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上位记》奈倚墨

32、32.小产

　　敏妃的眼神里是讶异的神色。她沉默许久，缓缓拉住了言情青的手。

　　果不其然，是冷的，是抖的。

　　敏妃深深望了她一眼。

　　“别欺骗你自己的心。”

　　别欺骗你自己的心。

　　言情青心脏跳的厉害。她记下了这句话。可她宁愿一直骗着，因为在梦里，那些悲伤才不叫悲伤。

　　秦央的神色更是复杂。他望着昔日伊人离去的背影，心绪错乱。

　　“夫君。”荣钦一只纤手从宽大的苏绣料子中伸出来，轻轻握住秦央攥成拳头的手。她有些狼狈，脱簪戴罪的羞辱岂是她一介女子忍受的了的？就算是经历宫中浮沉的闺秀，也未必有这样的能耐与承受能力。

　　秦央这才醒悟过来，此时最需安慰的是他的夫人，亦是深爱他的呼延柔希。他反握住了荣钦的手道：“我陪你。”

　　我陪你。

　　这是言情青踏入内阁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秦央哥哥，你能教青儿怎么才能用弹弓打下树上的鸟儿吗？

　　你是女孩子呀，女孩子怎么能玩这么危险的游戏呢？

　　可是哥哥要是不教青儿，青儿没意思的时候怎么办？玖燕夫人说叫青儿自己去玩，青儿也没人陪。

　　笨蛋，我陪你啊。

　　——

　　言情青几近泫然欲泣，正巧皇贵妃从内阁中出来，略带担忧与焦急地看着荣钦。言情青连忙行礼，皇贵妃打量了打量言情青道：“蓉贵嫔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言情青慌乱不堪道：“娘娘误会了，嫔妾本就是迎风流泪而已。”正巧皇贵妃的掌事姑姑归离一同走出来，颔首道：“没错。那次奴婢给贵嫔娘娘送山茶花的时候，娘娘便是迎风流泪。”

　　皇贵妃没作他想。可谁也不知道，止步于内阁前的倩雪夫人听到了这一切。

　　言情青走了进内阁，向倩雪夫人行礼。倩雪夫人虽柔弱，骨子里却是略带几分倨傲的。也不回礼，只点点头便走出去了。

　　皇上、皇后都在，此时的气氛有些诡异与荒凉。皇上的脸最叫人捉摸不透，也看不出喜怒。皇后的脸上有几分失落与诡谲。

　　宫人们黑压压一群，屋子里却连蜡烛芯爆裂的细小声都听得到。言情青大气也不敢出，轻声行礼便落了座。皇上睨了言情青一眼。许是过度担忧，就连言情青也并没有加以理会。

　　太医此时满头大汗地从闺阁里出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到皇上身边，略微颤抖的手扶了扶歪斜的官帽道：“皇上……微臣等早已拼尽全力，可终究还是……小产了！”

　　皇上重重砸向桌子。皇后的表情几分欢喜几分忧虑。刚进来的倩雪夫人却是没大变化，敏妃却是万分焦虑。

　　皇上深呼吸了几次，闭着眼，一字一顿道：“皇后。朕勒令你，把这件事从头至尾查清楚。不论皇家颜面与否，你都要把这件事查清楚，该牵连到的人，朕都要一一过问。朕只给你三天，你给朕查出真相。必要的时候，蓉贵嫔，你也要扶持皇后。”

　　言情青有点受宠若惊道：“是。”

　　出了筠轩宫，二人也没有乘轿子，步行散步，一直往北走。筠轩宫旁的山茶宫里山茶花已经谢了，颓靡的花瓣偶有几片飘出来。地上的雪除了筠轩宫外，早已被清扫干净了。

　　他记得，她是最爱雪的。

　　言情青心里又一阵颤抖。

　　“娘娘，进去吧。”绾春捏了捏言情青的纤手。刚要进去，气喘吁吁的小鸭子从宫里跑出来道：“娘娘，怕是不好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言情青并没有过于紧张。绾春脑海里过了一遍，想来是没有什么把柄落人手中的。于是沉下脸，刚要问话，涵秋徐徐走出来。

　　“小鸭子，怎么，出什么事了？”绾春蹙眉问道。

　　小鸭子哭丧着脸道：“娘娘，皇后娘娘领人来查了，不知道谁放出的消息，说柔希公主的脂粉里含有的香料，是皇后娘娘着人送去时没有的，那种香料极为吸引蜜蜂……娘娘没回来的时候，皇后娘娘宫人便来搜宫了，在涵秋姑姑那搜出了那种香料！娘娘，如何是好啊？”

