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跟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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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完毕后，小队再次出发，沿连廊试探式前进。按照夏月国的防御建设推断，冬月国的城防应该也是跟城墙连为一体的，果然，很快我们就摸到了防御工事里。跟城外观察的结果一样，此刻冬月国的城防规模真是太诡异了，不但人数够不上，连值岗的卫兵都是良莠不齐的，老的有少的有，男的有女的有，健康的有生病的居然也有，这不，墙根边上正躺着好几个脸色灰败神志不清的呢。
这些人明显不是军人，倒像是平民百姓，个个都哆哆嗦嗦地站在城墙上，目光呆着惊恐四处游荡，不时还偷瞄一下身后某个抱臂沉默的将领，说不出的畏惧与惊怕。
就像旧时战争里先头派去当人肉盾牌的炮灰大军，身后还站着退缩就杀无赦的督战将军。
奇怪的是这炮灰大军没照往常那样用在战场上，倒用来守城了。这样的战力守城，冬月国是在开玩笑吗？
……还是阿道弗斯觉得，这国家守不守，其实都已经无所谓了？
后一种想法细想下去，还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在这样一帮人的“严密”注视底下，我们行动起来就方便很多了，以最快速度检查完防御工事，并没有发现我们要找的东西，大家也只耸了耸肩就继续前进了，穿过回廊离开营地后，我们终于进入到冬月国的外城里。
相比起雷雨区彼端的夏月国，这里的风土人情大是不同，面前的街市入眼尽是暗色装潢，各家店铺铺面无一不挂满琳琅满目造型趣巧的精制商品，有花纹繁复的织物，有改良型的玩具式小□□，还有样式设计考究的各类生活用品。
若夏月国出产的商品时贴近材料本身的简单淳朴的话，那冬月国这边就是在原有材料的基础上最大限度地进行创造、改良以发挥其产品的作用与特性。
可以说，这里的国民思维很是灵活而手又异常灵巧。
要是这次来不为肩负的沉重任务而纯粹是观光的话，我会很乐意在这里浸淫上个把星期好好逛一下，只是眼下，商品虽然还是商品，但周遭的气氛未免太过于诡异，让人丝毫生不出一丁点兴趣。
整条大街上，居然没有一个人影，我们仿佛走进了一座摆设精致的偌大空城。
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我们之前为此所做的一切伪装准备顿时就成了笑话，发现这异状第一时间领我们隐到一处废弃小屋后的尤里加脸上也露出难掩的讶异之色。
“空城计？”诺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故意的吧，我就说冬月国的人爱玩阴的。”拜洛夫扯扯嘴角哼道。
的确，让你无所遁形地暴露在眼皮底下，比浪费人力去识别伪装要简单粗暴多了，还更效率，毕竟敌人（也就是我们）潜伏进来可不是躲着就完事了的，我们可是带着目的进来行动的。
小心戒备着向内城摸去，一路上仍是人影也不见一个，整一座死城一般，拜洛夫曾提出要进民房摸探一番，最终还是被众人全票否决了，这举动弄不好就会打草惊蛇，在没找到兽人军据点的当下，尤里加还是保守地选择带着众人专挑掩蔽性好的路走，不想节外生枝。
然而很多时候节外生枝并不是我们造成的。
查探完第二个可疑据点仍没有发现，我们正埋头赶往第三个地点时，雷顿突然往左一扭头，低喝一声：“停！”
众人急急收住脚步，默契地鱼贯钻入右边的胡同。
“那边有人！”雷顿轻声道。
那是一点暗如弱星的移动光点，距离离得远并不明显，但在一片昏沉夜色中，还是让敏锐的雷顿留意到了。那个孤独的光点正在内城外围徘徊，移动的速度不紧不慢，在冬月国死城一般的僵冷气氛中，更显突兀与诡异。我盯着那点光，眉头不自觉地皱起了。
