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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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无夜端着托盘慢悠悠走进正厅，顿时感到里面的气氛也是诡异非常。
唐非、唐沁和曲微寒正各行其是，要么坐着不说话，要么手里握个茶杯就盯着看，剩下的一个，自然就在冥思苦想这样的氛围该怎么驱散。感觉到有人进来，三人不约而同都看向了他，只见他若无其事的进来，若无其事的将托盘放下，脸上的表情也是自然的很，对某人视若无睹，一点也不受影响。
“师兄，你的早点。”他大大方方地说道。
唐非走过来看了一眼，抬头：“玲珑呢？”
“哦，师嫂啊，师嫂说她先回藏剑山庄了。”
他如实回答，却见唐非的眸光几不可见地暗了暗。听到这话的唐沁终于有了动作，站起身走了过来，眼风在桌上的早点和唐非之间扫了一下，最后又看向唐无夜，问道：“玲珑就这样走了？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唐无夜摇摇头，答得颇为诚实。
“没有？”唐沁有些讶异地望着他，“玲珑从来不会这样不打招呼就走了，这次怎么……”
唐无夜笑笑，打断她的话：“姐，就算有什么话，人家也不会跟我说吧。”继而耸了耸肩，转过头去看着唐非，又道，“师兄，叶姑娘才走一会，要是去追还是能追上的。”
闻言，唐非立刻站起来，拿过千机匣就要动身。
“咳。”
关键时刻，一声清亮的咳嗽声骤然传来。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曲微寒。而曲微寒的眼神幽幽颤颤，深深看了一眼唐非，似乎在提醒他什么事一样。唐沁很快明白了过来，曲微寒身负要事悬而未决，正待与他们筹谋，她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便也只能移开了目光不说话。而唐非也一样，立在原地思量了一下，又将武器缓缓地放回了桌面上。
“抱歉。”曲微寒微微低头，轻声说道。
“正事要紧，无妨。”唐非平静地回答，重新坐下，只是眉间的结仍未解开。
唐沁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忽而将视线投向了自己的弟弟：“阿浅，不如你……”
像是知道姐姐想干什么一样，唐无夜连忙摆了摆手抢先拒绝道：
“不不，我可不去。”
“阿浅……”
“这个差事只有师兄办得了，姐你放过我。”他又摆了摆手，只觉头大如牛。
“可是……”唐沁一边说一边看了看脱不开身的唐非，心中仍是犹豫不决，可等她轻轻叹完一口气，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就发现唐无夜已经趁着她分神之际悄悄溜到了门边，不由得勃然大怒，高声叫道，“阿浅！你干什么去？”
唐无夜回头朝她笑笑，眉目狡黠：“旧地重游，你弟弟我还有很多事要办的。”
唐沁顿时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你不去帮我们找玲珑，一大早的你还办什么事？”
“姐你有所不知，醉红院里的姑娘们还在等着我陪她们吃早饭呢。”唐无夜笑容更深了一点，蜿蜒到眼里就多了几分风流倜傥，他朝唐沁挥了挥手，果断一抬脚，一往无前的溜之大吉，还回头不怕死的朝姐姐抛个媚眼，“姐，我先走了啊，晚上不用给我留门儿。”
唐沁霎时脸色一变，手一抬从头上取了个簪子，二话不说朝他的背影扔了过去。
哪知唐无夜跟早就算好了似的，施施然一晃，完好无损的，不见了。
醉红院内红纱缭绕，还站在楼外数尺，醉人的芬芳便扑鼻而来。
二楼廊轩上坐着的姑娘们个个面容姣好，执着轻罗小扇，风情百般的倚栏眺望，粉衣薄纱将整个娇躯勾勒得更加妩媚娇艳。唐无夜才刚走到门口，楼上的姑娘们就一下炸开了锅，他听到动静，抬头朝上面露齿一笑，潇洒明朗的笑容立刻就俘获了一片芳心。
坐在中间的女子笑吟吟道：“还不快上来？”
唐无夜走到二楼，众姑娘们已经围着桌子坐好，端出了架势准备和他好好算一算账。
