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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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烛火明灭，唐非独自一人待在房里，四周很是静谧。
凌冉和方如墨都早在数个时辰前被他礼貌的请了出去，尽管后者极力想要留下来，仍是被他带着善意的笑容送到了门外。至于叶玲珑，在陪他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来看过他。
腹部的伤口还有些疼，仿佛不断在对他提醒。
他靠在床头，眼里映着不远处的烛光，回想起一桩旧事。
那是四年前的梧居，也是这样一个炎炎夏日。
他正坐在主厅里对账簿，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算盘上拨的飞快，神色里透着轻松惬意，很明显对手上的差事如鱼得水。只是此时若有人走近，就会发现他面前的那本账簿，并不像是唐门惯用的规制。
等到他拨完最后一枚算珠，门外刚好有人轻盈的蹿了进来。
他抬起头来，不免一笑。
叶相思飞快的蹿到他身边，低头往摊开的账簿上看了一眼，立刻堆起了满眼的佩服，一脸倾佩的望着他感激道：“唐非哥哥，你太厉害了！这么快就帮我算好了！”
“多大点事。”唐非摆摆手，笑意云淡风轻。
“不不不，叶冲算这个比你慢了好几倍！没有你这次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叶相思激动的赞叹，甚至双手合十夸张的对他拘了一礼，满目都是得救的感激，“唐非哥哥真是谢谢你了！”
“不用谢。唐门账务比这个复杂多了，我只是经手久了比叶冲更熟悉一点账目，他做的多了也是一样。”唐非站起身来，眉目和语气一样沉稳，他将账簿合上递给叶相思，不由得又多说了几句，“怎么样，敬师堂的事处理的如何？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一切都很好……除了这本账簿。”叶相思摆摆手，接着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偷偷瞄了唐非一眼，立刻笑嘻嘻的讨好道，“不过现在你也帮我解决了，那就真的没有问题了！多谢多谢！”
叶相思夸张的对他抱了抱拳，眼神灵动的就像百灵鸟，格外的活泼可爱。
唐非无奈的摇了摇头：“敬师堂对账把这个事交给你做，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那是因为老天有眼，知道我背后有个算账高手呀！”叶相思对他嘻嘻一笑，一脸的得意洋洋，而后不等唐非反应，她一把将账簿搂在怀里，拍了拍他的肩，“好啦唐非哥哥，我先把账簿送回去，下回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我一定风刀霜刃在所不辞！”
唐非摆摆手，一脸的敬谢不敏。
“得了，你记得一会回来，帮我把那篮西域送来的葡萄带给玲珑就行。”
“没问题没问题！”
叶相思爽快的一口答应，而后就看见她的身影一溜烟蹿出门外远去了。
唐非看着她风风火火的模样，自然而然就想起了幼时的叶玲珑。
真像。
然而很多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所以叶相思再一次抱着账本哆哆嗦嗦走到唐非面前的时候，完全在他预料之中。
一开始叶相思还能找到点回报他的事儿，比如帮他转交点什么给叶玲珑，或者去绣庄帮忙的难以脱身的他给老板传个给口信，预定些上等布料给叶玲珑做衣服，又或者城南那家鼎鼎有名的首饰铺又拖了好久他上次给叶玲珑定制的发簪，她就跑一趟去帮忙催一催……可是这样的事也不是天天都有，所以渐渐的，找他帮忙的次数越来越多，她能回报的东西却越来越少。
于是每次都会出现以下这种对话：
“这回你打算帮我做什么？”
“……”
“没事儿，欠着啊。”
唐非乐呵的逗她一句，然后就坐下来，三下五除二将算盘拨的哗哗响。