“终于碰上卫兵队了么，再这么一路无声无息的实在太惊悚了。”威斯福抽抽鼻子，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尤里加苦笑一声：“你想得太美好了，我敢肯定实际绝不是这样的。”
“你家巡逻卫兵的编制是单人标配的么，就这么一个光点能是卫兵队么，你以为冬月国都像你这么抠门一盏灯整队人轮流着用么？”在讽刺威斯福这点上拜洛夫永远做到快准狠一刀接着一刀都不带歇的，尤里加急忙抬手摁住火气上头的威斯福，目光落到诺顿身上，诺顿微微点头：“我去打探一下。”
“去吧去吧鹰眼小子。”拜洛夫摆了摆手懒懒道。
“等等！”眼见雷顿正准备动身，我连忙喊住他，雷顿回头不语，眼中是询问神色。
“我大概猜得到那边是什么人。”
那种红光我并不是第一次看见，虽然刚刚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它，但雷顿指出后再细眼一看，我已基本确信心中的猜想了。
这种红光带来的，可是我来第一界后最难过的记忆。
“那边的人恐怕是阿道弗斯，那是他长杖上的晶石散发出的红光，我曾近距离见过，自觉不会有错。”
听到那个名字，众人皆是一愣，随即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如果真是他，更有必要前去打探一番，兽人大军与他关系匪浅，在这个节点上，他的行动应该跟这个脱不了干系，跟着他，说不定能找到点有用的信息。我负责跟踪，余下的据点查探大家抓紧时间。”雷顿率先表态，自动请缨。
尤里加皱着眉思考了片刻，道：“看来是得分开行动了，阿道弗斯是关键人物，既然落到了视线里就不能让他轻易离开，说不定会对我们的任务造成威胁，但跟踪的任务不适合你去。”顿了一下，尤里加的目光果不其然落到了我身上，“唯，你去，可以吗？”
我点点头。这安排是意料之中，在场的人里恐怕还真没有谁比我更适合这个任务了，要无声无息地迅速贴近跟踪，我有的是手段，其他人怕是从这里赶到阿道弗斯目前所在的位置也得费好一番周折。
“一个人去太危险了。”迅眼见居然就这么定了，一脸焦急地拉住我，我摇摇头：“你明知道现在这情况，我是带不了人的。”
“迅，你去了只会拖后腿，唯的确比较适合去跟踪，也最有手段避开可能的危险。”彻淡淡道，迅冷着一张脸，依然不甚赞同，固执地拦在我前面。
“放心吧，就算发生了什么事，我保证至少能安全回来。”我拍拍迅的手，不容拒绝地把他的手从衣袖上扒下来，对尤里加点点头后便孤身闪出了巷道。
往脚下施了一个轻身咒，我紧了紧斗篷，一脚踩上墙头借力，几个起落便跃出几排民房，如暗夜中漆黑的鸦，向那个闪着红光的目标追逐而去。
耳边风声猎猎，离着目标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我便翻下墙头，隐到民房暗处，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察看。
一个身影模糊的黑袍人持杖站在一处开阔的平台上，头微微左偏，仿佛在眺望着南方光影混沌的雷雨区，兜帽下露出了一截苍白的下颚弧线，这种失温的苍白马上勾起了我当日的回忆，让我终于确信，这人果然真的是阿道弗斯。伫立他身边的长杖杖尖镶着的晶石一直散发出如血红光，如一只兽眼向对面土域投去不怀好意的目光，
阿道弗斯保持着这样的状态一动不动了好长时间，这种静止的沉默让我不由生疑，意料中掌握大局胜券在握的意气风发并没有展现分毫，倒是这种静默僵立的姿态无端生出一种悲怆怜悯的感觉，仿佛他不是高高站在自己的领土上傲视脚下与之对抗挣扎的蝼蚁，而是站在死寂昏暗的墓园里，对着冰冷的碑石哀悼失去的挚友。
挚友……？不。
仅在脑海里停留了一秒我便毫不犹豫挥去了这个可笑的想法，这世间可没有心狠手辣亲自除去对方的挚友，绝对没有。
