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拓寒枫》枫小拓

78、第七十七章 凤仪归天

　　按皇上的意思，太子和晋王的礼队都要绕城三周，然后先后回宫，行礼完婚。
　　洛柠坐在花轿中，百无聊赖的看着花轿两旁的侍女向两旁撒着花瓣，铜钱。
　　突然，震耳欲聋的吹打声戛然而止。
　　原来是太子和晋王的队伍相遇，这街道本就窄小，现只能容一队通过。
　　“大哥。”晋王只是在马上抱拳行礼，并未下马，而且他口中叫墨辕大哥，就是不行君臣之礼，“恭喜大哥大婚之喜。”
　　墨辕马上还礼：“二弟同喜，二弟今日不也娶得佳人吗？”
　　墨轾看了眼墨辕身后的花轿，眼中的悲戚一闪而过：“大哥说笑了，正所谓佳人难得，大哥为国之储君，嫂嫂才称得上佳人二字吧。”
　　墨辕笑笑，说道：“本宫与二弟是兄弟，将来叔嫂见面的机会还多得很，还是莫要误了拜堂的时辰吧。”
　　墨轾又看了眼柠儿的花轿，对自己身后的人喊道：“让路，让太子殿下过去。”
　　后面的人恭敬的闪开。
　　柠儿的花轿缓缓地从墨轾身边经过，清风微拂，吹起花轿的侧帘，微微吹起柠儿的盖头。
　　柠儿……墨轾不禁看痴了。

　　是夜。
　　东宫。
　　一天的繁文缛节，拜堂行礼，楚墨辕也是精疲力竭。众人均知太子不胜酒力，正好能帮他逃过一劫。
　　在卧房门口，楚墨辕有些彷徨。他知道柠儿就在里面，墨辕深吸了一口气，自嘲自己居然会这样紧张。
　　他是喜欢柠儿的。
　　从在锦城的时候，第一次看见她一身鹅黄，坐在院落里面抚琴，漫天的桃花纷纷落下，却在她面前失了颜色。
　　惊为天人。
　　但他从未说过，甚至不曾有过一分的表露。因为，她的心里一直有个人。
　　凌潇，杏林侯宇文凌潇。
　　楚墨辕见过他几次，抛开身份不言。那淡然温润的确和超尘脱俗的柠儿相配。
　　他对凌潇后也是十分钦佩。从小在那尔虞我诈的丞相府长大，还能出淤泥而不染，那样遗世独立。终是自己所求而不得的。
　　所以在柠儿和他成亲之前，他是真心送去了那只鸳鸯合欢金丝玉钗，希望他们百年好合。
　　但，终究她还是受了伤害。
　　那次看见她一身孝衣，跪在灵前，自己竟有说不出的心疼。
　　所以，无论如何，要亲自守护她。
　　楚墨轾是什么人，墨辕心里太清楚了。他也许对柠儿是真心的，可一旦和他的江山比起来，却也太微不足道。
　　柠儿是翊国公的妹妹他尚可好好待她，若有朝一日，洛枫不再是翊国公了，那柠儿怎么办？
　　与其让柠儿在他身边担惊受怕，不如自己亲自来给她幸福。
　　不是不知道，柠儿心中的抵触和委屈，但我会好好爱你，会让你幸福。
　　想着这些，墨辕推开房门。房中的喜娘向太子殿下行礼。
　　墨辕紧张的掀开柠儿的盖头，看见那张让自己魂牵梦绕的脸。
　　柠儿因眼睛不适应光线而有些惘然，紧紧抓着手臂上那个纹着洛家家徽的地方，随即又恢复了原本的面无表情。
　　喝过交杯酒后，喜娘们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一对新人春宵一刻。
　　洞房里安静的出奇。
　　墨辕握住柠儿的手，感觉到她的退缩，但仍未放手，反而握得更紧。
　　“殿下……”
　　“别叫殿下，你我是夫妻，叫墨辕吧。”
　　“臣妾不敢。”
　　“也别自称臣妾。以后我在你面前不自称本宫，你在我面前也不必自称臣妾。你唤我墨辕，我唤你柠儿，可好？”
　　柠儿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墨辕见柠儿并不愿与自己多谈，也不在意，继续说道：“这东宫离我的书房百竹斋旁的凌梅居是我平日的卧房。另一边还有个沁兰居也算雅致，你平日可在那儿打发晨光。不过你既是这东宫的女主人，自然是去那里都可以。”
　　“多谢。”柠儿答道，听不出悲喜。
　　墨辕看着满室的红烛，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墨辕伸手想要解开柠儿的扣子，却感觉到柠儿的身体明显的一颤。虽然旋即恢复了正常，墨辕也还是收回了手。
　　“今天累了一天了，我们还是早些睡吧。”说着也不管柠儿，自己走到一旁，换上中衣，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柠儿看着呼吸渐渐平稳的墨辕，有些如释重负，也换了衣服，躺在他身边，渐渐的一阵倦意袭来。
　　这时，原本应该睡着的墨辕，睁开双眼，看着一旁虽然入睡，但并不安稳的洛柠，轻叹了一声。