原本一切都只是这样轻松简单，原本所有人都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
直到那一年年底。
年底的时候，梧居每个人都忙的不可开交，唐非更是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
自爹娘去世后，去藏剑山庄过年已俨然成了惯例，加上一开春又要马不停蹄的回唐门复命，为了方便安排时间，唐非不得不提前把所有能做完的事情做完。
当然，其中仍然包括叶相思需要年底结算的账簿。
这天傍晚，忙的焦头烂额的唐非因为原定事宜被另一方临时取消，终于有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可以休息。于是连忙趁着这一个时辰，马不停蹄的坐下来帮她进行年底结算，而她则轻松自在的坐在厅下左侧的位置上等他算完。
安静之际，叶相思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说着话。
“唐非哥哥，听说锦屏楼今年过年出了新点心。”
“我知道。”
“哎，你已经去吃过了？”
“我哪里有空？这一个月来也就是现在这一个时辰能喘口气，结果还要帮你看账本，晚上约了官府的人，一会我还得去趟衙门呢。”唐非笑了一声，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旋即缓缓解释道，“至于点心么，是玲珑送过来的。”
“咦，师姐来过？”
“嗯，前两天的事。”唐非点点头，自然而然，波澜不惊。
“呜……真好，我也好想第一时间吃到锦屏楼的新点心啊，听说这次是枣泥、桂花的馅，外皮还加了百合花瓣，啊……好想吃！”叶相思用手支着下巴望着远方，一脸嘴馋又艳羡的模样看起来很是好玩，唐非抬眸看了她一眼，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继续低头算账。
叶相思又一脸期待的睁大眼睛望向他：“唐非哥哥，好不好吃好不好吃？”
“你要是喜欢甜食的话，就还不错。”唐非如实回答。
“什么意思？”叶相思有点不明白他这样简短的评价。
他便停了停动作，随手拿过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茶，而后又道：“玲珑吃东西不喜欢太甜，所以对她来说这次的点心只是一般般。但是你要是喜欢甜味，一定就会非常喜欢。”
“……呜，好想尝一尝。”
“那就去呗，过两天回杭州了就和叶冲吃去，我给你付账。”唐非爽快的承诺道。
“嘁——”见他那信誓旦旦的样子，叶相思一眼就看了个明白，她挑起眼角，撅了撅嘴，纯真的脸上难得的看见了几分不满，“然后又要我带一份桂花鲜栗羹给师姐对吧？”
唐非看着她，只笑不说话。
叶相思气得拍了拍桌面：“我就知道！”
唐非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却没有再来得及。
因为唐凛突然急匆匆的进来了。
他脸上的神色有些匆忙，看起来像是有什么事一样。
唐凛在厅前站定，目光有些顾虑的扫了一眼旁边的叶相思，欲言又止。
唐非会意，朝他摇了摇头：“但说无妨。”
闻言，唐凛便开门见山道：“师兄，师门运来的新一批机甲人提前到了。”
话音刚落，唐非脸上的笑意一下收住了，眼里闪过一丝惊异，翻账本的手也停了下来。
“什么？”
“师门那边的同门说，原本担心这批机甲人运到瞿塘峡时会被宫傲的人缠上，所以特地多留了几天时间周旋，跟我们约好的到货时间也同样延后了几天，可没想到这次瞿塘峡暴雨如注，临近白帝城的一处山体突然崩塌，以致十二连环坞忙着自救，根本无暇顾及这批机甲，没了这个阻碍，师门这批货才会提前到。”唐凛将情况如实禀报，末了又补充道，“所以现在的问题是，梧居地下八个专门存放机甲人的仓库目前全满，里面那些货还尚未出手，几位货主要求亲自提货，定的时间本是衔接好了的，正是新的这批到来的前一天，契约写明在此之前纵然是我们也不能移动分毫，所以……所以这批新货现在提早到了，一时之间却腾不出安置的地方。”
唐非静静听着他分析事情的原委，眉头微沉，目光里明显在思考。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唐凛站在那里安静等着指示。