不知等待了多久，天色也渐渐亮了，这时阿道弗斯终于动了，他抬手拉了拉兜帽后便转身离开了平台，不紧不慢地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我急忙动身跟上，借街道上的杂物小心隐藏身影，无声无息地吊在他身后两百米左右的位置，现在只懊恼为什么当初没缠着雅拉夫人学习诸如隐身咒啊易容咒之类便于跟踪的魔法，不过话说回来，当初也绝不会预见到自己会有独自跟踪阿道弗斯的一天，就算学了，现在仍是半吊子的我根本不敢在阿道弗斯眼皮下近距离使用魔法，这不是送上门去告诉他“我在这里”吗……于是的于是，被众人打上“手段特多”标签的我，在如今情况下使用的手段居然是简单粗暴的——肉眼跟踪。
跟了一段时间，期间阿道弗斯一直堪称散漫地沿着街道走，从前进的方向无法判断出他要去什么地方，害得负责跟踪的我警戒心也在慢慢下降，心底不住在吐槽阿道弗斯是平时宅着不方便出门吗所以趁着这时候城里空荡好一个人想怎么走就怎么走想晃去哪里就晃去哪里……
吐槽还没完，前面一直闲逛的阿道弗斯突然刹住脚步停在街道中间，我反应慢了半拍差点惯性下就一步跨出掩体，后知后觉地缩回暗处时冷汗顿时爬满了背脊，我暗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焦急地想该不是刚刚太放松警戒让阿道弗斯察觉到异常了吧？
只见前方的阿道弗斯侧着头，仿佛在聆听什么，这动作害我一瞬间全身僵硬，心脏的搏动声却越发响亮，像一只塞在胸膛里关不掉的音箱。我手里早捏紧魔杖，咒语也溜在嘴边蓄势待发，只待对方一发难便使出来逃之大吉。
正当我暗叹这一跟踪任务尚未取到什么有用信息就面临失败时，阿道弗斯却扭回头去了，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我暗松一口气，整理好心情继续跟踪时——我擦阿道弗斯突然不见了？！
目光转开不过一秒的事，原本站在街道上看上去还准备闲逛一段时间的阿道弗斯居然消失得连人影也不见一个，我一颗心顿时提到十层楼高，尤里加那边这时候应该还在任务中，把这么个关键人物跟丢麻烦可大可小，我心急如焚，顾不得隐藏，脚尖一点边飞身上了墙头，借着民房一路往高处跃，边回转身体增加视野，天色正蒙蒙亮，高空一片月隐星稀，本该显眼的红光如今很可能也已迷蒙隐约。我蹲在屋顶上，目光急急扫过一片片暗色建筑，终于余光捕捉到西北方一抹移动的痕迹，眯眼一看，不是阿道弗斯还能是谁？！这一眨眼的功夫居然就从我眼前瞬移到了好几条街外的地方，我只庆幸当时有自知之明没在他附近使用魔法，不然以他的资历可能连我藏在哪只菜筐后都早了如指掌了。
不再犹豫，我辨认了一下方位，往下一跃落回街道，旋即发足赶路，这么久的观察让我基本确定这冬月国看来短时间内还会一直维持着空城这么个莫名其妙的状态，之前猜疑的暗伏和监视的可能性都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变淡了，在如此空旷的街道上我不再控制速度，足下的轻身咒发挥到最大程度，魔法的加持下身体仿佛没有一丝重量，轻盈到诡异的程度，如疾风一般卷过街道，两边景物皆化为飞退的残影。
穿过第一条街……
穿过第二条街……
第三条街……
……
第八条街……就是那个拐角！
脚下一蹬我蹿上墙头，抬手快准狠地捞了一件在杆头晾晒的灰色斗篷披在身上遮掩掉为夜色而设的黑袍，下一瞬便滑下另一侧的屋檐迅速隐在一堆木箱后。这一连串的动作前后不过三秒，悄无声息，只无可避免地扬起些许浮尘。我平复了一下心跳，小心翼翼地往外探视。
阿道弗斯就在五百米开外，依然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我稍稍放下心来，不禁为自己计算路线的能力暗暗点个赞。另外从他的举动看来，阿道弗斯似乎并没有发现我，而刚刚那个突然加速变向的动作……难道是阿道弗斯终于有了明确的前进目的？
