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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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默了片刻，才发现那人真的走远了。
她掂了掂他扔来的那件衣物，目光一寸一寸扫过平滑的边角和细腻的绣线，一看就知这衣服必有三个上好，上好绸缎，上好图案，上好工匠。这不，月季红的锦缎上勾勒出华贵雍容的牡丹，又绣上纷飞的彩蝶，远远看去一簇锦绣，瑰丽又华美，若穿在身上，既能显出花中之王的非凡气质，又不觉清高凉薄，反是娇艳欲滴。
可叶玲珑皱了皱眉，将这锦衣华服放在了一旁。
等到门外重新有了动静，醉红院最美的女子轻轻叩响了门，她才随着声音看了过去。
她警惕的收紧目光，为什么会隐隐觉得这女子出现在这里，都是唐无夜的指使？
舞月轻轻走进来，看着她放在一旁的东西，柔和的目光中多了些讶异：“哎，怎么还没有换上？”转而又看向叶玲珑，见她略带不解和防备的望着自己，连忙又加深了笑意，自我介绍道，“姑娘别怕，我叫舞月，是这里的花魁。”
叶玲珑睁大了眼，花魁？哟，看来唐无夜那个无赖在这混得还不错？
不过面上她还是礼貌的点了点头。
大约是以为她认可了，舞月便轻移莲步走到她面前，伸手理了理那衣物，微笑道：“这长裙做工精细，用的是上等的梨花绒，赶制了月余，昨日才刚从绣庄送过来，连我都还未曾穿过。姑娘若有所介怀，现在则大可放心。你看你这一身衣服也弄脏弄破了，穿着怪不舒服的，换下来我让人拿去洗净，一会便送回来，可好？”
舞月的笑容温和亲切，说的话也合情合理，把持有度。
叶玲珑知道自己再推辞就不大好了，踌躇着站起来，但仍旧有些为难。
“究竟是怎么了？”看着她有些僵硬的表情，舞月不由得疑惑的苦笑了一下。
然而暂且无人回答，叶玲珑将那衣物从桌上拿起来，目光沉沉的在自己身上的衣裙和那条长裙之间来回徘徊，似在做强烈的心理斗争，半晌，坚持穿脏衣服的自己败下阵来，她轻吁一口气，回头试探性地问道：“舞月姐姐，能麻烦你……给我找一件披风吗？”
趁着叶玲珑去内室屏风后换衣服的时间，舞月走出门外去交代了两声，等她再回来时叶玲珑也正好从屏风后出来，看到她那身条曳地长裙，舞月才明白了她不愿穿是怎么一回事。
舞月怔了一下，身后忽然有动静，按照她吩咐端来水盆等事物的侍女鱼贯而入，纷纷走到一张贵妃躺椅背后，搬来了架子放上水盆，鼓捣了半天，才又安静的离开。
舞月连忙上前将漪香坊的门捂了个严严实实，还回过头深表理解的安慰道：
“别怕，我保证这几个时辰这里来往的都是女子，姑娘暂且安心。”
而后不免在心里叹了口气，暗暗咬牙埋怨了几句绣庄的老板娘。
虽说醉红院的姑娘衣着要开放些，可给她做的衣服一次比一次清凉，到底是几个意思？
也难怪人家姑娘为难……
想到这里，着实有些不好意思，但面上亦不好再表露，便连忙换了话题。舞月拉着叶玲珑走到窗边的贵妃躺椅前，伸手拨了拨她背后满是泥泞，凝成一股一股的长发，温言笑道：“好好的头发弄成这样，都是无夜的不是。叶姑娘快先躺好，我帮你把头发清洗一下。”
听到对方也同仇敌忾的归咎于唐无夜，叶玲珑立即多了几分好感，便理了理裙摆，乖顺的坐了上去。舞月轻轻的将她的长发从脖颈间理出来，又搭好巾帕，才让她缓缓躺了下来。换了躺卧的姿势，窗外天光一下充斥满了眼睛，叶玲珑微微眯起眼，就感觉头发散落进了温水里。
舞月指如葱根，在温水中轻轻搅动，沾上水光更显雪莹。
叶玲珑渐渐适应了光线，忽而想到了什么，连忙道：“多谢姐姐。”
舞月怔了片刻，旋即轻轻笑了一声：“谢什么？”
“姐姐是这的花魁，却亲自帮我……”叶玲珑斟酌了下语言，支吾道。
“没事儿，账都记在无夜身上了，不用谢。”舞月连连打断她，语调温柔中带一丝狡黠。