叶相思坐在旁边，视线来回扫视着他们，虽然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干涉，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帮忙出谋划策，只听她壮着胆子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们，小声道：“其实……其实也没有那么麻烦，扬州商会在城内城外有好多仓库，应该可以去找他们租用几天吧？”
闻言，唐非和唐凛都不约而同看向她。
唐凛的目光里有些古怪，似乎对她的这个提议感到异想天开。
唐非更是不客气的笑出声来：“丫头，你藏剑山庄运去别的地方的武器，什么时候在藏剑山庄据点以外的地方落过脚？”
“我……”
“各大门派运送货物，为了避免节外生枝，都必须由自己人经手接应，并且存放在自家地盘，这种明文条例每个门派都有，你不会不知道吧？”唐非挑了挑眉，虽然是个问句，但心里完全肯定她真的不知道。果不其然，叶相思脸上的表情果然闪过一丝尴尬，有些憋屈的抿了抿嘴，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唐非也不理她，目光转向唐凛，道：“我记得这批货数目不多，对吧？”
“是，组装零件加起来不过一百来箱。”唐凛回答，揣摩了两下唐非这句话的意思，不由得猜测道，“师兄是想动用再来镇那边的库房？”
“不。”唐非摇头，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再来镇那边几个库房的规模都太小了，平日里也只是放物资用，且没有机关防盗，不合适。”
“那师兄是打算……？”
“那批货现在在哪里？”唐非不急着回答，冷静的继续问道。
“为掩人耳目，我已经让他们先从后门搬进后院了。”
“很好。”唐非颇为赞许的点点头，又道，“那就把我的收藏室腾出来吧。”
话音刚落，唐凛不由得愣了一下：“什么？”
“放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总比放在再来镇安全。”比起他的惊讶，唐非明显就淡定了许多，他接着又解释道，“我那收藏室原本是早年废弃掉的库房之一，只是父亲给我留了一间以备不时之需。规模虽然比那八个仓库小了些，但好在这次数量不多，空间必然是够的。只是机关早已闲置多年，怕是不好用了，你要多派两个人日夜看着。”
他说的淡然，唐凛还是有些怔。
“那……那师兄的那些弓箭？”
“全部转移到再来镇。”
“……是。”
天全部黑下来的时候，唐非和唐凛总算将他的收藏全部装好箱。
梧居门外站着两三个将要陪同前往再来镇的唐门弟子，唐凛跟他们将最后一箱搬上车时，不经意间看到了远处一盏盏亮起来的灯火，便不由得提醒道：“师兄，时辰不早了，官府那边的人还等着。”
“我知道。”唐非点点头，伸手查点了一下箱子数量，又叮嘱道，“这几箱东西放好就行，早去早回。”
“一个时辰不到的路程，师兄放心。”
闻言，唐非微微颔首，忽而又想到了什么，走上前一步，伸手叩了叩顶上最小又最精致的那个红木盒子，眼神微微柔和下来，又多说了一句道：“阿凛，什么都可以丢，只有这个不能丢，你明白的。”
“是。”
“路上多注意点。”唐非点点头，随即朝他们挥了挥手示意可以出发。
与此同时，他转过身，正要跨进梧居门内，就看见叶相思抱了账本慢慢走了过来。
剑眉微蹙，揣测着她这是要将账本送回敬师堂，便迎上前问道：“丫头，天都这么黑了还要送过去？”
“嗯！”叶相思点了点头，神色中很是认真谨慎，“年底了堂子也很忙，先生们说能不耽误就别耽误，既然都结算好了，那还是早点给他们送过去嘛。”
“可是……”
“阿嚏——”
唐非的话才开头就被她一个突如其来的大喷嚏给打断了。
众人都被她这一声巨响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朝她看，叶相思有些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吸了吸有些泛红的鼻子，再讨好的嘿嘿笑了一下。
唐非眉头皱的更紧了，看着寒风瑟瑟中她穿的那样单薄，有些于心不忍。
