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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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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杜弈涵着了凉有些头疼就早早睡了,可这大半夜都安稳不得,大段大段破乱的画面冲上脑海,她哭着跪在坟前一手伤痕地挖着泥吃力地将一具裹有草席的尸体拖入坑中棺材,大雨冲刷去她脸上的泥泞一刀一刀地刻着父亲的名字。
茂婶,李叔,怜儿,林大哥,父亲,尤菀沂,绝华楼……
十几年的记忆全数回了脑中,杜弈涵只觉这这一切都是梦,所有的记忆都彷如一场场梦境,从张绝舞变作杜弈涵,从那个什么都不记得的杜弈涵又变回了当日那个誓死报仇的张绝舞。
她,是那个死里逃生的张绝舞。
摸着脖间的碎玉,这是父亲留给自己的,另一半是在自己那个从未素面的姐姐身上,那个长自己三岁的姐姐拥有着另一半,当日父亲说他将这碎玉留了一半就是为了日后与姐姐相认,父亲一直认为姐姐还是生在这世上的,所以这半块碎玉的责任自落在了她的肩头。
这一场梦费了杜弈涵太多精力更夺取了她多如河水的泪,一切都是天注定,之前百般设法都没能恢复的记忆却在这夜尽数想起,杜弈涵抱膝苦笑,笑着整个人都在抽搐,一些东西一些人能接受是因为那是循序渐进的,父亲冤死狱中,那人的离去不再见,坠入山崖失忆……
世事戏人!
只是有一个人她始终想不起他的身份——卓天浩究竟是谁?他对自己说的一切都是假的,但他给自己的感觉却是那般真实熟悉。
那晚他信誓旦旦地说他会再来的,他是风魇亦是天浩;小摊前,他一脸欢喜地将自己搂住如重获至宝那般细心,他说你可知,你不见了我有多害怕,你可知我有多怕会再失去你,你可知……
这一年多他那般的真心实意却偏趁火打劫趁自己失忆谎造身世,妄图将自己一生都骗在那远离世事的地方,也许他为自己的安全着想,也许知道一切所以借着这次给自己一个重生的机会,也许他是另有图谋……
即便是当初坠崖她张绝舞仍是回到了尤菀沂身边,计划突出棱角却终究让她回归正轨,如今她回不了头,清白给了他,心也偏移了位置装下了他,与银面的情缘该是断了吧。
犹记十八岁生辰那日,他将那把剑送给自己,抚着自己的脸颊吟的那首诗仍存耳畔。
垂柳紫陌洛城东,
玉竹曾记凤遨游。
缘聚缘散缘如水,
多愁多恨亦悠悠。
那时她笑他天生就该是个舞刀弄剑的人,诗词画意可不是他该有的,十七岁那年她让他授自己暗器功夫,可银面却说女儿家便学些女儿家的功夫,学那暗器作甚?
穿戴完毕,杜弈涵只觉得一切都清明的很,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在不伤害他的基础上做到两全,牡丹见到杜弈涵的时候只觉得她有些异样,眼底多了一丝往日没有的沉重感。
“小姐,今日起得很晚啊,牡丹给你温了粥现在就去端。”
杜弈涵坐着喝粥却觉得自己全无胃口,也许是一切来得太快,快得让她还没做好准备,其实失忆的日子真的很惬意,很舒服很自由,心不再被束缚着。
子晴来过一次可见自己都睡着,她等了会就走了,再来的时候是中午,一进门就见着杜弈涵惬意地泡着茶,走近几步闻到那股茶香嘴角扬起笑意,“莫不是猜到我会再来,所以特意替我煮茶。”她倒也拘束自顾自坐在杜弈涵身旁。
将茶递给子晴,自己也斟了杯茶随意坐着,“清晨来却没见到我,我便猜想午间还是会来的,可午间没见着人影那晚上就会来,于是闲着无聊就去煮了壶朝香雨露,谁想才煮好你就来了。”
“那还真是赶巧了,要不对弈一局?”看得出杜弈涵今日心情不错,穿着自己给她的那白云碧霞薄雾纱显得格外柔美,脖颈里的痕迹还是那般没甚变化,“今日没涂那膏药吗?”