　　逍凝堂。
　　原本冷清的逍凝堂现在只剩下洛枫一个人了。
　　今天是他唯一的亲人成婚的日子，他却没去参加这天大的喜事。
　　其实算什么喜事。两情相悦，结为连理。才是喜事吧。
　　洛枫一杯一杯的喝着酒，今晚是圆月。月色迷人，却也显得冷清。
　　拓儿，你是不是怪我无能。
　　不能保护你，也不能保护柠儿。
　　洛枫自嘲的摇摇头，自己算什么。征战沙场，爱人失踪，位列国公，妹妹也成了政治的牺牲品。还有比自己更无能的人吗？
　　正想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洛枫抬眼看，原来是楚冰竹。楚冰竹一身蓝衣，连头发和饰物都和拓儿有几分相似，洛枫一时有些看痴了。
　　“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特意来找你喝酒。枫哥哥，我聪明吧。”楚冰竹俏皮的一笑。
　　洛枫缓过神来，自觉失态，起身行礼道：“臣洛枫参见晶涵公主。”
　　“我都叫你枫哥哥了，你还叫我晶涵公主。”冰竹一嘟嘴，有些不悦，转而说道：“枫哥哥，叫我冰竹吧。看，这是上好的竹叶青，我特来请你尝尝。”
　　说着放下给洛枫和自己斟满酒。洛枫看着她的样子，也不好太过拘束。
　　斟满酒，冰竹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兴奋的说道：“还真香啊！”
　　看着洛枫不语的表情，冰竹也有些黯然，说道：“没想到，最后柠儿姑娘还是成了我的嫂嫂。不过不是晋王嫂嫂，而是太子嫂嫂。”
　　洛枫未想到她会如此说，有几分诧异的看着她。
　　冰竹笑笑，说道：“你别看我年纪小，我心里通透的很。早在蜀地我就看得出二哥对柠儿姑娘有情。不然，蓉莞姐姐也不会那般讨好柠儿姑娘。”
　　“颜姑娘讨好柠儿？”洛枫有些不解，若真的楚墨轾喜欢柠儿，颜蓉莞不是应该争风吃醋吗？
　　冰竹知道他的疑惑，说道：“蓉莞姐姐是大家闺秀，大度温婉，自然会为夫君觅得淑女，共同侍奉夫君左右。”
　　洛枫恍然大悟，叹了口气，想起拓儿偶尔吃醋撒娇的样子。比起拓儿，颜蓉莞不过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不过，我还是更希望我的夫君一生对我一心一意。”
　　“公主千金贵体，金枝玉叶，将来驸马必定与公主琴瑟相谐，长相厮守。”
　　“是吗？我虽为公主，却未必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也许我想要的一辈子都得不到。”
　　看着冰竹看着自己的眼神，洛枫不是不明白她的心意，只是，这一生除了拓儿，实在容不下其他。
　　洛枫笑着说：“冰竹，太过伤感了。”
　　楚冰竹听到洛枫叫自己的名字，心中高兴，却没想到洛枫接着说：“今日你我相谈甚欢，我有个不情之请：不如我们结成兄妹，以后便以兄妹相称。不知冰竹意下如何？”
　　楚冰竹本还沉浸在原本小小的欣喜中，却被这句话完全怔住，痴痴的站起身来，双眼含泪，看着洛枫。
　　洛枫自知此话伤了她，也站起身来。
　　“我才不要做你的妹妹！”楚冰竹一字一句的吼着，说完，转身哭着离开了逍凝堂。
　　洛枫看着那个与拓儿相似的背影，叹了口气。

