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笔记》纸花爱吃草

36、往事

　　阖上房门，我转身盯着那个颇为忐忑的男子，邪邪一笑，轻启薄唇，吐出两个字，“脱衣。”
　　宁皓显然愣住了，半晌没有反应，许久才微微后退了一步，迟疑地劝道，“笙儿，这样……不大好吧？”
　　我见他一副受惊的样子，顿时也生了兴趣，伸出手指挑起他的下巴，轻佻地说道，“你是自己脱呢，还是要我来帮你？”
　　宁皓着实有些被吓到了，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怎能坏你名节？”
　　“名节？”我忽而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那夜你将我从浴桶中……那时你可有顾及我的名节？”
　　宁皓本就对此事内疚不已，一听我提起哪还敢不顺着我的心意，没再多言开始解着自己的衣衫。他古铜色的皮肤只是稍稍露出来了一些，我却不自觉地羞得满脸通红，轻咳一声转过身避嫌。
　　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碎响，未几，便没了动静。我知晓他是脱好了却羞于唤我，因此便轻声让他背过身去。
　　又等了些时候，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去。
　　只一眼，便落下泪来。
　　究竟是多么危险的生活，才能造就如此伤疤遍布的背脊？这些丑陋的伤疤狰狞地吸附在他的背上，有长有短，有深有浅，最长的从右肩蔓延至左腰，最短的也有手指长短。这么多年来，他竟就过着如此凶险的生活吗？我的眼泪如断链的珍珠，止不住地坠下，我用颤抖的右手一寸一寸拂过那些疤痕，泣不成声。
　　宁皓顾不得礼数，转身心疼地将我拥进怀里，嘴上自责地说道，“笙儿莫要哭了，是我不对，我不该让你看到这些。”
　　我伏在他的胸膛上，泪水打湿他的肌肤，颤着声问，“梅花枪呢？”背上的伤疤虽多，但没有一处是梅花枪所致。
　　宁皓语塞，嘴上敷衍着，想要推开我，我的目光落在他的左胸口，再也不能移开。
　　竟在此处……
　　梅花枪的创口居然落在他的心口处！
　　我连哭都忘却了，伸手想去触那个伤口，宁皓的身体僵住，一动也不动。当我的指尖即将触到那个伤口时，又下意识地缩了回来。我不敢，那个伤口太深太沉重，我连触摸的勇气都没有……我的右手握成了拳，眼睛死死盯着他，不知不休，“何时之事？”
　　宁皓见瞒我不住，只好老老实实地答了，“你十岁生辰那日私自外出被前国师责罚，我见你在雨中跪了数个时辰，心有不忍，便去寻他，坦言是自己带你出宫的……所幸他的枪头偏了半分，我这才捡回一条命来。”话至此处，他未再说下去，我却都知晓了。果然，又是因我而起。
　　我的心中说不出的内疚，张张嘴苦涩地问道，“那你当初为何不告诉我？”
　　宁皓却突然抿紧了唇，半天没有说话。
　　我的脑中突然捕捉到了一些记忆的碎片……是我的错……又是我的错……
　　长廊蜿蜒，落叶纷纷，刚刚得了赦令的小丫头惦记着受罚的师兄，拉着裙角飞奔。
　　“未笙。”半道上有人唤她，面上有她不曾发觉的苍白，“我有事想与你说。”
　　满心的期待却只换来她不曾停留的背影，还有一句敷衍的“有事回来再说。”
　　回忆太苦涩，我不由得闭了眼，心里一阵一阵抽着疼，为自己的残忍，为他的心酸。
　　我负了数年的那人却温柔地从身后抱住我，伸手捂住我的眼，在我的耳边呢喃，“过去了…都过去了……此时这般便好……”
　　我愈发觉得对不住他，泪水不断从他的指缝间流淌而出。
　　他扳过我的身子，一边帮我拭泪，一边笑着哄我，“都长得这么大了，眼泪怎得还这么多。”
　　我也觉得颇有些不好意思，擦了擦泪，瓮声瓮气地承诺道，“宁皓，今后我定会对你好。”
　　“傻瓜。”宁皓叹息了一声，将我拥进怀里，“此生有你，已是大幸，我已不再奢求其他。”
　　纵使千言万语堆积在舌尖，我也半句都说不出口，只能温顺地伏在他身上，感受这一刻的宁静。半晌，我才蓦地想起此时他还未穿上衣，这可还得了！我的脸颊烫得不像话，一把将他推开，拾起一旁的衣服如烫手山芋般扔与他，转身让他穿上。
　　宁皓此时却没了半分之前的羞涩，在我的身后哧哧地笑。我恼羞成怒，转身扑上前去在他肩头狠狠咬了一记。宁皓闷哼一声，却没有伸手推开我。我也不敢真的伤到他，适可而止地松了口。
　　“怎么不继续咬了？”宁皓轻笑，故意拿话激我，“咬出个疤来永远消不去才解气呢。”
　　我自然不会听他的，松口之后冲他妩媚一笑，夺过他手中的衣服便往门口跑。但我低估了暗卫首领的反应速度。还未等我到门口他便截住了我，一把将我横抱起，转着圈威胁我，“还敢不敢使坏！还敢不敢！”
　　我尖叫着紧紧抱住他，生怕被甩下去，嘴上不住地央着他放我下来。
　　秋日的余晖透过纸窗渗了进来，他古铜色的皮肤上像是镀了一层金箔，愈发显得俊朗无比，我竟看得一时失了神。
　　宁皓见我这幅样子，也收起了调笑的心思，将我稳稳地放在地面上，上前一步，将唇缓缓地凑了过来。
　　我自然知晓他的意思，配合地抬首迎了上去。
　　两双唇近了……更近了……眼见着就要触及了，有人却破门而入。
　　“师父师父！开饭了！”未言兴奋的表情一览无余，却瞬间僵住。
　　屋内怒气突涨，某人被打断了好事自然没有好心情。
　　“那个……”未言讪讪地收回踏入房内的右脚，“你们继续……继续！”
　　说完嘭地关上门，逃也似的奔走了。
　　我一口怨气未出，自然撒在了眼前人的身上。
　　“宁皓~”我笑弯了眼，“你退后几步可好？”
　　“作甚？”虽然不解，但宁皓依旧顺从地后退了几步。
　　“再退几步。”我心中谋算着距离，挥挥手再让他后退。
　　于是他又退。
　　如此甚好，我眯了眯眼睛，打开房门，扬了扬手中的衣服，笑着说道，“看你还逮不逮得住我！”说完便风一般地逃走了。
　　身后的风声伴着宁皓的呼喊声，我的嘴角扬起心满意足的笑容，像一只飞鸟般在空中起落。
　　枫叶在我的衣角纷飞，美得如同传说中的仙境。
　　如此甚好……
　　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