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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十六、清毒行动 ...

  •   在我的印象中,那时候闷油瓶抱着我,似乎过了很久。
      很久,我都只是被他搂在胸前,哽咽着,彼此都没有再多说什么。
      之后,迷迷糊糊间我好像是被闷油瓶半拖半拽地给弄进了浴室,他先是把我一个人扒光了放进浴缸,让里面的水保持水温,然后便关门退出去了。但可能是出于对放我一个人在那里的不放心,没一会儿就又推了门进来。
      我被泡在温热的水中,睡意只有增而没有减,听见闷油瓶又回来了,只是徒然地用手指敲了敲浴缸的瓷壁,连眼睛都难以睁开。
      我听见闷油瓶在我头顶轻轻叹了一声,然后我又听见从闷油瓶身上传来几下轻微的衣料摩擦声,那声音听得我直脸红,于是头就更晕了。以至于我还没来得及继续思考下去,一阵强劲的7睡意就朝我席卷而来,我终于再也抵抗不住,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那之后的事,无论第二天早上起来我再怎么回想,都不能再将它记得个完全,碎碎糟糟的,只能勉强拼凑出两个片段。一个是我不知怎么睁了一次眼,入眼,就是一双精致的男人的膝盖,上面还点着水光,连着的是两条白白的大腿。相当好的风景,而我却只是十分没骨气地偷偷瞄了一眼,就没敢再往上看。第二个,是闷油瓶蹲在浴缸外面,两只手不断的轻揉我的头发,随着他手的动作,不断有泡沫从眼前掉下来。

      早上我醒过来时,我意外地发现,我和闷油瓶枕的竟然是同一个枕头,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身上还都是光溜溜的,这让我心里不免觉得有些尴尬。
      不过这尴尬倒也意外地并没有持续很久。朝阴的房间,朝与夜都是一样的冷暗,闷油瓶的脸色在这样的冷光的笼罩下,显得没什么血色,让我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触摸。心想,这就是昨天,会如同恶狼一般亲吻我,但又给予了我他全部的温柔的那个男人吗?

      我用手指小心翼翼地点了下闷油瓶的脸颊,可他却动了动眉头,转给了我一个后脑勺,之后又继续他的睡眠。
      我知道闷油瓶根本就没有睡着,于是就尝试着去和他说话,我侧卧在他身边,嘴上絮絮叨叨,东拉西扯独自说了很多有的没的,直到说起昨天他把我丢进浴室之后的事,我说我怎么都记不起来了,他好像这才受够了我的聒噪,不冷不热地飘来一句:“你睡得挺好。”我才终于愣了愣,然后把脸埋进枕头里,嗤嗤地笑了起来。
      ——还好。
      吴邪还是吴邪,闷油瓶还是闷油瓶。

      穿衣服的时候,我特别留意了一下自己身上,觉得没有什么奇怪的痕迹,这才收拾了心情,放闷油瓶先睡着,自己推开房门走去了客厅。
      小花正窝在沙发里玩手机,许契铭安静地吃着早饭,黑眼镜不在——幸亏他不在,否则赶在这节骨眼儿上他要真给我整出一句什么什么的,我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
      不过,我是真心的感谢这一些人。因为昨天晚上本来已经是说好了要一起探讨的,结果我却耽误了大伙儿的时间。但是他们竟一个也没有过来叫门,今天更是一致地都没有对我和闷油瓶进行过问。当然了,这就说明,当时我和闷油瓶的那些事儿,肯定是被他们组团儿趴门缝儿给尽数听去了
      ……不过这也总要比他们一个个过来问个不停的好。毕竟,“用一整个晚上和闷油瓶打了个啵”的这种事,我是打死也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在昨天,小花给的先行资料已经让我在清毒行动上做了充足的功课,因此对于清毒行动的内容,我也有了一定的了解。所以今天一大早我就跟着另外几个赶早起来忙活的人一起等候清毒行动的新发,主要就是想看看,直播情况下,他们那种要将思想者病毒肃清的决心,究竟能给那些平凡的群众,或者是由于病毒而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已经变得岌岌可危的机器们,带去多大的影响。
      虽然我在昨天看完昕计划的内容之后,所产生的情绪波动差点就超出了我机体的可控制范围,不过介于我的型号、生产年代,还有基础设定等因素,像我那样有如此大反应的,应当还只属于是个别现象。其实只要看小花那淡定的一(冷)笑置之的态度便可知晓了。
      就是不知道等新闻发布之后,那时会有多少机器或人类,能像我这样,对清毒行动产生很深的感触呢。
      事到如今,我所恐惧、排斥的,早已经不是昕计划中的集中转化,我现在害怕的,是自己还没有等到闷油瓶想起他一直所坚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我就像他忘了整个世界一样的,就已经忘了他是谁。
      思想者病毒感染后的症状是很模糊的,它其实没有一个明确的判断标准。在看过清毒行动的内容后,我便不断向自己发出这样的疑问:如果至今我仍无法解释的那些出现在我机身上的状况,是由病毒所导致的;如果我一直以为是吴家机器特有的那些丰富的情感表现,其实是因为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感染了思想者病毒……
      如果是那样的话……
      真的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在昨天那场爆发之后,是多亏有闷油瓶的安慰,我的内心才能在此刻获收一份安宁。
      可是思想者呢?他们反抗昕计划,并且拥有了所谓的“思想”,也就是“人心”,可是在他们身边,却没有一个像闷油瓶之于我,那样的使用者相护,在这么一个群体中,如果没有某个核心能够将他们凝聚起来,并对他们进行引导的话,那么也许在不久(清毒行动新发)之后,无组织的暴/乱便将开始。
      其实,暴乱的开始可以说是一个肯定的推测,因为如果不引起骚动,思想者不试着给自己的7手上增添一些威胁人类的筹码,那么……我们私用机器,就真的是连垂死挣扎的权利都没有了。

