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的墓园--星沉离路》夕绫

4、汨罗泪·扶桑

　　汨罗泪扶桑
　　“小团冰浸砂糖裹，有透明角黍松儿和。狐狸，我自己包的粽子，快来尝尝~”我热情的招呼着一身华服的七羡。
　　“味道真不错。你知道我来干什么.”七羡翘着小指解开扎藤，剥开粽叶，然后十分不文雅的塞了一嘴。
　　“吃完再去，不急不急。”我转身打开桌上的箱子，从里面挑出一颗泛着青光的珠子，对珠子道，“扶桑，等七羡吃完再去吧。”
　　不带我说完，我们便来到了江边，七羡嘴角还沾着糯米,手还在抓另一个粽子，不料，抓了空。
　　“我就知道会这样，扶桑还真是没耐性，还想再吃个来着，离路这老头儿做东西快比上五星级酒店了。”七羡呶呶嘴自言自语道。
　　锣鼓声天，蛟龙得雨鬐鬣动，螮蝀饮河形影联。今年的龙舟会，真是热闹呢，节日就是让人心情愉悦的日子呀。
　　“谁会想到那时的玉面罗刹现在会和一只千年狐妖混在一起，谁又会猜到你这个干瘪的小老头会是当年的伏魔者离路。” 七羡嘴角闪过一丝挖苦的笑意，我知道他看不惯我现在生活，不过我早习惯了这只阴阳怪气的狐狸。
　　“已经这么久了----我那时候还是个风华正茂的青年人呢。”我只顾爽朗地笑着，“你穿成这样没关系吗？”
　　我看了看周围投向我们的目光，有惊艳有花痴还有不理解，这个样子会被误认为是cosplay的少年吧，还有人想要过来合影，但被七羡人畜三尺以内切勿靠近的眼神挡在原地，总之这只狐狸比江上的龙舟比赛更吸引人，七羡丝毫不理会别人的窃窃私语，用手指揩去嘴角的米粒。这该死的狐狸，长得惹眼就算了，穿的也这么不低调。
　　阳光透过枝叶，照在七羡如火飞扬的赤色汉服上，长袍样式简单，只在衣袂的边角绣着黑色饕餮图腾，图腾金线勾边，华贵无比。七羡幽蓝的长发轻盈飞扬，如同阳光照射的蓝宝石，妖媚窈娆，似乎是冰与火的碰撞，，而七羡的嘴角却永远挂着一抹无所谓或是嘲讽的微笑。
　　“我一年可以这样穿华服的机会可不多，平日里的衣服怎么都配不上我的头发。怎么---你自卑了？要知道，你当年的容貌虽不及我，但也是让众生颠倒呢，只要你愿意，你的青春很快就会回来。”七羡眯着他细长的丹凤眼不怀好意地看着我。
　　忘了说，七羡在世界各地都有那么几家葡萄酒庄园，具体生意做得多大，我就不知道了，但是这家伙的酿酒技术可是一流，我可是比谁都清楚，他最拿手的却是“贪欢”，是他当年从长安最有名的酒坊老板娘兰醉那里偷学来的。
　　我对男人可不感兴趣，更何况是这样一只狐狸。
　　“小鱼儿-----你看好热闹呀，人们和你一样在纪念他呢，你高兴吗？”我赶紧岔开话题，对着手中的泪珠说起话来。

　　她说：
　　在遇到他之前，她一直庆幸自己是一尾无忧无虑的游鱼。
　　她说：
　　在遇到他之后，她庆幸自己做过人，哪怕只有那么一刻钟。
　　多年后，我才知道了她完整的故事。

　　夕阳西下，汨罗江水已被染成金色，水中的小鱼轻轻摆动着柔软的身躯，梳洗身上的鳞片，等待那个每天都会来的白衣男子。
　　每天的日暮无疑是鱼精扶桑最快乐的时刻。
　　他来了！像普通情窦初开的凡人少女一样，扶桑羞涩的迅速躲进芦苇深处，静静注视着他。
　　垂暮的夕阳为灵均刀刻般的侧脸镀上了金边，他的眼眸明亮如墨玉，似是漆黑夜幕最亮的辰星，他的眉头紧锁，思索着什么一条小鱼永远不明白的道理。
　　江风吹拂着他的秋兰配饰，风送幽香，也吹乱了一颗不谙世事的心。
　　“我跃出水面。细细地嗅着风中江离的味道，日子就那样一天天过去，每日我期待着日暮，我放弃了我的修行，只为能天天见他。
　　我为他眉间的忧虑担心，但我自私地期望可以一直这样，让我守着他，直到我的世界毁灭。”
　　扶桑是一尾红鲤，勉强可以幻化出人的身形，因为道行太浅，身上的鳞片却不能隐去，半人半妖，很是吓人。她也明白人妖有别，可是动了情的心，覆水难收。
　　扶桑每日守候在此，荒废了母亲留的功课，但她无法克制，他紧蹙的眉宇，低沉动听的声音，还有他独特的香草的味道-----他的一切，都让她着迷。
　　“汩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襄王，你昏庸呀！亲小人，远忠臣！我楚国未来何在！”灵均举觞，此刻也只能与酒为伴，换半时糊涂。
　　“灵均----灵均”扶桑根本不明白那些拗口的文字是是什么意思，只是她已经得知了他的名字，他的故事，她在心中默默念着他的名、他的话，又快乐又忧伤。
　　“因为我是一尾鱼，所以我连深爱的人的名字也无法说出。”小扶桑吐着泡泡望着那遥不可及的人，摇着尾巴回到水底。
　　“母亲，为什么我不可以是人，可以说话，可以哭泣的人!”小扶桑俯在母亲的怀里，扶桑妈妈轻轻拍打着扶桑，她知道女儿踏上了一条怎样的不归路，可是除了陪伴和守护，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你好好修炼，会有那么一天的，只是人会生老病死，寿命也不过弹指百年，娘亲不舍得你。”
　　“我不怕！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一天也是好的！母亲，我想为他做点什么，看着他那么痛苦，我的心也感觉好难受，就好像这水里没有空气一样。”小鱼儿似乎是做了什么伟大决定，被自己的勇敢打动。
　　“傻孩子，别做傻事，解决不了的就找娘亲。”