“什么意思……？”
叶玲珑有些惊讶，目光不由得探询了过来，舞月朝她笑了笑解释道：“无夜拜托我过来，那我自然也不能白帮他的，我们各取所需，叶姑娘你呢，安心受用就是。”
闻言，叶玲珑了然的点了点头，又有些小小诧异，看来唐无夜在这里确实是轻车熟路又如鱼得水，连这里的花魁他都能轻易说动，这等交情，实在有些不容小觑……
于是忍不住好奇道：“那个，唐无夜他……他经常来这里？”
舞月的手顿了一下，细细咀嚼了一下她这个问题，思量片刻，复又笑了一下，给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答案：“无夜他确与烟花之地有不解之缘。”
果然是个无赖！
叶玲珑在心里狠狠敲定了这个推断。
“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无夜在这里人缘很好，姑娘们都很喜欢他。”舞月继续补充道。
嘁，瞎子都能看出来！何况她？
唐无夜在这里简直进出自如，刚才扛着她进来的时候随便遇到个姑娘都能喊出名字，还能三言两语让姑娘们腾了这么大个厢房给他，顺带包办了衣物和药物提供，最后竟把花魁都哄了过来，若非仗着姑娘们喜欢，谁闲着没事理他？
可想而知平日里手段有多高明，一定绝、非、善、类！
“每次去其他地方，尤其是江南一带，姑娘们都抢着给他打点照应，就比如说他要是去了杭州，客栈都用不着住，估计一进城门就有姑娘在那等着接应了，百花楼里呀，绝对包吃包住。”舞月继续笑着说道，目光还微微扫过去，看她会有什么神态。
可叶玲珑简直要惊呆了。
杭州的百花楼怎么也是非富即贵的人才去的场所，他……？
还、还包吃包住？
“是不是有些难以置信？”见她没有回答，脸上却露出惊异的神色，舞月施施然笑了笑，仿佛她的反应正是情理之中。
叶玲珑用力的点了点头。
这岂止是难以置信？根本是不能置信！
就唐无夜刚刚那张嘴，能把人气的半死不活，真的会有姑娘喜欢他？
总不会……总不会是因为床上功夫太好？
……呸！
刚想到这里，叶玲珑突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剧烈咳嗽了起来。
舞月见她这个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不是你的想的那样。”
“我、我没有……”被看穿，叶玲珑连忙惊慌的摆摆手。
“等你与无夜认识久了，就会知道为什么了。”舞月笑了笑，眸中有一点点回忆的味道，“一开始我也不信，可是慢慢发现，无论是我们这里，还是杭州的百花楼，上至鸨母花魁，下至洒扫杂役，他要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只要开口，没有人是会不帮的。你说，一个人若能让别人这样待他，一定是有原因的，对吧？”
叶玲珑沉默了一瞬，有些不想承认。
紧接着又不服气的质疑道：“那还有长安、洛阳、成都这些地方，他……他总不会跟全国的花街柳巷关系都好吧？”
“自然不是。”舞月平静回答，脸上的笑意淡淡的，“长安、洛阳的青楼与我们往来甚少，交情不深，否则我们自然也很乐意为他打点一切。不过，无夜在那有别的朋友。”
什么！居然还有别的朋友！人缘真的有这么好？
“别的朋友？”她实在是太疑惑了。
“嗯。”舞月点头，轻轻将叶玲珑的长发从水里捞起，拿过巾帕细细轻擦，“至于说成都，那是他的大本营，逍遥自在了十几年，你说他吃不吃得开？”
“……”叶玲珑哑然，估计那家伙在成都只会变本加厉吧！在心里默默不甘心了一下，却又愈发好奇，既然成都才是他的大本营，那跟长安洛阳又是怎么联系上的？这样一想，不由得又问道：“那他怎么会……？”
“无夜以前走过镖。”舞月看出她的疑惑，淡然一笑。
“走镖？”