“等着。”无奈的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门，而后又回过头朝唐凛他们吩咐道，“你们也等着。”
随后他快步走进梧居，身影很快被那棵梧桐树挡住，看不清究竟去了哪。
没一会他再出来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件明黄色的天工锦缎袄袍。
“这是……？”叶相思惊讶而不解的睁大了眼。
“披着。”唐非说道，用有些命令般的强硬口吻，伸手将袍子递给她，解释道，“这是玲珑的，你先拿去穿，冬天夜晚这么冷，自己也不知道多穿件外袍吗？”
“唐非哥哥……”叶相思有些受宠若惊，指尖颤颤的接过来。
“好了，穿完记得洗干净了还回来就好。”唐非摇摇头，示意她不必多说，而后望了一眼天空，只见弯弯的月牙已经高悬，连忙朝唐凛他们嘱咐道，“来不及了，我得先过去。反正顺路，让这丫头跟你们一起走，姑娘家荒郊野外走夜路，不安全。”
“是，师兄放心。”
“行，那就这样，我先走一步。”唐非颔首，朝他们摆了摆手，回过头用眼神朝叶相思示意了一眼，便转身向反方向而去。
浓重夜色中 ，暗色的挺拔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可在看得见的时候，叶相思总觉得，是那么的令人安心和温暖。
叶相思风风火火的跑进敬师堂的时候，叶冲正好也在里面。
“哟，相思丫头回来啦？”正对着大门的徐先生看见门外有个熟悉的人影一路小跑，不由得乐呵呵的眯起了眼睛。叶相思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进来，怀里紧抱着账本，脸上的表情除了大功告成的兴奋之余还有些急匆匆，目光所及之处，完全没有看到叶冲。
“先生，账本在这里！”她朝徐先生咧嘴一笑，将手中的账本飞快递了过去，徐先生才伸手接过，还来不及问她在着什么急，便看到她已经转过身就要往外跑去，声音还清凌凌的在空中传来，“先生您好好检查一下！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啦！”
说着人就不见了。
叶冲捏紧了拳头，黑惨了一张脸，默不作声地跟着走了出去。
原来叶相思去的地方是唐门在再来镇的仓库。
说是仓库，其实是几幢两层楼高的阁楼。叶冲跟着走到那里的时候，看见其中一间阁楼前正摆着几个重叠的大箱子，最上面有个较小的盒子单独放着，红木质地的外壳看来保护的格外小心。而叶相思正站在门口跟唐凛他们说着什么，那情景看起来就像是他们似乎遇到了什么问题，而她想要帮忙的脸上一派欣然的跃跃欲试。
果然又是跟唐非有关吧，叶冲咬了咬牙，心中的不快又多了一点。
片刻后，他看见唐凛颇无奈的点了点头，然后又跟叶相思说了两句，最后便带着另外两个同门先进去了。叶相思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转身正对着那几个箱子，而后往前几步走下台阶，站在了那些箱子面前，目不转睛的盯着，眼神中略带好奇。
说起来，虽然总是听唐非不断说起叶玲珑赠送的那张白玉玲珑弓，总是从他的一言一行里可以看出他对它的重视，但相识这几年来，他却从来没有让她见过一次。
呜，实在是小气。
不过说起来，师姐在她心里真的也是很神奇的存在呢。
从很早的时候起，大概是听多了庄里弟子间对叶玲珑冷清性格的夸大和渲染，她虽然跟藏剑山庄里的其他弟子轻轻松松就能打成一遍，却从来不敢轻易接近她。就算是后来，每次她替唐非转交东西给叶玲珑的时候，叶玲珑都会温和而礼貌的说谢谢，脸上似乎有轻浅的友好笑容，她却仍旧觉得有些疏离，也仍旧有些敬而远之。
是以两三年来，一来二往的，她们竟也没有变得熟悉起来。
可是虽然她总觉得跟叶玲珑之间的距离很遥远，但关于这个名字的一切却总是很熟悉。唐非总是会不经意的提起来，提起叶玲珑最喜欢坐锦屏楼五楼东北向靠窗的位置，提起她最喜欢桂花鲜栗羹的甘美却又不喜欢太甜的东西，提起烧烤的时候只要有扇贝她就心满意足，甚至提起冬天的时候来梧居看他没人盯着就总嫌穿着厚重而不爱带风衣，搞得他只好给她定做了好几件长期留在这里……哦对，现在她身上的就是其中一件吧。
这一切，他说起来的时候，熟悉自然的就像是呼吸一样平常的事情。
她总觉得有些羡慕，虽然叶冲对她也已经很用心。
