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MOZ

26、阿瑟·麦克莱恩

　　一行人陆陆续续穿过缓坡下到平原的时候，法尔斯森林已被远远抛在身后，身周的环境不再单调，地形植被的变化都丰富了起来，城门外稀疏地散落着一些小村落，虽不繁华热闹，但可以看得出，他们的生活很宁静安逸。穿行在村间小路上时，不少村民还会对我们瞅上几眼，但很快就又转开头了。得亏雅拉夫人的变装，现在我们看上去就跟借道进城的其他商旅平民别无二致，只要诺不要再老是表现出一副看着什么都新鲜的兴奋样子就毫无破绽了。
　　越靠近城门，人流越是集中，此刻身边就有数支商队带着载着大件货物的马车经过，经长途跋涉已脸带疲惫的商人们仍兴致不减地高声谈论着路上的见闻。前头的城门处排起了两条队伍，看来进城是要经过盘查。我们一行人两手空空，看着不像是商队，于是商量了一下后便三三两两地分开走了，充当散杂的平民，但彼此之间相距不远，以便互相照应。
　　我跟彻走到一边，跟在某个商队后面缓缓移动，那边的迅和诺也瞅准空子迅速排进了那边的队伍，展和瑜慢了一步，被商队的大车截住，只得耐着性子等着。
　　此时闲来无事，我便支着耳朵听前面商队的人聊天，从他们的对话可以知道，到这里的商队基本都是从隔壁的乌布城过来的。彻也刚好听着，所以顺带跟我介绍了一下那个所谓的乌布城。
　　“乌布城是夏月国的五大城市之一，位于法尔斯城的东北方向。这五大城市同时也是五大贸易区，分别拥有着夏月国仅有的五个可供平民进出的城门。一般人只能从这五个城门进出城市。”
　　“你是说……进出城市？”彻的表达有点奇怪，我不由追问道。
　　彻点点头，肯定地道：“对，这五个城门对应五个城市，城市之间在国家内部是不相连通的，所以进出只能通过这些城门。唯一能与其他城市连通的，只有作为都城的法尔斯城宫塔里的特殊通道。”
　　“不能连通？这么麻烦？”听到这些，我不禁对这个作出如此特殊设计的国家产生了兴趣，彻同样一脸按捺不住的兴奋：“这些特殊设计都是因应第一界特殊的环境地貌而产生的，书里文字表述能力有限，我还暂时没弄清楚，等下进城了我会马上去一一了解的。”
　　这时队伍已经前进到了城门处，两人走进城门拱廊，队伍前头站着两排卫兵，正借着廊道里火把架的亮光对进出城的人进行盘查。拱廊宽约十米，高约两层楼，可供四路队伍同时出入，廊顶正中有一道纵向暗槽，里面悬着黑铁栅栏，若栅栏放下来，城门就从中左右完全分隔开来，可能是人流过多时防止进出队伍混乱而设的措施。除了廊道宽大，不一般的纵深也非常有特色，二十多米的长度让开口颇大的拱廊在丽日之下仍显得昏暗，廊道里终年燃点着火把照明，使得此刻无风的天气下廊里一片闷热。
　　不一会儿，前面的商队已经检查完毕，全队开拔穿过列队的卫兵阵进入到城里。接下来就到我们了，我不由紧张，待我和彻上前站定在检查兵面前时，那人随意扫了我们两眼便打了个手势让我们通过，甚至连询问都没有。我暗道这里对平民的检查也太敷衍了吧，对商队则是不一般的严格。
　　然而还没松一口气，才刚经过卫兵队，一个卫兵竟出列拦到了我们面前，到了一声“请跟随我来”便在前头带起了路。
　　我跟彻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下无一不是意外，这看来是特殊情况，目前我还没想明白我们到底有什么引起他们的注意了。
　　卫兵道完那一句话后就一直沉默带路，我们不熟悉这里的情况也不敢贸然询问，只怕说多错多。忐忑地随着卫兵沿城墙内防御工事的骑廊走了一段后，卫兵把我们领进了一个房间，交代我们在那等候后便离去了。怕有监视，我和彻依然保持着沉默并不交流，过了一会儿，门又开了，又一个卫兵进门，身后跟着的居然是迅他们其余四人。
　　现在六人齐集在房间内，无言地你看我我看你，这巧合也实在太诡异，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对方的确知道我们跟别人有所不同。
　　很快，房间的门又再一次开启，这次进来的不是卫兵，也不是跟我们一样脸带迷惑的平民，而是一位带着微笑的黑袍中年男子。
　　“各位好，欢迎来到第一界。各位对这里的印象如何？”男子轻声道，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听到他的话我便立刻意识到，他可能就是柏斯大叔所说的在第一界接应我们的人。
　　大家很快也意识到这点，原本戒备的神色也在那一瞬有些微放松了，可就在这时，彻突然出声接了一句：“抱歉，阁下，但我们不太明白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彻依然维持着疑惑的神情，谦逊地问道。我一听恍然大悟，转而看向那个男子，好奇他会怎么回答。
