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与王》息沐

12、s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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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亚瑟很早就被华尔德冗长的早饭铃弄醒。

　　亚瑟一边揉着乱哄哄的头发一边在心里暗暗抱怨，天知道准备早饭的仆人是有多好的耐心才能打那么久的铃，似乎洛菲里所有睡觉的人不起来他就不罢休似的。

　　亚瑟无可奈何地爬下床，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想着平日里都是自己那个顽劣不堪的学生来喊他起床，或许可以说成骚扰他睡觉，而居然今天早饭铃响了都没见着他的踪影。亚瑟暗自奇怪了一会儿，一丝不苟地梳着梳着头发倒也不去想了。

　　当绅士的柯克兰老师梳洗完毕优雅地在恼人的铃声中走向大厅时，却在路过阿尔弗雷德的房间时听到了那个臭小孩的大喊大叫。

　　“我不喜欢这样穿啦！”

　　亚瑟皱了皱眉，忍不住蹑手蹑脚地走到虚掩的门边看个究竟。

　　阿尔弗雷德将贵重的礼服狠狠丢到地上，望着华尔德面无表情的脸一字一句地道：“我、要、亚、瑟——你听不懂吗？把他叫来给我挑礼服！”他发完脾气又和脖子上精致的领结较上了劲，一边嘟囔着“勒死人了”一边想尽办法地要将它解下来。

　　亚瑟无奈地叹了口气，手贴到门上正想进去解围。

　　这时华尔德缄默地拾起地上的礼服拍了拍灰尘，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更加低沉，听来如寒风过境，“亚瑟只是一位家庭教师。”

　　亚瑟的手一下子僵住，就这么轻轻从门上滑落。

　　“你要违抗我吗，华尔德？”阿尔弗雷德怒视面无表情的华尔德，那双澄澈如天空的蓝色眸子此时就好像与火焰交融，像一头狮子那般威严而不可侵犯。然而那双不时颤抖着的嘴唇暴露了与亚瑟一样被那句话触痛的心。

　　华尔德眸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他平静地解释道：“不，少爷，我不是想违抗您。我只是想让您知道，亚瑟他总有一天会离开，或者说很快就会离开。他没有权利涉入您学习以外的生活。他不属于洛菲庄园，只有我……”

　　“闭嘴！”阿尔弗雷德僵硬地扯出一个看似很得意的笑容，“他属不属于洛菲只有我才能决定吧？他不会离开的，我有足够的薪水支付给他。”

　　“少爷，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阿尔弗雷德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狠狠回应道：“那华尔德什么时候把这筵席吃完？”

　　阿尔弗雷德转身的时候华尔德瞪大了眼。那双一向灰蒙蒙的眼就好像破碎的琉璃窗，让人看不大清晰，近乎惊讶，近乎哀伤。

　　亚瑟怔然的模样被愤怒拉开门的阿尔弗雷德尽收眼底，他立即展开双臂抱住亚瑟并委屈地抱怨道：“亚瑟，还是你帮我选礼服比较好。华尔德那家伙选的都是老古董！”

　　亚瑟觉得自己似乎快要被这个激动的孩子勒得窒息了。他拼命伸手拉开阿尔弗雷德，安抚道：“好啦好啦，你不要那么用力地抱着我啊。”

　　亚瑟不自觉地一下握住阿尔弗雷德的手，一脸歉意地看向屋内静静伫立的华尔德，抱歉道：“华尔德管家……我让阿尔去我那里挑几件礼服好了，我会替他安排好的，请不用担心。”

　　“好！”阿尔弗雷德高兴得彷如被放出笼的小鸟，颐指气使地命令华尔德道：“华尔德一定要把这里收拾干净啊！”

　　亚瑟赶忙拉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离开了。否则他真的无法预料阿尔弗雷德还会说出什么令人生气的话来。

　　“阿尔弗雷德，就算是不喜欢华尔德挑的礼服也不能这样对着他大吼大叫。他是你们家的老管家了吧？也算长辈……”亚瑟皱着眉训斥道。

　　“那又怎样啦……”阿尔弗雷德随便敷衍了一句就没有了下文，显然是没有在认真听。好歹他还是等到亚瑟啰嗦完才叫道：“对了，亚瑟！你那里有不古板的礼服啊？”

　　“哪里会有不古板的礼服啊？只是你一个劲任性我才不得不那么说……我看你现在身上这套就很好。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要穿礼服啊？”

　　“啊，因为威廉姆斯舅舅带着马修弟弟来玩，还带了一群士绅说要办舞会什么的……总之很麻烦啦！”说到这个，阿尔弗雷德就一副苦恼的样子挠了挠自己本来就没有梳理整齐的头发。