但还是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
她有些疑惑，眉头微微蹙起来，像是沉入了深深的未知。
飘忽不定的目光忽而落在了那个红木盒子上，她怔了怔，不知想到了什么，也不知忽然从哪里来的冲动，竟驱使着她鬼使神差的打开了那个箱子。
白玉玲珑弓出现在视线里。
夜色下仍旧色泽通透，似乎泛着微微莹光。
她轻轻拿起来，柔软的手指才碰到，就感到一股透彻凉意从指尖沁入心底，一时之间连思绪都清明了不少。她将那张弓缓缓拿近眼前，目光一寸一缕的细细看过去，眼里又多了一点点疑惑。
……除了精细精巧之外，也没有太多出彩的地方嘛。
她在心里默默的说了一句。
而与此同时，叶冲从那边走了过来，神色仍旧阴郁。
感到身边有人走近，她这才条件反射的回头看去，怔了怔：“叶冲？你怎么在这里？”
“你当然不希望我在这里。”叶冲冷笑一声，格外讽刺。
叶相思不由得皱了眉，有些不快：“你胡说些什么？”
“你今天又去找他了，开心吗？”无视她的反应，叶冲笑得更加肆意，语气也愈加不善，“是不是巴不得敬师堂天天给你账本？这样你就可以天天往他那里跑了，可以天天见到他，天天跟在人家身后一口一个唐非哥哥，多好，是不是想想都挺开心的？”
叶相思被他这句话惹得有些生气了，她将白玉玲珑弓随手往打开的盒子上一放，冷着脸走上前，在他面前扬着头，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是啊，我、开、心、得、很。”
“你！”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喜欢跟唐非哥哥待在一起，我巴不得天天都去找他，跟他待在一起我就开心，那又怎么样？你能怎么样？”她高扬着头，一步一步往前走，逼得叶冲一边恼怒的要死一边又不得不往后退，最后她停下来，又一次说道，“叶冲，我既没有喜欢过你也没有接受过你，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
声音清晰传来，她不是第一次这样说，但每次听起来，叶冲都觉得比万箭穿心还要难受。
他咬紧了牙关，还强笑起来：“你不喜欢我，因为你喜欢的是他对吗？嗯？”
“叶冲你真是不可理喻。”叶相思荒唐的看着他。
而他愈发控制不住，脸上的笑容有些狰狞：“呵，我不可理喻？唐非那伪君子有了叶玲珑还要来招惹你，你要不要出去问问别人，究竟是我不可理喻，还是他不要脸？”
“叶冲你再说一次？！”叶相思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她蓦然伸出食指，以警告的姿态狠狠瞪着他，眼神里的怒意似乎在昭示着他再多说一句结果将会一发不可收拾。
而叶冲显然分辨出了她这样的神色，一时之间寻回了理智。
他咬了咬牙，终是忍住了没说话，叶相思瞪着他的凶狠眼神才慢慢收了回去，而后她收回手，转头看向别的地方，嫌恶道：“你走吧，这几天别让我看见你。”
“叶相思！”叶冲一瞬间就急了，他上前一步走到她肩侧，压低后的声音明显缓和了许多，低声在她耳边劝阻道，“相思，我是为你好，我怕你太单纯不着调，轻而易举就被他给骗了……唐非他是有未婚妻的人，骗了你他死不承认就好又有什么吃亏？反倒是你，毕竟是女孩子家，对不对？……”
“呵。”叶相思轻声笑了一下，比他刚刚还要讽刺。
她回过头来，直视着叶冲的眼睛，冷冷道：“叶冲，你以为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为我好才叫真的为我好？是，别人都是骗我的，只有你才是真心的，我就应该谁也不信只相信你。我告诉你，你爱怎么想怎么想，我没什么好跟你解释的，我也没必要跟你解释。”
“叶相思！”见她一脸冷漠，叶冲忍不住抓住她肩膀。
她斜眼看了一眼，也不挣扎只是道：“反正你也不相信是不是？你爱怎么想都随你心意，只是我容不得你污蔑唐非哥哥，所以请你认为是我硬要缠着他，不要脸的是我倒贴的也是我，他心里只有玲珑师姐一个人从来没有多余心思来骗我，请你这样认为，好不好？”
叶相思说着，嘴角泛起一丝讽刺的笑容。
而后她转过身去，根本不想再跟叶冲多说一句。