　　男子听到彻的反问时也愣了一下，可他很快便想明白了，眼中顿时透出精光：“不错的警觉性，柏斯在人选方面确实是下了心思。这个房间很安全，大家可以放心交流。我先来正式介绍一下自己吧，我是阿瑟·麦克莱恩，叫我阿瑟便可，在第一界期间的行动事宜都将由我来为大家安排，请大家不用担心。”
　　话毕，阿瑟又补了一句：“若对我的身份仍存有怀疑，大家可以向柏斯再次确认。”
　　“足够了。”彻点点头，表示已无怀疑。我不清楚大叔跟彻关于接应人的事交代过什么，但若彻认定这个人的身份没有问题，那大抵就是真的没有问题了。
　　“那么，现在请大家移步到宫城里头吧，在那边我们再来商议接下来的事项。夏月国国王今晚会设宴接见大家，到时我会负责引见，请不用担心。”阿瑟领着我们出了房间，长廊外早就停了两三架马车，马车载着我们穿过法尔斯城繁华热闹的街道，沿着城中大道飞驰，不一会儿便拐上了五步一哨十步一岗的进宫坡道。踏入这皇宫禁区后，这里再也没有闲杂晃荡的平民，不少卫兵循着宫道巡逻。随着长坡不断盘旋攀升，此刻我们所处的位置已高于城墙的高度，极目远望，远处的法尔斯森林就像大一片浓密的长草，郁郁葱葱地生长在第一界大陆的最西南端。
　　驶入宫门主道后，两边的宫墙已阻隔掉外面的景色，过了三道盘查关卡，载着我们的马车终于顺利进入到皇宫。
　　跟想象中的宫廷模样稍有不同，夏月国的宫廷不但处于都城中心人造的高高立坡之上，而且主建筑群也是由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巨大宫塔组成。连接这些宫塔的是期间穿梭交错的众多拱形长桥，桥下貌似是凹陷而成的人工湖，因地势低洼，阳光未能长时间照耀而长期幽暗，故所有桥墩处一直点着灯，那微弱且错落分散的亮光，跟那同样反射着微光的粼粼波光，使得宫城仿佛浮在一片星空之上。在高高坚固的宫墙包围下，外面的人可能永远都无法窥见内里这诡异迷人的奇景。
　　马车进入到位于正中最威严雄伟的主塔，在塔内的广场下车后，阿瑟领着我们经由侧门的附廊过渡到紧挨着主塔的另一栋副塔。
　　“你们的房间安排在这座塔楼的第四层，我在第五层，在这座塔里你们可以自由活动，若有什么事可以尽管吩咐这里的侍从或者跟我商量。晚宴将在7点开始，到时我会来引领大家，在此之前大家可以稍事休息，晚宴过后，我们再来商讨具体的行动细节。”
　　阿瑟交代完毕，微微欠身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然而彻貌似突然想起了什么，立马追了上去，两人交头接耳一会儿后，彻满脸笑容地返回来了。
　　“走吧，上塔顶，之前的还没搞懂的问题答案就在那里了。”一直以来沉稳理性的彻难得显出了明显的激动之色，众人都不由觉得好笑，纷纷加快脚步跟上。一行人在侍从惊讶的目光中行动迅速地爬楼梯，到达住宿的第四层后仍无人停下，所有人直奔七层以上的塔顶。
　　在外面看，每一座的塔顶似乎是密闭的，然而上到顶才发现，原来塔的拱顶外围还有一圈平台。
　　站上平台后，高空的强风立马扫了我们一脸，我眨了眨眼，适应了风势后才缓缓睁眼，只一眼，就被眼前所见的景色震撼了。
　　位于夏月国第二制高点的主宫塔副塔塔顶，这样的高度下夏月国的全貌就在脚下展现无遗，五大城以法尔斯城为首，呈倒“品”字的形式紧密排列，城与城之间是全无联通的坚固城墙，无数商旅平民只得经由外围的城门相互走动，远远看去，那城外人流匆匆交汇相错的热闹场景就像平原上惬意奔腾的万物生灵，无一不散发着勃勃的生命力。
　　目光再向稍远处移动，便是模糊可辨的第一界大陆边界了，看到那里，我不由得一惊。
　　“诺之前有过疑惑，说这样的都城选址不太明智，存在被敌人抄后门的危险，然而现在看到第一界的边界，我想大家应该不会再有这个疑问了。”彻有些激动地握着栏杆，尽可能地把身子向外倾，没有了镜片阻挡的双眼闪动着雀跃的光芒。
　　的确，任何人在看见边界的第一眼，都会被大自然极度出人意料的设计所折服。
　　遥远可见的大陆边界全是干脆利落的断崖，一步之外便是从天而降不间断的大雨，雨帘像一块灵活的帷幕，密密地紧贴着边界围罩起整块月牙形大陆，以目前第一界的科技发展水平，大概还没有任何办法能使大规模的人离开这块大陆，穿越这片雨墙到外面去，所以都城当然没有被抄后的顾忌。
　　“根据第一界目前的记录，因雨墙的困阻，暂时无人能离开这里，这片大陆就成了第一界已知的唯一一块大陆。大陆下有地质结构支撑，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渊谷，以目前的人力，暂时还无法探明下面的情况。”