见这阵势，他的脚步顿了一下，继而从容不迫地走到圆桌前，颇识相的拿起酒杯，再送上一张讨好的笑脸：“许久没有来看姐姐们，无夜先自罚三杯，还望姐姐们大人有大量，可别同我计较这一回。”
说着还真就连喝了三杯，姑娘们用眼神相互交流了一下，似在商量是否这样就算了。唐无夜放下酒杯，见姑娘们还在商榷，便安静乖巧地站在原地等候发落。
只是脸上的表情还是那样有恃无恐。
方才坐在中间的女子此刻还是坐在圆桌中央，红妆娇媚，面目精致，左额上精心画了一枝桃色的梅花，身姿绰约娇柔，在周围女子之中更显得出挑迷人。她款款站起身来，手指轻轻勾着酒杯，莲步轻移站到他面前：“别计较这一回？小无夜欠我们的，可不止这一回吧。”
她勾唇微笑，眼瞳光华流转，妩媚动人。
唐无夜伸手揽了她一下，懒洋洋的笑起来：“舞月姐说什么呢，你要我办的事，我可一件件都办好了。”说着又松了手，俯身凑到面前坐着的其他姑娘耳边，气息温热而暧昧，“姐姐们交代的事，我怎么敢有丝毫怠慢。”
“说得倒是好听。”有姑娘笑盈盈地接话。
“还说呢，要不是我们帮你打听消息，我看你呀，早就把我们忘到九霄云外了。”
“就是就是。”
“不行不行，可不许你就这样蒙混过关。”
“就是，喝三杯酒就一笔勾销了，可是太便宜了你。”
姑娘们七嘴八舌的，你一句我一句，唐无夜只能苦了一张脸可怜巴巴地望着她们：“冤枉啊！姐姐们个个国色天香，我怎么舍得忘了呢。”这样说着，眉间神色又晃了一晃，往桌上大大咧咧一坐，一手捞过尖嘴的白瓷酒器，挑了眉乐道，“不过姐姐们若硬要罚，我也求之不得。”
说着，仰头就着桌面一躺，晶莹剔透的酒液就淌进了嘴。
他喝得自在畅快，心胸开阔，好似对他而言这世间逍遥快活。见他这模样，姑娘们不由得掩了嘴相视一笑，又会意的摇摇头，习以为常的拿他毫无办法。由着他喝完，正要起身，舞月就先一步俯身凑到了他面前，凝脂般的手指勾上他的下巴，皎如月光的眸微微弯起。
“乖，来我房里。”
她开门见山，唐无夜也不扭捏，爽快笑道：“好。”
扬州码头，叶玲珑正跟着自己的同门师兄往回走。
片刻前，她在码头边遇上了比她还早一刻站在这里等渡船的叶云修。他看到她的时候有些惊讶，旋即朝她点点头，脸上的笑容和煦友善，颇有几分君子淡泊的气质和胸怀。
见他也在此，叶玲珑不免有些疑惑：“叶师兄？”
叶云修温和地回应：“师妹好早。”
“叶师兄也一早就要回庄？”
“并非。”叶云修摇摇头，“我只是来此接一位朋友。”
“朋友？”
“他前些时候去了寇岛游历，书信与我说今日一早便会抵达扬州，让我在此等他一等，再一块儿去喝个不醉不归。”叶云修淡淡说着，似觉有趣，嘴角的笑意便深了一点，“说起来，他信上说是在寇岛寻了件了不得的宝物，定要我留在扬州第一时间看一看。”
叶玲珑点头微笑：“如此甚好。”
后来，就这样相安无事地等了许久，码头上天高水远，连一只船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渐渐地有冰凉的水滴落在了脸上，叶云修抬头望了望天：“下雨了。”
回身，叶玲珑也正将手伸到空中接了接雨，便温和劝道：“今日这船不知何时才来，趁着雨势还小，不如师妹与我先在城中避一避，随后再走，如何？”
“好。”叶玲珑看着落进手心的雨，乖巧地点了点头。
唐无夜坐在舞月房内精致的软椅上，依稀能听到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
光线有些昏暗，不远处开着轩窗，夹杂着湿润水汽和泥土的香味就这样自然而然地传来。他深吸一口气，脑中被女儿香浸泡的有些昏沉的大脑就稍稍清醒起来。目光环视了一下这红烛暖房，随手又执起一杯酒仰头饮下。
他的酒量总是很好。
曾经在青竹林，两个兄弟都喝得尽说胡话，只有他还清清醒醒的看着大雪飘落。
而到了每年竹叶上积雪滑落的时候，爷爷都会从竹下挖出珍藏了一年的美酒，一家人就又能在院子里围着火炉喝上两杯，划个小拳，哼个小曲，一边吃着下酒菜一边再说上这一年里自己的所见所遇，三杯两盏，闲话家常，那简直就是他过过的最快活的日子。
所以积雪从竹叶上滑落的声音，就是他觉得是这世上最好听的声音。
然而这几年，也是他最怕听到的声音。
进屋后就消失了许久的舞月终于掀开了珠帘从内室出来，唐无夜回过头去看她。
“哟，怎么了？”她身姿盈盈，见他突然间神色低落，有些意外。
“美人在侧却碰不了，有些难熬罢了。”他耸肩，开怀一笑，笑意却不到眼底。
