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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逃避无用 ...

  •   从跆拳道俱乐部下班已经六点了,冬天的夜来得尤其快,暮色掩盖下的街道萧索清冷,我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快步走向公交站台。
      三年了,来到这个城市整整三年了。起初的彷徨无措已经被时间磨砺得麻木不仁,如果不是日历上一页页翻动的日期和墙壁上时钟的“滴答”声,我想,自己都会忘记时间的走动。
      一声喇叭,然后一辆汽车缓缓地停在我的身旁,车窗随即被摇下。有那么一瞬,我恍惚看见车窗摇下后他的侧脸,坐在车上朝我转过脸,嘴唇微启:“上车吧”。
      车上的人对我探出脑袋,一脸的笑容:“教练,就你一个人呀?要不我带你一程吧?”看着他阳光般的笑容,我一下明了,怎么可能是那个人,那个人,是不可能有这样的笑容的。
      我在想什么呢?收回思绪,眼看着远处公交站台上的人越来越多,寒风刮在脸上也是微微刺痛。
      “那,就麻烦你了”,他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爽快的答应,手忙脚乱地帮我打开车门。我在车上坐定,他慢慢发动车子,我们随着车流融入城市的夜幕。
      音响里飘来不知名的钢琴协奏曲,柔和的琴音伴着车里暖气,我靠在车窗上昏昏欲睡。
      “教练,你还没告诉我你家在哪里呢?”被他的话语惊醒,我睁开眼睛,透过车窗的雾气望向窗外的景物,“不好意思,车里太舒服,差点就睡着了,在前面的路口左转就行了”,边说着收拾东西准备下车。
      “让我送你回家吧”,他似乎不想让我下车,继续开车没有停的意思。“叶清,如果你不想在床上再躺一个礼拜,现在就给我停车”,说话的期间我已经把拳头握得“咯咯”响。
      “别呀,教练,我,我放你下来还不行吗!”
      “这还差不多,小清清,下次考核姐姐会手下留情的”说完我还恶趣味的捏了捏他的脸蛋。
      他使劲擦了擦脸“教练,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把打败你的”
      “行,行,行,我等着,一定要来呀,不要让我等太久。”
      叶清的汽车已经走远了,我还是在原地忍不住笑出声。太久的时间,没有笑的这么开心。
      叶清是俱乐部的会员,空闲的时候来俱乐部学习跆拳道。当初看到是我来作为教练,很是看不起我一个小姑娘也能当跆拳道教练,老是起哄找茬,要求换教练。但我二话没说,一下把他摔在地上,让他一个礼拜下不了床。之后第二个礼拜再来的时候,他就变得服服帖帖,再也不放肆了。
      想当初我刚来俱乐部的时候,俱乐部里所有的教练都被我摔了个遍,最严重那个的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伤好之后立马辞职了。
      这倒便宜了我,直接接任了他的位置成了新的教练。
      虽说叶清人是安分,但嘴一直没安分,扬言总有一天要把我摔在地上。他倒也有志气,每次都学得特别认真,到现在为止,他已经到黑带二段。
      他拿到黑带二段后立马找我过招,结果不言而喻,他躺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还不肯服软“教练,还差一点,下一次我一定会成功的。”
      我对他的豪言壮语不置一词,他怎么可能把打赢我?我可是他教出来的。对吧,邢司仲。
      还没进家门,就听到一声大叫,接着一只黑乎乎的小东西冲了出来。我二话没说,拿起门口堆积的纸板,然后飞起一脚把那黑东西踩在纸板下面。
      这时门打开了,穿着牡丹红的棉睡衣,披头散发手里还拿着把菜刀的筱文也冲了出来。一见是我,一下把菜刀扔了扑来过来“雨菲,还好你回来了,不然我可就小命不保。”
      我把她从胸口拎开,捡起被她扔在地上的菜刀“不就一只老鼠,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它不吃我但也快间接把我害死,家里的储粮被这东西啃坏了好几袋,这可都是我的血汗钱呀”
      筱文似乎还不解恨,走过来又踩了几脚,才把盖在死老鼠身上的纸板拿开,那只黑乎乎死老鼠就躺在地上,四肢像壁虎一样贴在地上,内脏混杂着血迹模糊一片,睁大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我。
      我突然很怕看到它的眼睛,就如害怕临死前的痛苦和挣扎,明知道徒劳无货还是不甘心,拼尽全力也只是徒增死前的痛苦。
      下意识地摸了下脖子,那种窒息的感觉仿佛又回来了,我向后退去,脸色惨白,抚着脖子大口喘着气。
      筱文被我吓到了,过来扶住我,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扶住筱文的胳膊,我喘了许久才渐渐恢复正常“没事,只是看到死老鼠觉得有点恶心而已。”
      “真的吗?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筱文还是不放心,又拍了拍我脸摸摸额头确定我既没面瘫也没发烧才罢手。
      “进去吧,外面冷”说完我拉着筱文进屋,经过那只死老鼠却是再也没有勇气望一眼。
      邢司仲曾说过我什么都不怕,就怕死,尤其怕窒息而死。每次我逃跑失败被抓住,他那双毒蛇般冰冷的双手慢慢抚上我的脖子,一点点收紧,我只能清晰的感受氧气在口腔里流失,再流失却无能为力,最后看着我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他才放开我,一次又一次,比死亡更梦魇。我是不是该感谢他这个断言,让我直到三年之后还是心有余悸呢。
      筱文今天晚上准备了火锅,沸腾的热水翻滚着各种食材,阵阵热气,阵阵飘香,看的我食指大动。
      “本来还有很多菜的,都怪那只死老鼠”,筱文拿出碗筷摆在桌上。
      “没事的,这些就够吃了,不然也是浪费”,我已经迫不及待开吃了。
      “你今天回来挺早”,筱文的筷子伸向那个翻滚的鱼丸探着头问道。
      “哦,俱乐部的一个男学员送我回来的。”
      筱文咬着鱼丸“你终于想通想找个男人啦?”