      我和小花还似平常的有空儿就往一块儿凑合,都把身子窝在沙发里,他玩儿手机我放空,画面别提有多和谐了。
      闷油瓶像是算准了时间起来的,等他随便吃了些东西回来,新闻发布会刚刚好就开始了。
      见闷油瓶不言语地从我身边走过,小花耸肩看着我,朝闷油瓶的方向努了努嘴,我没太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便没有动作。小花难得表情丰富,丢给我一个白眼,像是相当无语,然后让闷油瓶过这边来挨着我坐下。
      我心说他们这都是什么毛病?虽然之前我是有点儿着急自己和闷油瓶的关系,不过昨天那事儿他们也都已经知道了,现在现在还这么把我和小哥往一块儿推,不是折磨我一样吗。
      背景音乐已经响起来,我贴着闷油瓶越来越觉得不好意思,想着告诉他要是嫌挤的话还是换一边儿坐吧,可是半天也没能说出口,急得我眼珠子在眼眶里左右乱转。
      这时,闷油瓶却突然拍了一下我的大腿说:“安静。”
      我所有不安的情绪立马都化为了委屈,撇撇嘴,心想着我做心理活动还能吵着他了,真是不讲理。
      我转过头,突然就瞄见许契铭,他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嘴角只带了一丁点儿的笑,看上去却是温厚的很,正望着我们这边。我一阵尴尬,摸摸鼻子,于是就默默地又把头转回去了。
      说来这许契铭也是怪人一个。我记得有句老话叫做无商不奸,照他自己的话说,他确实也就是个普通的生意人。不过他这个做生意的,我可是一点也没从他身上看出什么奸诈来,倒是觉得他老实又忠情。从第一次在长白山遇见他的时候,许契铭就给了我这样一种印象。
      而且他在某些方面,比如少有明显的情绪这一点上,和闷油瓶还是有点儿相似的。那张有着一半西方血统的脸,总是给我一种他正在思考着某个哲学问题的感觉。

      直播开始,我收拾了心情忙把注意力都转到正对面的墙壁上。
      来吧,我暗暗告诉自己。
      这些东西,我不会让它们第二次对我造成像昨晚那样不好的影响了。

      昕计划将近,思想者病毒全面爆发。

      一切,似乎都是从那辆将弃用机器送往集中站的列车发生事故开始的。但我们知道,思想者病毒的产生,一定是早在那场事故之前。因为如果不是病毒,那场事故,根本就不会出现。

      随着列车上浓烟弥漫而出,被运载的一部分弃用机器就用那浓烟做为了掩护,从此便消失在了那座海上的长桥,他们,极有可能就是思想者病毒最初的那一批感染者,也是我们已知的使病毒存在开始显现的,形成的第一个“组织”。

      我们经过种种探索,结合闷油瓶和小花在获取信息上的优势,不断提出假设,然后在辩论中将其推翻,之后又提出新的想法,如此反复了几个来回。与此同时,病毒开始大范围扩散,感染者的数量不断增多,如果放任病毒感染,感染者到最后就会脱离定位系统控制,逃离使用者,把自己隐藏起来,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这种现象也使得我们最终确认,异常思想者反抗昕计划的斗争在所难免,为了让事发时处于尴尬地位的我们得以保全自身,我们需要充足的装备以及一些哪怕是匆忙锻炼而成却也必不可少的防身手段。我们一边等待着针对病毒扩散上头要采取的最终举措,一边加紧强化身体各项的能力。