分明就在说假话。
舞月深知他性格，亦不拆穿，手里拿着厚厚一叠信。
“这是什么？”他蹙眉道。
“这？”舞月晃了晃一双玉手，将信往他面前的桌上一放，“这是萧香写给你的信。”
“她？”
“她不知你行踪不定，早已回了蜀地，以为你仍旧远在江南，便每月一封按时送来，积年累月，就有这么多了。”舞月淡淡解释道，眉目间带一点点叹惋，“可怜她一片真心，要是知道你什么都瞒着她……”
“一片真心？”唐无夜嗤笑了一声，冷不防打断她。
“你还在怪她？”
“没有。”
“当年她也是情势所迫……”
“是啊，所以我不怪她。”唐无夜冷冷回答，“但要我若无其事，也绝对办不到。”
他一边说这，一边随手打开一封信，才扫了两行，便飞快地丢到了一旁：“这些信，舞月姐就帮我烧了吧。”
“……你当真不看？”
“有何好看？”他疑惑地反问，眉目间的温情早已冷却下来，“我倒是不明白，当年她既然选了别人，又何必再写这些书信惺惺作态。”
见他忧烦，舞月沉默了一下，将那封信重新折好，悠悠叹息道：
“当年你入唐门也是为了给她赎身……萧香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她对你总是有歉意的。”
“……”唐无夜闭上嘴没有说话。
“后来你远下江南，也是她提前知会了我们姐妹，让我们多多相助。”
他别过头，依旧没有说话。
“能为你做的她都做了，只希望你能原谅她……”
“原谅她？！”终于忍不住爆发，就像是被人戳到了痛处，唐无夜拍案而起，强制压抑的情绪激荡不已，他双目圆睁，握紧了双拳几乎是咬牙切齿，“若不是她我不会入唐门，不入唐门就不会被派去给林语濯办事，我的爷爷和两个兄弟也就都不会死！”
“无夜……”
“等这一切都发生了，我居然还记着把赚到的银子捧到她面前给她赎身，想着就算什么人都没有了我至少还有她，我要带着她以后好好的过日子……然后呢？然后我就看到她一身凤冠霞帔转眼嫁给了别人！再声泪俱下的求我原谅她，说她在那里忍不下去了，谁能早点把她赎出来她就愿意跟谁，要我理解她……理解她，好啊，我理解了，那谁又理解我？”说到心中多年的痛楚，他不禁有些失控，大约是怒极了，眼睛红的像要滴出血来。
舞月看着他的模样不忍心再说什么，只能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然而唐无夜的愤怒却像是流不尽的江水一样，一浪又一浪的冲撞上来，他怒目扫过桌上的书信，随手抓起一封就撕个粉碎：“她还想要我怎么样？到底还想要我怎么样？！”
“无夜，你冷静点……”
舞月见情况不对，连忙上前拽住他的手腕。
她的手有些冰凉，这才让他从火热的恨怒中稍稍冷静下来。喘着气，唐无夜的目光好似理智了分毫，扫过桌上散乱的书信，眼神颤颤巍巍的，用稍微平和的语气低声拜托道：“舞月姐，烧了吧，帮我把它们都烧了吧……”
舞月无奈，只能点点头轻声应道：“好、好。”
正在此时，房门却被人不合时宜的叩响：“舞月姐，有位叶公子找。”
舞月的脸色倏地有些变化，似乎在惊讶这人怎么这时候来了。唐无夜看到这一瞬间的神色变化，便按下了烦闷伤痛的情绪，沉声说道：“没事，我先走就好。”
“事出突然，实在……”
“无妨，我原本也只是想来问问有没有林语濯的消息，现在也没什么心情了。”唐无夜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转身走到窗前，“我随后再来。”
说罢便临窗跃下。
舞月看他消失在窗外，便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开了门。
叶云修站在门外走廊处，朝她拱手一笑：“舞月姑娘，在下在你这放了多时的宝贝，如今可方便归还？”
舞月怔了一怔，婉然笑道：“这是自然。”
说罢就要转身去取，往内走了两步，听到后面没有跟来的脚步声，不禁有些疑惑地回过头问道：“叶公子不进来坐一会？”
“不了。”叶云修温文有礼的摇摇头，脸上仍是笑，“师妹还在外间等我，不便多留。”
醉红院外，唐无夜落地时有些心不在焉，没控制好，便踉跄着撞上了前面一缕明黄。
“喂你！——”
随着一声惊叫，叶玲珑手中的伞被他撞落在地上。
霎时间泥土飞溅，雨碎风寒。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