　　一个月后。
　　凤琳宫。
　　自在蜀中，皇后的身体就一直不好，定都镐安后更是缠绵病榻。皇帝与皇后鹣鲽情深，命广集天下名医，为皇后诊治。然皇后不忍医者被罚，不愿用药。后来才有人进言，用冲喜之法，为皇后祈福。
　　然，生死有命。
　　此时，徐皇后所有的子女，太子楚墨辕，太子妃洛柠，晋王楚墨轾，晋王妃颜蓉莞，还有晶涵公主楚冰竹，均跪在殿外。
　　寝宫中，只有皇帝楚剑皓陪着皇后。
　　这几日皇后一直在昏迷中，就连不懂医术的人也看得出，生死之事，不过旦夕之间。
　　“梓童，你醒了？”楚剑皓看着刚刚转醒的爱妻，温柔一笑。
　　“皇上，臣妾刚才做了个梦，臣妾梦到轩儿了。”
　　“轩儿？”楚剑皓明显没想到此时爱妻竟会想起早逝的孩子。
　　“嗯，臣妾梦到他了，他长大了，长高了。虽然样貌和轾儿并不相同，但他气宇轩昂，剑眉星目，倒是和皇上很像。他跟臣妾说，他想要个娘，他想让臣妾去照顾他。”
　　“梓童！”楚剑皓不悦，打断皇后的话。
　　“皇上，生死有命，纵然臣妾是天下之母，也总有到尽头的一天……”说着，突然有口气喘不上来，猛烈的咳嗽着。
　　“孩子……孩子……”皇后断断续续的说着。
　　“谁？你要见谁？他们三个都在外面！”
　　皇后拼尽全力说出一个名字，却并不清晰。楚剑皓贴近皇后，听着爱妻模糊的叫着一个名字：“洛……枫……洛……枫……”
　　“什么？”楚剑皓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仔细一听，还是洛枫的名字。楚剑皓来不及多想，只得对一旁的内侍命令道：“来人，传翊国公觐见。”
　　本一直闲赋在家的洛枫突然得到宣召，竟还是赶去凤琳宫。赶到之时，看着殿外跪着的众人，所有人都有些不解。但时间紧迫，洛枫只能向众人会意后，匆匆觐见。
　　“臣洛枫参见皇上，皇后娘娘。”洛枫跪在殿外。
　　“进来。”楚剑皓一声令下，言语中显着慌乱和紧张。
　　洛枫走入殿中，跪在帘帐之外，黄色的帘帐挡住了洛枫的视线，他亦不敢抬头。
　　只看见床榻上的人向他挥了挥手，想让他进来，这时，一个威严的声音说道：“你进来。”
　　洛枫走进帘帐，依旧跪在地上。
　　“抬起头来。”
　　洛枫抬头，看着面色苍白的皇后，和一旁忧心的皇帝。
　　此时，皇后已经无力说话，只是勉强的抬起手，向洛枫的左肩伸去。洛枫不明所以，但也不敢妄动。皇后双目看着洛枫，眼中有说不出的慈爱，手勉强伸着，却终在搭上洛枫肩膀的一刻，垂了下来。
　　“梓童！”楚剑皓大惊，却只能看着爱妻闭上双眼。
　　片刻，殿外的众人便听到宫殿中的悲泣。
　　皇后殡天。
　　他们的母后还没来得及见他们最后一面，便离开了。
　　史载：高祖太恭穆思圣皇后徐氏，蜀地人。及笄之年与帝婚，谦恭淑德，柔嘉表度。
　　时，帝为蜀国公，后亦居于蜀地。与帝同亲农桑，为一地表率。
　　天授元年，帝册正妻徐氏为后，居凤琳宫，母仪天下。
　　后生三子，子轩早夭，不序齿。太子辕，晋王轾，晶涵公主。
　　天授二年，后薨。帝大怆，数日不朝。及后，帝病，太子监国，军务悉听晋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