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笔记》纸花爱吃草

35、真相

　　马车悠悠地停在一处农舍的栅栏外。
　　我撩开马车上的帘幕，将手交给宁皓，想让他扶我下去。他却邪邪一笑，也不来扶我，反倒直接将我抱了下来。
　　我的脸蓦地烫了，将脸伏在他的怀里不肯出来，埋怨道，“让别人看到要笑话了。”
　　宁皓却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悠悠问道，“谁看得到？”
　　我看也不看，伸手指着车夫的位置。
　　宁皓低低地笑了，我回首一看，却发现车夫早已知趣地离开了，只留下马儿在原地打着响鼻。
　　“马儿也能看到。”我自知无理取闹，却还是强自争辩。
　　宁皓知晓我的脾气，也没再跟我争论下去，伸臂揽过我的要，带着我向院里走去，“莫要让他们担心了。”
　　思语正坐在厨房外的空地上择菜，动作优雅。旁边的两张小凳上，未言和子玥两人难得乖巧地帮忙。日光照在小院里，眼前的场景美得像一幅画。我不敢贸然打破这份宁静，拉着宁皓在前院一棵枫树下的石凳上坐下。
　　“我在天牢中只是待了几日，没想到便已成了如此光景。”我望着头顶鲜红似火的枫叶，心中颇为感叹。
　　“这几日安排得仓促了些，你若不喜，我再寻一处别院便是。”宁皓皱了皱眉，似在思考去处。
　　我淡笑着摇摇头，知晓他又误解了我的意思。他总是这样，总想把最好的留给我，又总怕我会不喜欢。
　　“这里我甚是喜欢。”伸手接过一片落下的枫叶，我低头捏着它的叶柄转着玩，掩饰脸上的羞涩，“有你，有他们，我便都喜欢。”
　　宁皓听出了我话中的意思，面上染上欣喜，伸臂又想抱我，我尖叫着推搡，“这里有人，你莫要太嚣张！”
　　宁皓却不管不顾，无赖地将我圈在怀中，佯装霸道地说道，“这儿是我的地盘，谁敢打搅本首领调戏美人。”
　　“咳。”话音刚落，旁边传来一声刻意的轻咳。未瑾怀中抱着孩子，脸上是难得看见的窃笑，“二位若要亲热，还是换个地方的好。”
　　我的脸上愈来愈烫，正想解释，头顶的枫树上又落下一人，却是平日里最为正经的薛老。
　　他将手背在身后，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唉，真是忍不下去了。阿笙丫头呀，这些个私房话还是回了房间关了房门说吧。”
　　说完优哉游哉地往厨房走去，边走边扔下一句，“哎呦，让我这糟老头子情何以堪呐。”
　　我的头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伸手隔着衣料狠狠掐了身旁的罪魁祸首一把。宁皓有苦难言，治好硬生生任我发泄。
　　未瑾像是没看见似得，嘴角勾起一抹笑，“二位继续，在下就不打扰了。”说完便跟着神医也向厨房的方向走去。
　　我自然不会再留在这里，站起身来狠狠地踩了宁皓一脚，心虚地也向着厨房去了。若是他俩将此事宣扬了出去，我怕是再也无脸见人了。师兄的为人我倒信得过，但这薛老……
　　思及此处，我匆匆地加快了脚步。身后的人跟了上来，我也没理会。
　　不知怎的，众人竟都聚在了厨房门口。见到薛老只是在与子玥说话，我的心也放下了些许。放松之后我才发现，师兄今日穿的竟是蓝衫，想来，也是不想再背负玄色的负担了吧。这样也好，蓝衫倒是极为配他，与思语站在一起像是对璧人。我带着浅浅的笑意，向他们走去。
　　思语从未瑾的怀中抱过婴儿，看这手法已是相当纯熟，她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嘴角带着笑，看来她是极为喜欢这孩子吧。可是，这孩子……思语她真的不会介怀吗？
　　“粥粥想来是饿了，厨房还有些羊奶，你快去取来。”思语一边哄着突然哭闹起来的孩子，一边吩咐身旁的未瑾。
　　未瑾浅浅一笑，像是做惯了这种事，点点头便进厨房去了。