哪知唐凛正站在门口，似乎已经将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她不禁有些无地自容的局促和焦虑，没想到唐凛却毫不在意只字未提。唐凛只是伸手指了指还堆着箱子的地方，脸上的神色有些阴晴不定：“相思姑娘，盒子里的弓呢？”
她怔了一怔，蓦地看了过去。
最顶上的那个红木盒子空了，白玉玲珑弓不见了踪影。
唐非在知道这件事后，沉默了很久。
叶相思在旁边认错也认了许久，每次说起来都自责的忍不住啜泣哽咽，然后一遍又一遍的发誓一定会帮他找回来，唐非看着她眼睛都哭红了嗓子都哭哑了，也只能苦笑着说好。
他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叶玲珑。
那时他觉得以唐门在扬州的势力，很快就能找回来，而叶相思也在竭尽全力……在没有走投无路弹尽粮绝之前，他希望这件事可以悄无声息的过去。但稀奇的是，就像唐沁当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唐无夜一样，他们想尽了办法，也再找不到一点音信。
后来他想向叶玲珑坦白，但看着差点没能活下去的她，他已经不敢再告诉她。
就这样不知不觉拖到了今年这个夏季。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白玉玲珑弓会出现在醉红院的密室，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他找了三年遍寻不见，却好巧不巧的是叶玲珑发现了它……他不知道如何解释，不知道如何告诉她，更害怕一不小心就牵扯出白玉玲珑弓丢失这件事背后更大的荒唐。
他想，他只能瞒着她，因为只有瞒着她，才是保护她。
至于叶相思，他似乎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怪她。
只是当他看到叶玲珑为了取回白玉玲珑弓而浑身浴血的模样时，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那个时候她为什么就是不能谨慎小心一点？既然想要帮忙，为什么就不能将一件事好好做好？或许只要她再多那么一点点心思，就不会到了现在还牵连叶玲珑受伤至此。
所以从醉红院出来的那天夜里，他看着叶相思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怨怪的神色。
所以他怕了，尽管他知道叶相思的满腔愧疚，但他也真的害怕再因她弄巧成拙。
当然更多的，他还是在怪自己。
每发生一次这样的事，他就更责怪自己一点。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自责。
……
等到回忆全部走过一遍，夜又深了一点。
窗外连蝉鸣声都已经听不到，寂静的就像与世隔绝一般，让人不由得更深刻的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唐非忽而发觉门外有个人影晃了晃，紧接着有人叩了叩门，再轻轻推开。
视线相对的一瞬间，他朝她笑了笑：“还没有歇下吗？”
叶玲珑站在门口，眼里虽然仍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但脸上的神色已经平静了不少。她在门口站了片刻，目光并不躲避的落在他身上，只是轻声道：“我睡不着。”
唐非笑了笑，朝她伸出手：“来。”
于是当她在他身侧的空位躺下时，他的指尖轻柔的抚上她的脸，描绘着她脸颊的目光似乎并存着温柔与惆怅，就像在一丝一缕的看那过去的时光。直到她脸上渐渐出现了几分疑惑的神色，他才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一样，对着她微微一笑。
“睡不着吗？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他轻声说话的语调温柔而耐心，就像回到了年幼的时光里。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 3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