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笔记》纸花爱吃草

6、情思纠缠

　　黑暗湮没了一切，一个全身湿透的小女童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她今日犯了大错，师傅罚她在雨中跪了一天，还不允许任何人求情。没有师傅的允许，没有人敢给她送食物。此时的她又冷又饿，几乎绝望。
　　“吱---”门被人推开了。
　　“宁皓？”她欣喜地翻身下床。宁皓今日为她撑了四个时辰的伞，后来说去为她寻食物离开后便再未回来，她还以为他不会回返了。
　　“是我。”清清冷冷，这是师兄未瑾的声音。
　　“师兄。”女童小声地叫道。平日里她是极怕这个师兄的。那个欣长的身影点亮了油灯，又走到床前，将一包东西递给她。女童迟疑了一会儿，随即诚惶诚恐的接过。
　　“咦---”她惊喜地轻呼了一声，纸包里竟是她爱吃的云片糕。
　　床前的人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房间。
　　“谢谢师兄。”女童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脆生生地喊了一声。
　　“不必。”那人脚步未停，镶着金边的黑袍消失在门框。
　　在这个寒冷的雨夜，那一包云片糕成了她唯一温暖的慰藉。
　　三日后，消失已久的宁皓终于重新出现在女童面前。他并未解释那日失约的原因，女童也没心思去计较。因为她听说师兄未瑾受了罚，伤势很重，定是那夜为她送食物被师傅发现了。
　　“未笙---”宁浩欲言又止。
　　“有事回来再说。”未笙推开身前的少年，拎起裙摆向师兄的房间飞奔而去。
　　那个神祇一样的男子面色苍白地半躺在床上，唇上几乎没有血色。
　　“师兄。”未笙不安地站在门外，低头揉着衣角。
　　未瑾放下手中的书卷，向门口瞟了一眼，淡淡地应了一句，“嗯，进来吧。”
　　未笙得了应允，有些拘谨地挪到床前，极小声地道谢，“谢谢。”
　　床上的人似乎有些迷惑，抬头反问，“嗯？”
　　那双眼睛是极好看的，未笙脸一红，立刻低头掩饰自己的羞涩。门外有个侍女打扮的人走了进来。看到未笙，先是一愣，然后恢复常态，对床上的人说道，“该换药了。”
　　未瑾很淡很淡地笑了，那刹那的芳华让未笙的心脏被狠狠揪了一下。
　　“谢谢你，思语。”师兄的声音终于有了温度。
　　那个被称为思语的女子并未答话，端着药瓶走到床前。未笙连忙让到一边，背过身，她知道，男女间是应该避嫌的。背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她终是没忍住，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只一眼，眼泪便不受控制地掉落下来。师兄此时正背对着她，原本光洁的背上伤痕纵横，轻轻一动，便渗出血来。他的左肩上有一个特殊的创口，那是师傅的梅花枪才能留下印记，并且永远无法消失。
　　“是不是。。。很痛？”未笙声音颤抖着问。
　　她看不到他的神情，但是他的语气却极尽温柔，“我心甘情愿。”
　　未笙的身体僵住，久久无法动弹。
　　那一瞬间，她听到了心底开花的声音。
　　那一瞬间，一种特殊的情感开始疯狂地滋长，疯狂地蔓延，疯狂地泛滥。最终，一发而不可收拾。
　　于是，日日相随，日日相伴。她知晓了许多不曾知道的事情。
　　---师兄并不是那么难以相处的人。
　　---师兄是极心细的人。
　　---师兄的萧吹的极动听。
　　---师兄笑的时候极好看。
　　---师兄，是天下间最优秀的人。
　　她以为，师兄也是喜欢她的；她以为，他们会在一起的。可惜，一切都只是她的揣测，一切幻想都在那一日彻底破碎。