　　亚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样啊，那就非穿正装不可了。怪不得早饭铃响那么早，华尔德早就着手在准备了吧？”

　　“但愿吧。”阿尔弗雷德又是明显地态度一转，低声敷衍道。

　　“亚瑟陪我一起去吧！”

　　亚瑟难得果断地道：“不要。”

　　“一起来玩嘛，没有亚瑟的话舞会会超无聊的。”阿尔弗雷德抱着他的手臂像个孩子一样地任性要求道，明明都已经和亚瑟一样高了。

　　“我说过不准提任性的要求了吧？”亚瑟不为所动，强硬地拉着他进了自己的房间。

　　阿尔弗雷德没有罢休的意思，即使被拉了个踉跄仍喋喋不休地道：“马修他也会带家庭教师来的，到时候就有和你身份地位相同的人，你就不会感到孤单了吧。”

　　亚瑟再一次无视了他的话将他拉到镜子前为他梳理头发，唠叨道：“你看你，总是不把自己的头发梳理整齐，一点绅士的样子都没有，多失礼。”

　　“亚、瑟，你有没有听我讲话啊？”阿尔弗雷德企图以大音量吸引亚瑟的注意，但却遭到了家庭教师的一记带有警告意味的眼神。

　　亚瑟细心地为他打理好头发之后才慢悠悠地回应他道：“阿尔弗雷德，虽然我很讨厌用这种口气来教育我的学生，但此时我不得不这样说：你是琼斯家唯一的少爷，以后总要习惯这种事。你要做的不是跟你的管家发脾气或跟家庭教师撒娇，而是力图打扮得更得体、行为更绅士、笑容更迷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就像我现在必须弯下腰给你打领结，这就是现实。”

　　“华尔德说这并不是你的职责。”

　　亚瑟一边顾着为阿尔弗雷德在衣橱里翻找得体的领结，一边还要回答小少爷的问题：“任性的少爷非要这样，我有什么办法啊……”

　　阿尔弗雷德立即把眉皱了起来，突然一言不发。

　　“我可没有抱怨啊，”亚瑟找出了一条酒红色领结，刚转过身就透过镜子看见了一脸不满的少爷。他几乎是有些无奈地笑道，“反正我都碰上了你这样的少爷，看在丰厚薪水的面上我没什么可抱怨的。那么少爷，你也能做到不再抱怨舞会了吗？”

　　阿尔弗雷德面色好看了点，但还是以不满的语气道：“如果有亚瑟陪着的话，那就没问题吧。”

　　“不许说这种一点也不自立的话！”亚瑟突然严厉起来，拿着领结走到他面前，“你已经十六岁了吧？”

　　阿尔弗雷德与他对视一眼，却又畏缩着躲开了。他闪烁着的蓝眸中含着一丝委屈和倔强，薄唇却紧抿着。

　　“你可以的吧？阿尔弗雷德。”亚瑟弯下腰替他打起领结来。

　　阿尔弗雷德任由那双修长白皙的手为自己系上领结，不知不觉把唇抿得更紧了。

　　“好了。”亚瑟微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胸脯，显然对自己刚刚完成的作品十分满意，“对了，客人们什么时候来？华尔德管家告诉你了吧……你怎么了？”亚瑟抬起头一下看见了阿尔弗雷德的表情，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阿尔弗雷德揉了揉自己的脸，似乎想要用这种方式改变自己的面部表情，“马修和他的家庭教师会在今早提早先到，华尔德让我……”

　　就在此时，有规律的铃声就应景地响了起来。

　　“对，响铃的时候就去门口迎接他们……”阿尔弗雷德有些尴尬地说道。

　　亚瑟笑了起来，刚想伸手揉揉他的脑袋，却害怕弄乱他的头发似的缩了回去。

　　本来阿尔弗雷德都微微低头准备感受他手心的温度了。见他只是尴尬地傻笑，手僵持着没有动，阿尔弗雷德似乎有些气恼。

　　“快去吧，得体的少爷。”亚瑟依旧笑得十分温柔。虽然在阿尔弗雷德看来，这笑的确很蠢。

　　铃声叮叮当当地聒噪在耳边，虽然清脆动听却扰人得厉害。阿尔弗雷德慢吞吞地转过身，小大人一般整了整自己的领结，迟疑地放下双手之后，他还是忍不住转过头看亚瑟。

　　那样温柔的人、那样柔美的微笑停留在古老而悠扬的铃声里，映入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