杜弈涵一愣笑道,“睡得晚了些起来就给忘了,没事等过会回房去涂。”她轻抿茶水那姿态看着格外大家闺秀,“怜儿,去将房内的水晶棋盘取来。”可怜儿半天没回声,这才想起这一早上都没见着怜儿的身影,若是换做以往她定是在门外或是自己身边晃悠的。
“小姐,怜儿似乎还没回。”牡丹朝着门口担忧地望去,早晨两个卫士说是奉老王妃的命要将怜儿带去给姗姗小姐帮个忙,不需要太久时辰。本来是想问小姐的可小姐睡得很沉唤了几声都没醒又加之被那两人催促怜儿正好无奈地跟着走了。
听着牡丹说的杜弈涵姣好的神色立马变得紧张,瞬间转为愠怒,“怜儿是我带来的又非府中丫鬟,老王妃怎么随意带走!”那尤菀沂呢,他同意了吗?
看着杜弈涵一脸怒气起身便朝外走,子晴赶忙抓住她的手臂,劝阻道,“老王妃也说是借怜儿去会,不管这目的是否单纯我们都不可冒冒然,怎么都得等到天色再暗些。”
想到自己如今还不可与老王妃撕破脸,可又担心着怜儿,杜弈涵脸上没什么表现心中却是矛盾着的,“尤菀沂呢?”
子晴知道她是想找阿沂帮忙,却只摇摇头,“他与哥哥昨夜便急匆匆地去了汴京,没个五日定是回不来的,所以在这五日内不论发生何事只要可以都得忍着。”她跟杜弈涵说姜王府的定律,只要老王妃在一日尤菀沂便不是这府里最有权威的。“那吴珊珊也不是个善茬,你若能避就多多避开。”
虽是处处不公却也并非没的道理,杜弈涵感激地望了子晴一眼,起身瞧向郎朗夜空星子密布就如那硕大的蛛网处处包含一丝不落,想起以往问那二人的问题,杜弈涵又一个起兴,“你觉着这漫天星子像什么?”
子晴听她问题便知自己的话起效了,应话起身,嘴角笑意渐退严肃镇定着负手而立,“江山沉浮!”
江山?杜弈涵转头盯着子晴较好的侧脸星光照耀下她竟是这般让人起敬,“此话何解?”倘若她为儿郎定如尤菀沂那般将有大作为,江山二子在她一女子口中竟也听得出磅礴之势,她的心中也是装着宏图伟业的吧。
可在这时代女子能有的最好归宿也是嫁作人\妻相夫教子共看江上红叶执子白首,大多数如她的女子都是将这聪慧用于如何争夺家中地位如何抓住夫君的心上了。
皇宫就是将女子变作那般人的金丝笼。
“江山宛如天际浩淼,郎朗夜空星月相辉,可星子不论如何璀璨都抵不过明月,终究人们眼中只有明月光,你看古往今来有多少人会为星子作诗写赋,他们眼中只有明月。”她顿了顿,“就如这江山……”
“只可惜你生错了女儿身。”她的那番慨叹使得杜弈涵觉得面前的女子自己一直小看了,她的才学她的抱负是很多男子比不上的,她更自叹不如!
子晴苦苦一笑,“只是一番说笑那当得了真,姑娘既问起定也有自己的一番见解吧。”
“其实,我觉着这夜空更像棋盘……”记忆浮上脑海,那个夜空秋千后自己带着尤菀沂翻身策马齐驱,他环着自己的腰飞上山顶,她问了他同样的问题,他的回答与自己很像,人生如棋,一步错步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