　　那一晚，扶桑化作人形，以轻纱遮面，舞于莲上。月光倾泻，扶桑带着鳞片的皮肤反射着耀眼的银光，像是仙子身上的仙尘，红纱纷飞间，恰如九天下凡尘的仙子。
　　正值四月，莲池还未有花开，但莲叶已经茂盛，万绿层中一身红衣的扶桑在荷塘里煞是惹眼。
　　折腰，甩袖。宜静，宜动。
　　扶桑的身体软若无骨，轻而易举就能做到人类苦练十几年才能做到的动作，轻盈的身子在荷叶上偏偏而舞，水袖打到水面上，带起晶莹的水珠，洒落当空，她像是戏于莲间的红鲤，又像是一朵盛放的红莲，说不尽的妩媚灵动。
　　经过几天的观察，扶桑知道，那个男人今晚一定会经过这里，楚襄王——那个自己定会取走他性命的男人。
　　果然，白玉桥上的男人驻足而立，一时失了神，呆呆看着宛如翩若游龙的扶桑，扶桑知道，自己已经有了机会。
　　水袖一收，扶桑转身要走。
　　“仙子，留步！”一身黑衣镶黄的楚襄王出声挽留，扶桑冷笑，世人皆爱皮相，母亲说的果真不错。
　　母亲说过，不是辛苦求来的东西，不知珍惜。所以扶桑并不急于与他见面。扶桑的道行浅弱，而他的身边高手如云，所以想要成功必须取得他的信任，才能一击必胜。
　　第二日，扶桑依旧着一身红衣，翩然而舞。不出她所料的是，那个男人果真早已在此等候。似乎他没有放下戒备之心，身后还是有大约十几位侍卫。
　　一身白衣的他在桥上弹奏古琴，以曲和舞。月光下，薄雾飘渺，红纱飘摇，琴声悠悠，旁人看来，才子佳人，妙如仙境，只是，一道冷冷的目光始终默默注视着翩跹而舞的扶桑。
　　如此几日后，扶桑一跃及岸，襄王一愣，起身相迎，不料侍卫横拦。
　　“王，此女子来历不明，王切不可贸然靠近，如今秦将白起已兵临城下，难保不会刺杀我王，使我军不战而败，请属下先做盘问。”那名侍卫目露狠色的看着扶桑。
　　是，我是来刺杀你这昏庸帝王的，却不是为什么秦国！那名侍卫武功不弱，在这岸上，我不是他的对手，何况还有那么多侍卫。杀他，并不容易。
　　“怎可无礼。退下！”襄王斥退侍卫，扶桑内心一喜，看来这襄王果然痴傻昏庸。
　　“仙子舞姿甚美，以舞会友，人生知音难觅，孤已将仙子作为知己，人生得一知己足以，可否摘下面纱，怕日后相见而不识。”襄王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副奸恶模样，他长身玉立彬彬有礼，并无任何轻浮之举。
　　扶桑低头不语，紧握衣袖下的匕首。自知还不是时机，也不能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的鱼鳞，否则定会前功尽弃。
　　“仙子为何不语？”襄王轻轻问道，似是怕我受到惊吓一般。
　　扶桑心里慌乱，不知该如何让他遣退侍卫，他身后那名被斥退的侍卫一直警觉的看着扶桑的一举一动。
　　“贤渃，你失礼了！”襄王看到扶桑对那名侍卫的惧怕，回头发现他正盯着她看。
　　“是！”贤渃迅速低下头，但依旧不离襄王一步。
　　“吾乃巫山神女扶桑，慕卿已久，今愿为王献舞。可天界有令，凡人不可赏仙界歌舞，所以不知大王可否遣退左右。”那甜甜的声音，真的是自己的吗？！原来在自己化作人形的时候是可以说话的！扶桑欣喜若狂，圆圆的大眼睛里全是笑意，但在襄王眼中，那却被以为是为他而喜，于是就遣退了侍卫，只留下了两三人，包括贤渃。
　　扶桑跃回莲池，柔若无骨的在荷叶上尽情的舞着，翩若惊鸿也不过如此吧。就在众人沉迷的一刻，抽出匕首，向襄王刺去。
　　“妖女，就等你这一击！”哪知匕首被侍卫贤渃挡下，法力也被封印，果真他是懂法术的。
　　“那又怎样！”扶桑拼死一搏，用红练将他缠住，再次将匕首刺向襄王。
　　匕首刺入襄王的同时，长剑也刺入了扶桑的身体。扶桑的面纱飘落，长满红鳞的脸吓到了众人，在他们发愣的瞬间，她一跃跳入水中，血在水中扩散，开出了夜晚最娇艳的花朵。
　　楚王遇刺，岸上乱作一团，有个侍卫甚至被吓傻了眼，话不成句的喊着“妖——妖怪”，扶桑回望，月色朦胧，那人眼中泪光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