　　“你们---”俏丽的少女一身鹅黄短袄，难以置信地看着池畔相拥的两人。
　　那个欣长的身影缓缓松开怀里的人，转身冲少女温煦地笑，“未笙，你今日竟未赖床？这日头可是要打西边出来了？”
　　他怀中的女子伸手拢了拢鬓间的发丝，面上赧然，白里透红甚是好看，也甚为碍眼！
　　“你们在干什么！”少女一身怒气，平日里被惯出的任性娇纵蛮横之气统统涌了上来。
　　“未笙，注意你的语气。”未瑾的脸色沉了下来，“我和思语的事还要向你报告不成？”
　　少女被这话噎住，最后冷哼一声，把头别到一边。
　　“未笙她还小，你莫要责备她。”未瑾怀中的女子软语相劝，“不要伤了师兄妹间的情谊。”
　　她本是好意，但这话在未笙听来却是莫大的讽刺。
　　“闭嘴！你这贱婢！”未笙一怒之下愈发口不择言。
　　话音未落，一片枯叶擦过少女的脸颊，割下一绺长发。
　　“师兄---”少女的眼眶蓦然湿了。
　　“别忘了---”未瑾的声音已不复平日的温和，“你也不过是师傅捡回来的弃儿罢了！”
　　浓重的羞耻感在未笙心中震荡，两行泪从脸颊滑落。
　　未瑾不再看未笙一眼，揽着脸色苍白的女子转身准备离开。
　　“可是我喜欢你啊---我喜欢你啊---”未笙哭着大喊，“我到底哪里及不上她！”
　　“她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
　　未瑾缱绻的目光让未笙嫉妒得失去了理智，“我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的！不会！”
　　三道银光直飞而去。
　　未瑾没料到未笙竟会真的出手，连忙挥袖阻挡。
　　“你在做什么！”未瑾怒喝。
　　他怀中的女子呻吟了一声，身体瘫软了下去。未瑾连忙看向自己的手中，掌心只躺着两根银针。剩下的那根银针正插在思语的身上，只留下一截针尾。
　　女子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她的嘴角溢出一抹鲜血，手无力地垂了下去，再无生机。
　　男子震惊地看着怀中心爱的人，颤抖着去探她的脉搏，指尖的安静让他几乎崩溃。
　　“思语---”未瑾仰天长啸。雪花纷纷落下，却比不过他内心的冰冷。
　　未笙又哭又笑，嘴里喃喃地念着些什么。
　　未瑾轻轻放下怀中的人，在额间落下一吻。然后踉跄着起身，死死盯着那个鹅黄色的身影，飞身而上。
　　未笙心里极乱，她本无意伤她，却不料---
　　浓重的杀气充斥在周围，未笙终于意识到了危险的靠近。她堪堪避开未瑾的一掌，掌风落在她身后的树上，碗口大的树应声而倒，未笙这才意识到师兄是真的起了杀心了，她心里又气又怕，想要解释，“师兄---我没有---”
　　未瑾却丝毫没给她解释的机会，挥掌而上。
　　未笙的武功远及不上未瑾，根本无法避开。正当她绝望之时，另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护在了她的身前。
　　“让开！”未瑾恨意更浓。
　　“不让。”宁皓将未笙护在身后，执剑与未瑾对峙，语气坚决。
　　未瑾不再多言，拾起一根残枝与那个年轻的暗卫首领缠斗起来。
　　暗卫从小接受训练，实力自然不弱。而能成为暗卫首领的人实力更是深不可测。
　　两道玄色的身影交杂在一起，难分上下。
　　“宁皓，你是暗卫！”未瑾落在地上，直盯着对手。暗卫的职责，是保护国师。
　　“未瑾，你是国师。”宁皓仍将未笙护在身后。国师的原则，是不能为情所困。
　　未瑾全身一震，眼神灰淡了下去，眼中满是痛苦与挣扎。最终，他手中的残枝化作了木屑。
　　未笙知道，他放弃了。
　　未瑾抱起雪地上的女子，踉跄着离开。
　　从此，大夜只有国师，不再有未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