进哈弗开始，身边的女人就没有断过。在他身边的女人，有各型各款，但时间都很短暂。时间最长的当数顾小姐，俩人从大学二年级相识至今，从没断过联系。他一直以为少爷是爱顾小姐的，但直到不久前，少爷让他去监视另一个女人的行踪，艾森才意识到顾小姐不过是少爷玩的时间最久的玩物而已，他的心，不在她那里。
　　“你说我会失去她吗，艾森？”赵寒祎冷冷开口，将艾森从神游中拉回，他不知该怎么回答。
　　“算了，你先出去吧。”赵寒祎双眉紧锁，目视前方，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艾森知道，少爷需要一个人静一静。这个苏婉，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人，能让少爷这般疯狂。
　　苏婉，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人？为什么我对你来说，这么无关紧要？为什么你的眼里，看不到我？想到这里，赵寒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看，树叶落了，好美。”苏婉看着眼前的落叶，不由得感慨。一边走，一边捡起地上的落叶。
　　一旁的尹萧，拿起相机，拍下了苏婉的每一个美丽瞬间，低头的，浅笑的，俯身拾叶的，回眸一笑的……镜头下的苏婉，像一朵娇羞的水莲花。看着她，好希望时间可以就此停住，刹那永恒。
　　尹萧和苏婉十指相扣走在那条相识的小道上，然后沿着蜿蜒的台阶拾级而上，来到了他们都曾来过的小庙。山上人际稀少，所以格外清净。一如山门，便有沙弥为他们引路。行至正殿，两人双双跪下许愿。苏婉双手合十，轻闭双眼：唯愿遇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若此人真能与我一心，护我安好，我必以真心相报。请佛祖明示。等她睁开双眼时，不知哪来的一阵风吹过，吹灭了佛前的灯。苏婉想起小时候外婆说过：许完愿而佛灯灭，是为不吉。想到这里，苏婉的心里隐约有些不痛快。
　　“怎么了？”尹萧看着苏婉表情沉重，关切地问。
　　“没什么。”苏婉回答，带着柔和的笑意。
　　“许完愿，我们出去走走吧。”
　　苏婉微笑着点头，随尹萧走出大殿。深秋了，山上风凉。衣着单薄的苏婉不觉缩了缩肩膀，将胳膊紧紧抱在胸前。尹萧二话没说，将自己的外套披在苏婉身上。
　　“山上风大，仔细着凉。”苏婉默然接受。她微笑着看他，他亦微笑着看她。两人之间，似乎默契十足。看着尹萧，苏婉的心中有隐隐的愧疚感，眼前的人，将他全部的情放在自己身上。然而自己于他，却并非如此。她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她不知道自己的心究竟在哪里。时间能冲淡一切吧，冲走对那个人的恨意，迎来涅槃后的重生。也许，她早就失去了全心全意爱一个人的能力，但如果能在眼前人的呵护下安度一生，倒也不是一件坏事，虽然这个想法很自私。只是与人相处，日久生情也是情理之中的，爱上他，也不会是件太难的事情。既然这样，那就怜取眼前人吧。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苏婉回头，住持元一法师站在他们身后。
　　“多日不见，大师可好？”
　　“贫僧早已身处红尘外，无悲无喜，自是安然。”
　　“大师好心境。尹萧，这是元一法师。”
　　“施主，看你眉上似有两点愁，可有什么烦心事？”
　　“大师可否借一步说话？”
　　“无妨。”
　　“尹萧，你等我一下。”

　　菩提树下，苏婉将刚才许愿所遇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元一法师。从她的言辞里，能感受到她的不安与忐忑。
　　“师父，您说这人真是我的有缘人吗？”
　　“佛曰：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施主即已和他相识相知，那么相爱一场又何妨。施主早应放开心结，在红尘中好好走一遭。待青丝成灰时，再青灯黄卷，皈依佛门。”
　　“多谢大师提点。”