　　言情青内心震惊的无以言表。绾春着实吃了一惊，厉声道：“怎么回事？”

　　“奴才也不知道啊，皇后娘娘吩咐了，若是娘娘回来了，就赶紧去乾堂宫吧，轿子都备下了……娘娘快走吧，太后娘娘……凤驾也已经到乾堂宫了！”

　　建赐五年正月十六。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这是娘在言情青小时候的时候常常说的一句话。言情青坐着轿子，是那种没有蓬的，时间仓促来不及备大轿子。雪慢慢慢慢飘洒开来。言情青身上落了积雪，映着淡粉色长裙和水蓝色斗篷。

　　折腾了整整一天，天色早已压抑的黑沉，快把人吞噬了一般。皎洁的明月挂在头顶。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言情青轻轻哼出了这首歌。娘在世时，最爱唱的便是这首歌了。娘抱着芳龄一岁的言情青，坐在青石台上，哼着这首歌。四岁的时候，并不富裕的府也花重金聘请了先生教书。后来娘嫌先生讲的不好，便解雇了他，自己来教。

　　第一首词便是《水调歌头》。娘说，明月夜思归的人儿啊，都爱唱这首歌。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那年父亲元宵节时出差在外，不得归家。正月十六那天，娘抱着七岁的言情青吃着月饼，赏着月。言情青此时泪轻轻随雪花洒下。

　　高处不胜寒。

　　言情青转头，看着一言不发跟着轿子小跑的绾春，又看着在前面卖力抬轿前行的小鸭子。高处不胜寒啊，娘，爹，您们可知道女儿在宫里的艰难啊？女儿几近如履薄冰，只是若是得宠，便总是灾祸不断啊！

　　言情青默然的一刻钟，轿子已经到了乾堂宫。宫外格外冷清，但透过窗棂看到里面灯火通明。元宵佳节也失了味道。

　　从吞噬生命的黑暗中踏进灯火通明的乾堂宫的言情青，回头看了一眼明月。今年月格外大，格外圆。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走进了乾堂宫，宫人大声通报。进了内阁，言情青着实吓了一跳，不由自主握住了绾春的手。正中央坐着的乃是太后，身旁分别是皇上与皇后。两侧分别是皇贵妃敏妃德妃纯贵嫔颜昭仪，倩雪夫人月贵人滢贵人媛贵人。人人面色各异，心怀鬼胎。而跪在正中央的，则是秦央与呼延柔希。

　　言情青不敢倨傲，走过去，与荣钦并列连忙跪下行礼。太后并未答话。诡异的静默几秒，皇上沉沉道：“起来吧。”

　　“跪着吧。”太后捻着佛珠，威严的声音中有几分愤怒。

　　言情青大气不敢出，应了一声便跪着。荣钦潋滟的眼神从言情青身上一转。仔细一看，荣钦并不如皇后、皇贵妃一般倾城，但自有一番韵味，有些江南女子的温婉。秦央可不一直喜欢温婉的女子么？

　　皇上早已疲惫不堪，眼神有些直了。皇后倒是精神的很，愠怒的看着言情青。

　　玖音夫人此时已经有些精神，在乾堂宫后殿休息，太后先是在后殿陪了玖音夫人良久，方来正殿。

　　皇后此时终于开口：“言情青，你可认罪？”

　　言情青此时没有慌乱，稳稳答道：“臣妾不知何罪之有，不知该认何罪。”

　　皇后狠狠道：“好，你倒是有骨气。本宫告诉你，你在秦府主持婚事之时，偷偷在荣钦公主的脂粉中加入了别的香料，混淆其中，好在公主与公子前来宫中的时候故意陷害令其让玖音夫人小产。如此大罪，你还敢装作不知？”

　　敏妃的脸上有震惊，深疑，但更多的还是失望。到底，她还只是一介女子啊。

　　媛贵人有些窃喜，却并未表现出来罢了。德妃、颜昭仪倒是无所谓，品茶静坐。倩雪夫人却是心里早已有了自己的主意。这个阴谋，是击垮言情青的最后一根稻草。

　　言情青平静抬起头：“呵，娘娘说笑了。娘娘说的这些，臣妾从不知道。”

　　皇后威严道：“不认罪？”说罢，便给皇贵妃一个眼神。皇贵妃会意道：“来人，把她带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