      我笑着用筷子打向筱文的头“别瞎想,没有的事。”
      筱文躲避着我的筷子“还说没有,都急得打人了。”
      “快吃”,我把鱼丸塞进筱文的嘴里“这还堵不了你的嘴!”
      外面的寒风凛冽刺骨拍打着窗户,屋内热气氤氲,我们吵吵闹闹却是暖意十足。
      三年前我来到这个城市租房子时遇到了筱文,当时她正跟房东理论,死赖着一定要房东给她找个男的合租,说什么男的可以干重活,修水管修马桶,遇到危险还能抗着点。
      房东大娘质朴传统的思想是无法理解筱文一个未出嫁的黄花大闺女硬是要找个男的合租,还不停劝筱文“小姑娘呀,找男朋友不一定要用这种方法,大娘这有几个小伙挺不错,......”
      “这房子可以租给我吗?”我打断了她们的对话“我能干重活,也能打架,就是不会修......”
      我还没说完,筱文就撇开了房东大娘拉住我“你能打架?级别多高?”
      “到目前为止只输给一个人。”
      筱文听完两眼放光,也不管房东大娘在外面叫喊着她的那些侄子外甥有多么优秀,万分热情地拉着我进屋。
      然后我就光荣的成为了朱筱文同志的室友。
      睡前上完厕所,筱文纠结地倚在门口,看着正在铺被子的我“那个,雨菲,我例假来了,这几晚不能陪你睡了。”
      我正在铺被子的手顿了一下“我一个人行的,倒是一直麻烦你,让你晚上也睡不好觉。”
      晚上睡不安稳,持续不断的噩梦困扰着我,只有筱文叫醒满头大汗的我,搂着我,轻拍着我的背,我才能慢慢入睡。
      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快一个月了,是不是你,邢司仲,以这样的方式宣告我平静生活的结束?
      枪声,男人的说话声,还有各种哭闹叫喊声,不断地刺激我的耳膜。那双冰冷的手靠近我,我捂住耳朵大呼着不要,没有用!那些声音扭成一条锁链牢牢困住我动弹不得,冰冷的手却一下变成毒蛇猛地向我扑来......
      “雨菲,醒醒!”耳边是筱文的叫喊,我拼命想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试了几次终于,光亮渗进眼里,一切都消失了只有筱文焦急的面孔。
      “你吓死我了,怎么叫你都不醒。”筱文轻轻搂住我,像往常一样拍着我的背,“我还是搬过来睡吧,看你这样我真不放心。”
      筱文把被子和枕头抱过来,抱住了我仍在瑟瑟发抖的身体,她轻声叹道:“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人,动手动刀的都不怕,却怕晚上做噩梦。”
      我苦笑一声,筱文哪里知道,我怕的不是噩梦,而是记忆的重蹈覆辙。
      外面静的发慌,连城市的夜生活都落幕了,偶尔几声汽车喇叭提醒我们这个城市的存在感。被我这么一折腾,两人都睡不着了,只好躲在被窝里聊天。
      “雨菲,你说你当初到这儿来时为了躲一个人,那个人最近经常出现在你噩梦里吗?”筱文搂着我渐渐平静的身体,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是经常,做噩梦的时候......”我顿了一下“他一直都在。”
      “那个人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让你睡觉都不踏实?”筱文又问道。
      我深深吐了一口气,把脸埋进被窝“快睡吧,不然明天就起不来了。”
      筱文不高兴了“你看你,每次问到这个你就逃避,也不知道你在逃避什么。”说完就转过身不再理我。
      逃避?莫雨菲,你什么时候也沦落到这个地步了?为了忘记而逃避?为了逃避而尘封?拿着自以为是的钥匙锁住不愿回首的记忆?可笑的是,生锈的钥匙连同残旧的锁早已散落一地,仅存的碎片也随着时间湮灭。
      我无奈,身旁的筱文已经睡着,能像她这样快乐简单活着真不错,可是我做不到,有太多羁绊让我做不到。
      天快亮了,我得抓紧时间多睡会。无论怎样,还是有机会的,不是吗?这样想着,我暂时抛开脑子里乱七八糟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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