经过一番追踪，现在我和阿道弗斯都在内城里了，尤里加他们此刻应该也正好在内城查探，目前还看不到任何任务完成的迹象，要消灭这支军团绝不是易事，就算带了威斯福这个号称专门歼灭这支军团的专家，不管他用了多么隐秘的手段，实行期间也绝不会像此刻一样没有丁点动静，原本我们的计划安排就是破坏据点歼灭军团后紧接着就是趁乱快速撤退的。
结果天都快大亮了，要等的“乱”却迟迟没能乱起来。
是还没找到据点，还是……任务失败了……？
该不会是跟阿道弗斯刚刚反常的举动有关吧？！
满心忐忑地继续跟踪着阿道弗斯，一会暗暗祈祷骚乱快快来好让我知道大家没事，一会又全推翻了之前的想法期盼骚乱还是迟点再来，现在阿道弗斯的目的还未暴露，能获得的信息实在太少了，而且在阿道弗斯眼皮底下生事……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我们绝没好果子吃，说不定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
一路心里七上八下的，直到察觉到阿道弗斯前进的方向有异，我才急急停下脚步。
阿道弗斯……他这是准备去哪里？
冬月国的城墙跟夏月国不甚相同，夏月国是完整衔接封闭的围墙，而冬月国的三堵城墙并非闭合的，而是呈“(((”括弧状，两端延展至大陆边沿，让大陆边沿成为天然的防护屏障。虽然这样的城墙设计使得国土疆域更为广阔，但大部分建筑和交流活动都是集中在中心部位的。
现在阿道弗斯正毫无停留地穿越位于中心建筑群，笔直地朝着渐变空旷的大陆边缘前进，仿佛他的目标正是那陡峭无底的深渊。
阿道弗斯是打算去做什么？
伤心自杀或者心情好到边界吹吹风淋淋雨之类无聊的猜测自然是不可能的，我皱紧眉头加紧跟上，离开主建筑群到了荒芜的郊外后阿道弗斯的脚步不自然地加快了，我碍于身周没了适合的掩体，跟他的距离不断拉长，只见得那个脚步坚定的身影逐渐远去，无限接近远处的大陆边界线。
还在前进……阿道弗斯的目的地不在郊外吗？
还不停下？！他真的要去边界吗？他去那里干什么？在那里能干些什么？！
离大陆边缘目测还有一百米左右距离时，阿道弗斯依然完全没有停下的迹象，我一咬牙，终于不顾一切地冲出掩体追上去了，不管阿道弗斯是不是打算做什么，这举动实在太异常了，不跟上去弄清楚我完全放不下心，就算此举鲁莽被他发现逮着我也认了，大不了到时再拼死地逃！
然而还没等我追上，那个远处的身影却已早一步到达边界，然后——消失了？！
又玩这手？！
又一次突然的变卦真心让我手足无措了，茫然四顾，身边除了郊野荒草枯树，哪有什么人影。内城建筑群此刻也已抛在身后，返回去重新寻找阿道弗斯似乎是眼下唯一的无奈选项，然而我却没有选择这个的打算。
静下心来想，阿道弗斯的举动还是太奇怪了，说他其实注意到我了，他却一直闲逛没有发现我然后找我麻烦的迹象；说他没注意到我，他两次突然的消失却让我不禁生出一种他在耍我的感觉，糟糕的是，后一种感觉此刻越想越发真实，让我浑身发冷。
呆站着也想不出个结果，回城再找也已耽误了不少时间，我干脆继续前进，来到他消失的地方，冬月国西边的大陆边缘寻找线索。
这一决定，还真让我发觉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站在陡峭的边缘处，脚下是万丈深渊，面前是永无止境的雨水屏障，然而走近后，我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不属于这边界大雨的魔力波动。
这里肯定有什么。
这个想法刚冒头，手就已情不自禁地跟着那丝即将游走消逝的魔力向前探出，一点、一点地触向雨帘，然后，毫无预兆地穿了过去。
皮肤接触到的不是冰凉的雨水，而是微凉的空气。
我睁大眼睛，心脏砰砰炸响。
幻象屏障。
阿道弗斯的目的地，我找到了。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跟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