　　听了彻的补充说明，我猜这夏月国如此诡异奇特的宫城设计，原型可能就源于这片同样构造奇特的大陆了。
　　“诶，大家过来这边！”迅早跑到另一边去了，似乎发现了什么。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斜对着法尔斯森林，绕过去后就是直面那座巨大的主塔了。
　　看见我们走过来，迅一脸兴奋地指了指对面：“看这个。”
　　顺着他指的方向往主塔看去，彻率先惊呼了一声：“对了，就是这个！”
　　虽然位置仍不太理想，但我们所有人都看到了由主塔塔顶为中心所筑建的，属于夏月国的空中网络。以一座无比笔直修长的大桥为主干，连接的是夏月国国界彼端的两国分界处以及位于此地的主塔，大桥高高架在五大城的城墙之上，主桥上又分出四路通向各个大城的御用驿站，城与城之间的驿站也由各段副桥相连。这个庞大的桥梁网络俨然是皇家出巡时走的御道！
　　“这就是夏月国国王出巡、军队出征或情报传递时使用的专用道，平时都是封禁起来的，有重兵把守。”彻适时补充道。“这夏月国国王挺会显摆啊，皇宫修得那么高，连出去散步的桥也修得那么高，这个人根本就很享受俯视自己国家和子民的感觉吧？”诺嘟嚷着靠着栏杆背手摆了个帝王不可一世的造型，惹得旁边的瑜指着他不住大笑：“诺你行啊，学得挺像的！哎哟可惜没带手机不然我给你拍下来！”
　　诺的话虽然夸张，但彻也不否认可能夏月国国王心里真就带那么点小心思，本着负责任的精神，他还是说道：“这个桥梁网络的修建还是以军事目的为主的，因为两国关系不太融洽，所以边境以及各城的情况要随时掌握，从消息的传递效率来看，修建专用道是必须的。”
　　“毕竟第一界没手机电话□□之类的啊……传个话也这么麻烦……诶，他们不会用鸽子吗？”诺继续发散思维。
　　“据我所知他们没有使用这类方法……大概有其他条件限制吧，例如第一界可能没有鸽子。”
　　大家顿时一静，的确，世界不同，存在的物种也可能不尽相同，或许第一界真的没有鸽子，也没有其他适合传送消息的动物。
　　接下来大家都各有所思地俯瞰着夏月国的景色，彻待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掏出书翻开来就下笔记录，看他眉飞色舞地奋笔疾书的样子，似乎是怕一不留神就让脑内贮存的信息溜了似的。塔顶风很大，书页不断被吹起扫到脸上他也没时间管，倒是他身边的展莫名其妙的一脸纠结，就这样表情挣扎了一会儿，最后居然伸手替彻把翻飞的书页给压实了，只是眼睛压根没瞧彻，只定定望着远方。
　　天色渐渐暗下来，我瞧彻记录得差不多了就提醒大家得下去了，不然都来不及为晚宴做准备，这时所有人才如梦初醒，纷纷回过神来往回走。展默默收起手来，转身就跟着众人下楼了，彻无言看了他一眼，也收拾好书跟上。
　　回到房间后已是六点刚过，我抓紧时间洗梳，房间里已备好晚宴的服装，见夏月国国王着装当然不能随意，幸好阿瑟都安排好了。六点四十分，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唯，准备好了吗？要出发了。”门外的迅问道。
　　我应了一声，赶紧开门。走廊的壁灯已经点上了，附近的房门陆续打开，大家聚集在走廊上，站在前头的阿瑟也是一身庄重繁复的服饰，右手执一杆华丽的手杖，似乎是身份的象征物。
　　“晚宴即将开始，大家随我来吧。”微笑着道了一句，阿瑟便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领路了，手杖随着脚步不断击打在铺着地毯的地板上，发出一声声沉闷的低响，经过两旁的侍卫时，所有侍卫整齐划一敬礼的行为让我们暗暗吃惊。通过附廊回到主塔，宫楼广场更是已铺上长长红毯，红毯一直延伸至二楼偌大的宫廷礼堂，一队队卫兵分列长毯两侧，此时庄严肃穆的气氛让未曾经历过这种场景的我们不由变得紧张了，连一向粗神经的诺此时也身形僵硬，就差没同手同脚走路了。
　　红毯走到尽头，我们跟在阿瑟身后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只见阿瑟对着紧闭的大门微微弯腰行了一礼。
　　“陛下，夏相阿瑟·麦克莱恩携第二界使者六人前来觐见。”
　　礼堂的门应声徐徐打开，里面悠扬的乐声传了出来，视线随着脚下的红毯一路往里，我们终于看见了对面座上的夏月国国王。

作者有话说

　　阿瑟出场啦ww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