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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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发觉自己可能不知不觉中被人观察被人研究了去，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换作李伯，倒是安心，因为知道他不会害自己，反是细心关怀的一种表现吧。
但这大汉则未知。
他没有看着我长大，没有与冉家相交几十年，没有亲人一般的感情。他是一个完全的陌生人，不知道姓名，不知道性情，甚至在此之前完全没有被我注意到。
当我对上他的目光时，大汉的眼中丝毫没有被抓到时应有的尴尬或紧张。相反，他没有移开视线，眼中连丁点的动摇都没有。这种坦然沉稳的气势，反更让我暗暗吃惊。
强将手下无弱兵吗？看来是自己疏忽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再也轻松不起来了。
幸好接下来的日子我并没有为此烦恼多少。
或者说，已经累得无暇多想。
连日奔波，连日风尘，何况其间跋山涉水、走荒辟险，换了寻常男子恐怕也是累死在半途中了。虽心有不甘，但是这种体力上与男子天生的差异，即便我再多训练也不可能磨灭。之所以一直能咬牙坚持到现在，连我自己也吃惊不已。
但也终是尽头了。
看着近在眼前奔过的黑色靴子，随靴底扬起的尘土，有一霎那的迷茫。
半刻才意识到：自己，是摔倒了。
但全身不只酸痛僵硬，连力气也似被抽空了去，无力移动。之前的行进恐怕也是肢体的惯力，如今一旦摔下便如休止，就是连神思也因缺少休息而渐渐涣散。
“……”
“……站起来。”
突兀的男声，响过两遍后，我再也无法将它当作幻听。那笼罩在眼前的身影背光而立，一时无法看清面目。
努力睁眼去看，终于辨出那身形。那样健硕的身形，倘若如影随形的相处十多天，自然是不会陌生的。
陌生的是声音。
浑厚，生冷，如号角低鸣，古剑出鞘。
十多天的相处，没有听他张过口，我竟是忘记了他并不是哑子。所以当发现他在开口对自己说话，一时怔忡。
他立在我上方，稍稍低首：“行到至今，更不可能留你在此了。”
我努力在他那干枯的表情中寻找蛛丝马迹，依然看不出什么痕迹。
但是那样的言语，无疑是在称述一件事实：我如果就此倒地不起，便是再也不需要起来了。
忽然想起，那个小白在麓山之顶也曾恶声威胁，如果我拖了行进的速度便会砍了我。看来不是单他一人做如此想法了。
却也并不意外。
传闻中，那人带领的部众上下一心到令人叹服。如此看来，难得的，有关那人的传闻，至少还有一则是真实的。
而突然出现在麓山的队伍，传闻中的将士，急速的行军，一路极尽捷径避人耳目……只要不是痴傻之人，都能看出这是一次隐秘而紧急的行动。
所以，我当初出现在本该荒僻无人的麓山中时，让所有人都头痛了吧？
是探子？谁派来的？被发现了吗？
是平民？怎么处理？是放是杀还是留？
……问题累累，萦绕不绝。
即使觉得我是无辜波及，处理上依然棘手。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不慎，露了风声便失了先机。
贱民与先机。孰轻孰重，无需深思定夺。
古来最保密保险保证的方法，不出其二——也所以，我本该、确定、一定、肯定、是一个死人了。
不由嗤笑，如今不过是拖得十天半个月，没有多大区别。
何必再挣扎。
也无力挣扎。
不想挣扎了。
或许是我突然浮现的笑容让大汉有些莫名，他一时盯住我。
身边行过的靴子已到末尾，我就着摔倒时的姿势安安躺着不动，仍没有一丝移动爬起的趋势。
不能再作停顿延迟了。
正当我猜测着大汉什么时候会动手，他又开口了，薄唇轻启，面上依旧生硬无波，却被我发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睥睨。
他道：“你既然那么骄傲，怎么能允许自己在这里倒下。”见我闻言凝神看他，声音尤自又沉下几分，缓缓着，一字一句，“枉费尉迟留你一命。”
我像是被刺痛了一般，神经猛地一抽，狠狠瞪向他。
这人。
“看来还有力气瞪人。”
这人！
“难道我有说错。”不是问句。
……这。
……人。
这人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就字字带钉。
更甚者，这人显然并不单单善于暗自窥探别人，更善于往别人的痛楚上踩，性格的恶劣程度倒是那一皮千年寒冰的表象所不能想象的。
但是。
懊恼不已。却不知道懊恼的到底是这一个男人，还是被他说中的自己。
偏是放不开。
尉迟。
那浅薄无情的眼眸，不论以前如何，现今显然还是心底残留的痛楚——就在自己无奈被迫放弃想往放弃理念的时候，恰好出来那么憧憬的一个人，就像救命稻草一般，总是会本能的抓住。所以年少时积念至今，根深可见，即使连根拔起，总还是会牵动几寸土壤。
胸口更痛下去。
何止几寸哪。何止。
几乎是颠覆了。将那一片孕育了憧憬的泥土全个重新耕耘翻整了一遍。
事实证明，人的潜力是无穷的。那番疲惫不堪到我一度放弃挣扎的身体，居然又支撑了半日。而大汉对于挣扎着爬将起来的我，倒是不再言语，就是眼神也没有变化，仿佛又蜕变回原来那个面无表情生冷无息的影子看守，仿佛之前的一番挑拨全是我恍惚神志下的幻境。
白色的身影渐渐从后面赶上来，瞥见我一身汗渍尘土刚摔过的狼狈模样，斜着眼睛恨恨的又讽刺威胁了几句。
我听着他那些恶言恶语，却已不觉刺耳。
原来这条不过是貌似疯狗的美丽小宠物犬，虽然名贵一些，但只会掀掀嘴皮吠几声，不至于咬人。
真正咬人的狗是不吠的。
前人果不欺我。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5 章