“那是在他入唐门之前的事了。无夜大约在镖局里待过一年，不过那时候他年龄太小，应该是镖局里年龄最小的，镖头总爱欺负他，克扣他工钱，无夜被气的不行，又嫌钱赚的太慢，后来就拜入了唐门。”舞月淡然说着，目不转睛的将叶玲珑的长发裹了裹，眼里有一缕莫名的叹息，“不过呢，虽然离开了镖局，但跟镖局里的其他人关系仍旧很好，走镖时也经常往来长安洛阳这些地方，一来二往的，他那种性格，结交的朋友自然也就不少了。”
叶玲珑有些懵然的点点头，神色却软了不少。
沁姐姐说，找回唐浅的时候，她十七岁，唐浅小她两岁，也就是十五岁。
那就是说他在十五岁的时候拜入唐门，此前一年，十四岁时便已在镖局效力。
她十四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呢？
藏剑山庄内清风细雨，有风临窗，执笔而坐，只需她写一卷笔墨书香。
碧空万里，春时随爹爹出门踏青；夏日和恋人挚友共赏烟雨之行；秋临看枫叶片片，中秋月圆；待到冬雪飘零，爹爹喊着让她加衣，唐非拿件狐裘披风将她裹好后牢牢抱在怀里，沁姐姐在厨房里忙碌了许久，然后盛给她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
她的日子从来就顺遂如意，可并不是每个人都和她一样。
她想起唐无夜才三岁就与家人分离，十四岁稚龄就开始走镖，十五岁入唐门，十七岁时又痛失至亲……不由得就有些动容，此前对他的不满也就不知不觉淡化了些许。
算了，又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她这样想。
不过……
有些不解的又看向舞月，问道：“可他怎么会十四岁时就去走镖？着实有些太小了。”
“这个么，我也不大清楚。”舞月微笑，却并不作答。在她肩上搭好了毛巾，扶着她坐了起来，眉间情绪愈来愈不可知，随手拿过个桌上的苹果递给她，眸中的光有些意味深长的神秘，“也许是……年少无知。”
却也只有年少无知之时，才会有孤注一掷为红颜的勇气。
她为他们感到遗憾，为自己姐妹当初的不知珍惜而惋惜。
“我出去一下。”回过神来，舞月笑着端起水盆，示意自己要将它端出去。
叶玲珑朝她点点头，就看着她推门走了出去。
情绪不知不觉的有些复杂，她咬着手中的苹果，坐在桌前若有所思。
门外很快传来了轻快的脚步声，有人健步如飞，即刻就要走到门前。
然而人未到声先起，不悦耳的抱怨声毫不避忌的传来：
“舞月姐，她有病吧？大热天的要这么厚的披风捂着出痱子么？”
“我翻箱倒柜找了半天，只有这一件啊，她要是嫌热我是不会再去找的。”
唐无夜一边低头抖着手中厚厚的披风一边走到门口，匪夷所思的目光一直专注在披风上，没有抬起头来看到叶玲珑脸上整个花容失色的惊慌失措。
怎么办！这条裙子上半身的布料实在太少了！
他怎么突然来了！
为什么刚刚忘了关门！
……算了不管了！
她眼一闭，手一扬，在心里豁出去了。
与此同时，唐无夜刚好抬起头，一个苹果飞了过来，不偏不倚砸在了他鼻梁上。
然后他还没睁眼看清就感到有人趁乱冲了上来，补了一脚将他都踏进来的那只脚赶出门外，继而又快准狠的抢过他手中的披风，紧接着门“砰”的一声被重重关上，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例无虚发，不但冷酷无情，而且简单粗暴。
他站在原地，冷静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是不是还在。
而后他敲了敲门，柔声道：“叶玲珑，你出来，我保证不动你一根汗毛。”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 1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