      直到现在,名为“清毒行动”的文件正式下发。它让我们真正了解了,什么是我们这些未被感染或未重度感染的私用机器,所要面临的在“最终抉择”之前的,一个难以回避的选择。

      已经不记得之前是否有提到过了,每台私用机器都有属于自己的唯一固定的编号。那个编号是在我们诞生之初就能获得的,编号由全数字组成,按次序发放。但类似我们吴家或是解家那样的专业性生产团体,由于生产出的机器由于有足够的品质保证,可以由制造者从未被领取走的编号中进行选择,那么编号也许就会包含着来自制造者的心意或者寄托。但如果是个人制作出的私用机器,就只能排队领取了。

      只不过我是相对古旧的机型,又被搁置了很久,加之那么大一个吴家,内部结构总不可能时隔多年了还一成不变,要找到我当时的制造者(或主管制造我的人),实在是有些困难,因此我并不清楚我的编号是否存在着什么特殊的含义。

      02200059,这样一串看起来毫无规律的数字,可能会代表什么呢?关于这件事我曾经向闷油瓶进行过询问,不过他当时也只是摇头。但好在我对这种事也并不是那么十分在意,于是也就不了了之了。

      总之,每台机器只能有一个编号。虽然说私用机器的数量乍一听上去是个不小的数字,但只要将我们的数量与人类作比,就会发现我们这些机械友人的存在,真是只占了一个很小的部分。加之病毒大肆扩散之后,去除掉那些逃跑的“思想者”,可以利用编号进行定位的私用机器就更是少之又少了,所以针对我们这些还在人类掌控之间的机器,利用编号分区域逐个进行病毒检测,并不是不可行的办法。

      因此,清毒行动的内容,其中最根本的就是设立病毒检测站点,然后利用编号的唯一性对区域内的私用机器进行定位、召集,再就是病毒检测,全日无休。

      能找到清除病毒的方法,这是一件好事。

      我想……如果我不是站在一台私用机器的角度来说的话。

      私用机器被带去进行病毒检测,如果没有发现感染上思想者病毒,就会被标记无害,然后被注射一定数量的微型小机器人,那些微型机器人就相当于是病毒的防御药,据说,只要注射了它们,感染的几率就会降至为零,也不知到底是不是真的。

      但如果是查出了病毒存在的话,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因为经过研究,这种名为“思想者”的病毒,是随机分布在机体的信息链条之中的,病毒会影响机器的判断,并在全身的信息交换中不断扩大感染范围,与电脑中了病毒是一样的。但如果病毒已经依附于机体,若想要将之消除的话,就意味着必须连同机器本身所谓污染的信息链一同消除,这是实在没有办法的办法,因为病毒所在的具体位置目前仍难以确定,而我们已经没有更多时间了,如果真的等到把思想者病毒分析的透彻的那一天,估计私用机器也都已经被感染殆尽了,那么昕计划的目的自然也就无法实现。

      因果倒转,一切都失去了原本的意义。人类是不会有人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所以清毒行动必须就从现在开始。

      因此,一旦被发现病毒感染,私用机器的命运便不是他自己也不是他的使用者能够决定的了。

      可怕的是,要清除体内不知存在于哪条程序链条上的病毒,病毒所在处的原有信息一定是保不住了。如果倒霉,病毒恰好处在重要的位置,那么强制清毒,就极有可能会对整个机体的正常运作产生不可逆的破坏性影响,可能杀毒之后,机器,就变成真正的机器了,变成一个不会说不会笑对外界刺激毫无反应的金属人偶了。

      这也许会让一些使用者感到难以接受,因为我始终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一定还有许多像许契铭那样,对自己的专属机器用情至深的使用者。

      当一直以来陪伴在自己身边的那个绝对顺从且不可能背叛的“人”,因为作为使用者的他的一个决定,而就此失去了语言失去了表情失去了能够回应他的能力,那么清毒行动,带来的该是一种怎样的痛心和悲伤?

      木然的听那屏幕中人讲了两个小时的话,我双手的手指不自觉地反复扣住松开又绞紧,不能否的,我承认自己的烦躁,但好在我现在能够控制得了自己的情绪,而不至于像昨天那样乱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播送在我轻度的不安中结束了,直到闷油瓶用手掌无声地顺了顺我的后背,我才回过神来。虽然不知道他这抚摸动物一般的安慰人方式是打哪儿学来的,不过还算受用,我甩了甩头,拍了两把脸,心情平复了许多,才想开口问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下子谁也躲不掉了,我们是早一点去盖个合格的章子,还是再拖一拖,结果就听见玄关处一阵拖拉箱子的在地面上摩擦的声音。

      黑眼镜探了个头过来,就像是从墙后面飘出了一只墨镜,只听他疑惑道:“喂,你们刚才,注没注意到门口……有什么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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