　　苏婉辞别大师，尹萧早已等待多时。只见他正拿着一支笔，仔细地画着什么。苏婉走近一看，画中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想不到你还会画画。”
　　“你想不到的还有很多呢，但我做的最好的一件事就是——爱你。”
　　“你又开始不正经了。”
　　“我说的是实话。”
　　“一辈子很长，你怎么能确定我是你今生的选择？”
　　“正因为一辈子很长，所以我会慢慢证明我的心。”
　　下山的路上，苏婉一直在回想大师说的话：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人生中总有那么许多是不可预料的，磕磕碰碰，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如若所有的事情都能预知，那人生也很无趣吧。总把自己放在一个与世隔绝的茧里，把自己保护的很好，可这样又能维持多久？总有人会闯进去，会走进自己的世界里，就像眼前的尹萧。所以，不要去管好与不好，安稳地享受过程，坦然地接受结果。想到这里，她伸手握住尹萧的手，紧紧的。尹萧也把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山间的小径里，留下了两人十指相扣的背影，就这样相安到老，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结局吧。

　　“苏婉，上次你跟进的那个专题，出了很大的纰漏，你是怎么办事的？”副主编石慧珊气势汹汹地站在苏婉的办公桌前对苏婉说道。
　　“我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请石主编明示。”
　　“你看看，让你向作家寒夜约的稿到现在都还没有约到，杂志马上就要出刊了，你一个人影响了整个杂志社的进度。”
　　“寒夜的稿子我已经约到并且校对好了，就放在您的办公桌上。”
　　“听你这么一说，倒还成我的不是了。总是我没有看见，中午12点以前，寒夜的稿子没来，你也就可以不用来了。”石慧珊说完，大步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苏婉，别理她。这个人就是这样。谁不知道她追过尹萧啊，现在尹萧和你在一块儿，她心里肯定不舒服，处处针对你，别理她！”一旁的林葭安慰道，“寒夜的稿子，我这里有副本，你只要打印出来再校对一遍就好了。”
　　“谢谢你，林葭。”
　　“客气什么，我们俩谁跟谁啊。”
　　苏婉校对好寒夜的稿子后，送进石慧珊的办公室。
　　“不好意思啊，苏婉。稿子确实在办公室，我也才看见。”她的语气里，带着讥诮和戏谑。
　　“没关系。只要下次主编不再拿我寻开心就好。”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我故意刁难你吗？”
　　“我可没这么说，这话是主编您自己说的。”苏婉不卑不亢地说道。
　　“你……好你个伶牙俐齿的苏婉，平时看你不声不响的，没想到啊，你还挺能说的嘛。想必在你那冰清玉洁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狐媚的心吧，也就是你那狐媚劲儿把尹主编迷得神魂颠倒的吧。别仗着有尹主编撑腰，我就会怕你，我告诉你，我也是你的上司。”
　　“石主编，请您积点口德，说话给自己留点余地。首先我没有迷惑任何人，和尹主编之间，也是纯粹的欣赏和吸引。再者，我没有任何的后台，就算尹主编是我的男朋友，我也从未要求他做过任何事。有些事，没有足够的证据就不能乱说，免得丢了自己的面子。”苏婉说完，转身离开了石慧珊的办公室。
　　“你……”石慧珊哑口无言，只能立在原地。
　　苏婉走回办公室，在走廊的拐角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尹萧。他一直站在那儿吗？刚才的争论，他也都听到了，是吗？苏婉走进一看，尹萧一直在笑，笑得睫毛在跳舞，嘴角在抽搐。
　　“你笑什么？刚才我在石主编办公室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嗯，所以我在笑啊。”
　　“好啊，我被人家欺负了，你还在这里笑。”
　　“被欺负的是你吗？明明是她嘛，你看她被你气得脸都绿了。”
　　“那是她逼我的。你还在笑。”
　　“婉，我真的很开心，因为你承认我是你男朋友了，你终于承认了。刚才我是来救你的，刚走到办公室门外，就听到了你说这句话，我觉得我的人生瞬间光明了。”他的手握住她的肩膀，他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很开心的样子。是的，苏婉刚才真的承认了，她承认尹萧是自己的男朋友。既然可以这么坦然地承认，那么和他相爱也应该是不久后就能做到的事，苏婉，你一定要走出来。她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