　　我的心里蓦地一暖，走上前去握住那婴儿的手，那孩子像是知晓我对她的善意似的，将我的手抓得极紧。我逗了逗她，问道，“你可是叫粥粥？”
　　那婴儿咿咿呀呀地说着话，还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她应当是喜欢你的。”思语笑着望着我，在旁解释道，“平日里不见她如此兴奋。”
　　我心里涌出一种难言的欢喜，颇为期待地问道，“可否让我抱抱？”
　　思语见我那紧张的样子，噗嗤一笑，“是了，你这姑姑可做得不合礼数，这么些日子了还未抱过这小侄女。”
　　说着，便将襁褓递了过来。我小心翼翼地接过，生怕有个闪失，比平日里占卜更为仔细。
　　“粥粥是乳名吧？”我逗着怀中的婴儿，问道，“不知正名叫什么？”
　　思语忽地沉默了，半晌才答道，“我和你师兄也在犯难呢。她的生母姓白，生父姓凌，若是跟了他们的姓，怕孩子长大以后心里不好受；可若是跟了你师兄的姓，又觉得对孩子的生父生母没个交代。因此取名之事便耽搁了下来，平日只是粥粥、粥粥地唤。”
　　我愣住了，生父？“这不是师兄的孩子？”
　　思语也愣了，而后笑了起来，“自然不是的，原来你还误会着他。这倒是我疏忽了，忘了告知你。”随后，她便细细地与我讲了整件事情的原委。
　　原来，孩子的生母本是个世家大族的庶女，虽攀不上将相王侯但也不是小门小户的子弟所能妄想的。但她倒也是个烈性的女子，与一个贫家书生相爱后便私奔了。三年前师兄遇难，是那书生将其救回，日子虽然清贫却不曾怠慢了师兄。师兄那时失了记忆，无处可去，那夫妇又极力劝他留下，因此伤好之后依旧寄居在他们家中。可天有不测风云，半年前那书生采药时不慎从悬崖上摔下，命丧黄泉。白夫人本想随他去了，却意外得知自己已身怀有孕。她不愿拖累孩子，因此决定将它产下。但是谣言如猛虎，师兄与她孤男寡女怎能不被人说闲话，因此他们便搬往了别处。师兄出于对白夫人名声的考虑，便与她假扮夫妇照料她，但并未做过越矩的事。直到四个月前，师兄才恢复了记忆。他本想还朝，却听闻大夜已逝，夏朝已始，一时弄不清局势，不敢轻举妄动。谁知他还未做好准备，我们便寻到了他。白夫人是个深明大义的女子，若是知晓真相必会劝他回去，情急之下他只好编了谎话。可谁知思语竟怨急攻心，一病不起，他放心不下，偷偷来皇宫解释。中秋前几日，白夫人产下了女婴，十月过后，她已不再像先前那般一心寻死，但也对这尘世了无牵挂。因此她请求师兄再帮她最后一次，便是抚养这个孩子长大，而她则孤身寻了个道观，愿青灯古佛相伴余生。
　　听罢这段往事，我心中唏嘘不语。不知何时，师兄已站在我的身后。
　　我张口欲说抱歉，却被他的笑意阻止。
　　“不必道歉。若不是你，我也不能再见到思语。”
　　听他提及此事，我愈发内疚，将孩子还与思语，垂头说道，“若不是因为我，你们也不会分离如此之久……”
　　“此事怪不得你。”未瑾像儿时那般摸摸我的发顶，“我若是早与你说明，就没有这些坎坷了，这都是命数。”
　　我抬头看思语，见她也宽容地笑着，这才打开了心结。
　　见他们琴瑟和鸣，我不禁有些艳羡，开口调笑，“师兄你待思语如此之好，真是世间少有。”
　　思语喂粥粥喝完羊奶，抬头对我一笑，“宁皓待你难道还不够好？当年师父因你而罚他的那一记梅花枪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梅花枪？我的脑中突然闪过些什么。
　　“说来也巧。”师兄温润地笑了笑，“那段时日，我也正好因思语挨过一枪。”
　　我的耳朵中嗡嗡作响，有些听不清师兄后来说了些什么。
　　梅花枪……
　　竟是如此……
　　竟是如此！
　　“你随我来！”我转过身，一把扯过身后那人的墨衫，向着内室疾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